陈靖四肢发软地趴在床上，刚刚经历过几轮的释放让他想支起胳膊都有些力不从心。霍乔半压着他亲吻他汗湿的后颈，含含糊糊地说：“吕丰年后要去兰州了。”
陈靖愣了一下：“为什么？”
“当然是做副队了。”
陈靖心里一紧，艰难地侧过身：“为什么是去兰州。”
“因为安邦要过来。”霍乔亲了陈靖的嘴角一下，然后躺到他旁边。
陈靖没说话。
霍乔转过脸，发现身边的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天花板。“失望了？”
陈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失望倒是谈不上，更多的是欣慰，他和霍乔都没有因为这段关系而改变什么。霍乔不知道陈靖的心思，凑过去哄他：“并不是觉得你做不了副队，只是时间不对。”
“嗯。”陈靖自然知道自己的资历尚浅，霍乔硬是把自己往上拽，也不合规矩。
霍乔以为陈靖生气了，问：“你要是心里有怨气，别自己憋着啊。”
“我服从组织安排啊。”陈靖转了转眼睛。
“真的？”
“不过，为什么不让吕丰直接升副队呢，还要跑去兰州。”陈靖说完，忽然明白过来，“你想让王队做队长？”
霍乔点头：“是啊，所以让他过来熟悉一下环境。”
陈靖皱眉：“你真的要走啊？”
“舍不得我啊？”
陈靖不语。
“那就跟我一起走怎么样？”霍乔搂着陈靖的腰，两个人靠近了些。
“我......”陈靖语气里有些埋怨，“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我一直在犹豫。而且事情也没有完全确定，所以就没告诉你。况且我之前问你想不想离开你都没有明确表示，我没你那么冷淡，我特别特别不想跟你分开。”
“什么叫冷淡啊。”陈靖瞪过去的眼神软绵绵的。
“那你承认舍不得我呗。”霍乔眯起眼睛笑。
“......”陈靖叹口气，“什么时候走？”
“这个还要看京城那边的安排了。”霍乔伸手点了点陈靖的脖子，“还有一件事，那天听到我们说话的人，我知道是谁了。”
“谁？”
“吕丰。”
陈靖先是一愣，随后疑惑：“你怎么知道的？”
“他跟我说的。”霍乔笑，“我跟他说队里要他调去兰州，然后他就主动跟我承认了。还说憋了这么久都快把他憋坏了。”
陈靖没有霍乔的闲情逸致，把脸往枕头里埋了埋：“连他都知道了。”
“知道也没关系。你想能逃过所有人的眼睛，除非己莫为。”霍乔捏着陈靖的下巴，“行了，别叹气了，天塌下来我顶着呢。”
陈靖一听，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把霍乔的手拍开重新躺好：“我又不是女人，不需要你顶着。”
“行行行，那我让你顶着行吗？”
“不是。”陈靖脸颊飞起一道红，转过身子严肃地对着霍乔，“你别嬉皮笑脸的。我知道你和王队关系够硬，就算两个人红脸儿他也不会害你。可是别人就保不准了你知道吗？”
霍乔眨巴了下眼睛，半晌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声。
陈靖见他还是一脸无辜的样子，恨不得给他一拳。
“哦个屁啊，这事儿多严重啊！”
陈靖刚说完，霍乔的脸色陡然变得深沉，他定定地看着陈靖：“那你也不准拿为我好之类的话当借口离开我。”
陈靖怔住。
霍乔再次紧紧地抱住他，两个人嘴唇厮磨在一起：“陈靖，我没有在开玩笑，你答应我。”
陈靖揪着被子，这一点，他还没想过，但霍乔这么一说显然提醒了他。
霍乔提高了声音：“陈靖！”
“嗯？”
“你答应我。”
陈靖心里暗流涌动，两个人僵持了几秒，陈靖才点头：“......好，我答应你。”
临放假的时候，队里给老沙、吕丰和阿四办了一次欢送会。老沙在雪豹待的时间最长，人缘也好，一直被大家看作是老大哥。两个中队的人一起轮番轰炸，老沙很快就顶不住了，脸红脖子粗地站在椅子上非要给大家唱一首《青藏高原》。旁边的吕丰也喝了不少，坐在老沙旁边一直起哄“这是新疆，不是青藏，你要不就唱新疆的歌啊”。
“达坂城的姑娘。”阿四补了一句。
接着老沙还真的唱了起来，其他人都在座位上兴致勃勃地鼓掌打着节拍。
霍乔手扶着额头，在老沙唱完之后似乎感到十分丢脸：“行了行了，别丢人现眼了。”
“队长啊。”老沙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就开始集中火力攻击霍乔。
霍乔被酒气熏得往后靠了靠。
“我敬你。”
陈靖在霍乔旁边，看老沙倒酒都不利索，赶紧代劳。
老沙注意到陈靖，一巴掌拍在陈靖的屁股上。
霍乔：“......”
陈靖：“......”
“小陈！来来来，我也要跟你喝。”老沙打了个嗝，颤颤巍巍地端起酒杯，“你俩一起。”
霍乔道：“你这上级下属一起敬酒，不合适吧？”
老沙眼睛眨了眨，哈哈笑了起来：“那好，我先敬队长。”
两个人仰头闷了一杯白的。
老沙把杯口朝下，眼睛突然红了：“队长，我真的佩服你，真的，真心的。”
陈靖扶着老沙让他坐下。
“但是，有句话，我真的想跟你们说。”
霍乔脸色变了下，他注意到老沙说的是“你们”，而不是“你”，他一边倒上酒，一边对陈靖说：“小陈，再去拿两个杯子。”
“好。”陈靖正要站起来，肩膀猛地被老沙压住。喝醉了的人控制不好力道，陈靖顿时觉得肩膀麻了一片。
霍乔抿了口酒，表情淡淡地。陈靖不安起来。
“小陈，你不用走，这话跟你俩都有关系，嗝。”老沙把一只胳膊搭在霍乔肩上，“队长，新羽和风城他们退伍的退伍，去军校的去军校，都不在雪豹了怎么折腾都行，但是你不一样啊。我知道这次王......”
“陈靖，愣着干什么？去拿杯子啊！”
陈靖还在专心听老沙说话，突然被霍乔点名，懵了一下才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哦。”他快走了几步，转头看向霍乔和老沙，但是食堂里太吵了，哪怕离着很近他仍听不到两个人在说什么，而老沙背对着他，他也看不到嘴唇的形状。
站了一会儿，陈靖只能去拿杯子。他知道霍乔只是想把他支走，心里便对老沙想说的话更加好奇。
“老沙，我和陈靖走到这一步，都不是冲动做的决定，我懂你的意思，也有别人这么跟我说过。”
老沙瞪起眼睛：“还有别人知道？”
“安邦知道了，小吕......也知道。”
老沙摇头：“我说你为什么改变主意了。我去军部送我自己的档案的时候，看到了小陈的档案也在那边。你是不是也要带着小陈走？”
霍乔不置可否。
“这样也挺好......”
“行了老沙，别说了。你喝的不少，明天还要去机场，别耽误了。”
老沙一抬眼，就看到陈靖拿着两个新杯子回来了。
“怎么我一回来，你们就不说话了？”陈靖笑着把杯子放到桌上。
老沙听霍乔话里的意思，两个人革命立场都还挺坚定，便自觉不再多话，摆摆手：“没什么，说完了呗，来小陈，咱俩喝一杯，我也是看着你从雪豹成长起来的。”
陈靖和老沙干了杯酒，这时候隔壁桌忽然“噼里啪啦”一阵响，麦子抱着阿四哭的满脸水光，阿四重重拍了麦子的背两下，然后和陈靖四目相撞，嘴角就咧开了。
陈靖颔首推了推眼镜，入伍这么多年，经历过这么多离别，他还是不喜欢这样的场合。更何况在雪豹的分离，谁能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或者还能不能再见到。
这顿酒一直喝到快九点，大家才不舍得打道回宿舍。
老沙和吕丰被几个兵掺走了，剩下还清醒的陈靖和霍乔善后。
陈靖和食堂的一个师傅清点剩下的酒，霍乔就和食堂的领班站在门口抽烟聊天。没一会儿，陈靖出来了，霍乔又和领班道了次谢，才跟陈靖一起往回走。
陈靖往四周看了圈后问：“刚才副队说什么了？”
霍乔手指间的烟很快在寒风里气态化：“还能说什么，无非劝我们考虑后果，注意影响。不说这个了，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年底吧。”
“行，那我也年底再走。”
陈靖赶在年三十晚上到了家，是陈母开的门，见到门外一年多没见的儿子，立刻抱住陈靖哭了出来。陈靖两只手都提着东西，只能一边抱着陈母一边往家里挪动：“妈，你先让我进去成吗？”
陈父和陈谦正在客厅一边看电视一边包饺子，听到动静纷纷回过头。看到陈靖之后，陈父眼睛周围都笑出了褶皱。他放下手里的擀面杖，拍了拍手里的面粉，接着眼眶发红：“看看这是谁回来了。”
陈靖喉咙漫过一阵酸涩。他把帽子摘下来放到玄关：“爸妈，儿子不孝，现在才回来。”
陈母帮着陈靖把那套泛着寒气的军大衣挂起来，笑容满面：“说什么呢，你能平平安安的爸妈就高兴。快点去你房间看看吧，今天我和你哥刚给你打扫了一下。”
“嗯，谢谢妈。”
“看上去黑了点，好像也瘦了点啊，在那个什么什么大队，是不是很累啊？”陈母跟着陈靖进了房间，一边念叨，“早就说让你赶紧回来，你非要在那里受罪。”
陈靖把行李放到墙好，扶着陈母坐在床边：“哎哟妈，回来的事情咱能先不谈吗？我这刚到家，你让我歇歇......妈？”
陈母忽然抓住陈靖的手腕，把陈靖的手掌翻了过来，手背朝上，上面有一条淡淡的疤，是上次演习里留下的。陈靖想把手缩回来，可是陈母死死地抓着不放，还抬手轻轻地抚了抚。陈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陈母刚缓过来的情绪，被这一道在陈靖他们眼里无伤大雅的小疤痕再次激了起来。
“妈，小伤，都好了。”陈靖安慰道。
“唉。”陈母捏了捏陈靖结实的肩膀，“我还记得啊，你17岁离开家的时候，还瘦的风一吹就能把你吹走似的，如今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妈都不敢想你吃了多少苦。”
陈靖握住母亲的手：“妈，不是有个词叫苦尽甘来妈？你儿子吃过苦，现在已经是个优秀的军人了。”
“我知道，我儿子到哪里都是最优秀的。”陈母眼里闪过自豪，随后又被忧虑占据，“其实啊，这做父母的，没有几个非要自己儿子建功立业，只是希望儿子能健健康康的陪在自己身边，就知足了。你现在都快25了，也没处过对象。我问你哥你那个大队危不危险，他总是说很轻松，可你妈妈也不是老古董，我去查过，那可是个特种部队，整日在前线出生入死啊。”
“妈！”陈靖打断陈母，“和平年代，哪里有那么多出生入死啊。我们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训练，极少数才有机会去出任务的。”
“真的？”
“当然了。”
陈母点点头：“那就好。不过，你哥哥之前跟你看的那几个小姑娘的照片，你觉得怎么样啊？”
得，绕来绕去还是绕不开这一节。陈靖为难地说：“妈，我哥还单身呢，你们不催他，干嘛老催我。”
“你哥已经有女朋友了啊。”
“啊？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前几天啊，是他大学同学，我看过照片，挺有气质的女孩。而且你大哥不急，他们现在挺稳定的。”
陈母又跟陈靖说了些家里的琐事，陈靖听着听着就开始出神，不知道霍乔到家了没有。晚上陈父兴致高，开了瓶多年珍藏的白酒，父子三个人没有顾及地敞开了喝，说说平时难开口的心里话，到最后陈父没熬到十点就在沙发上坐着动弹不了了。陈靖和陈谦扶着父亲回了房间，之后兄弟两个人在阳台上吹风，看小区里的其他人家放烟花。
陈谦点了根烟，把烟盒朝着陈靖递了递，陈靖摆手：“我不抽。”
“试试也行。”陈谦倒出根烟塞进陈靖手里。
烟点着，辛辣刺鼻，陈靖吸了口就忍不住咳嗽起来。
陈谦看着他笑：“你怎么一点也没变呢。”
“能变哪里去？”陈靖又吸了一口，这下习惯多了。
陈谦胳膊搭在栏杆上，手指间烟雾袅袅：“我之前跟你说的你考虑一下。你要是不好意思，我可以托人去联系一下雪豹那边。”
陈靖道：“哥，真的不需要你操心。”
“那你跟我说具体点，这样我就不用操心了。”陈谦看向陈靖。
“哥。”陈靖有些求饶的意思。
陈谦假装没听见，丝毫不打算放过陈靖。
陈靖又吸了大口烟：“哥，实话跟你说吧，我确实在队里有对象了。”
陈谦并没有多么意外，点点头，眼神示意陈靖继续。
“但是他家里情况比较复杂，所以你就别逼我了，你和爸妈掺和进来只能越来越乱。”
“复杂？”
“他家里也都是军队出身。”
陈谦脸色变了变：“听你这意思还不是一般的家庭了？”
陈靖点头。
“那.....他们家同意女儿嫁过来么。”
陈靖：“......”
陈谦看着陈靖绷着的脸，以为自己的话戳到了陈靖的痛处。他揉了揉有些乱的头发，张了张口，最后拍着陈靖的肩膀，艰涩又有些遗憾地说：“那什么，小靖，有时候呢，喜欢的人不一定适合你。如果那姑娘就看中我们的人，那说明她有眼光。那边家里要是同意了.....也不是所有找个有钱女人当老婆的男人就是吃软饭的。”
陈靖目瞪口呆，缓了半天才问：“哥，你喝多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