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掀开了些微面纱，气温就迅速降了下来。
陈靖下午跟参加演习的7中队的人开了个简短的小会，并且安排了每个人的训练内容。他宣布会议结束后，看着大家都在认真研究他撰写的训练计划，心里百感交集，放在三年前，他绝对不会想到自己能写出来这么多根据每个人能力特点和短板的计划。
当然还要多亏了霍乔。他的第一份可是被霍乔打回去了五次。霍乔在这方面真的是铁面无私不讲情面，不论是在连队，还是来了雪豹，拐着弯儿的训你这点从来没变过，他还问过战友，全都觉得这比许闯那种大嗓门震三震要恐怖很多。
许闯那是给你的外壳来上一拳，霍乔是往你心里一通搅和，搅和到你怀疑人生。
最先发话的是麦子：“队长，你今天心情不错啊？难得的一直挂着笑。”
陈靖眯了眯眼睛，他自己还没注意到：“哦，是吗？你计划看完了？”
“看完了。”
“有什么问题吗？”
“暂时没有。”
其他人纷纷起身告辞。只有叶一留了下来。他资历浅，坐的地方也离着陈靖比较远，此时抱着资料小跑到陈靖旁边坐下。
“有问题？”陈靖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没......”叶一瞄了一眼陈靖手上的伤，“小班长，你没事吧？”
“没事啊，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我今天早晨去找你来着，你大概睡的太熟了。”
“哦，我真没听到，前几天太累了。”说完，陈靖默默地想，这样的谎话，恐怕自己还要说很多。跟霍乔在一起，就跟地下党似的。陈靖想到这里又忍不住笑。
“小班长，你笑什么？”
“啊？没什么。”陈靖站起来开始收拾东西，“没什么事情赶紧去训练吧。狙击方面我可能没办法过多的指导你，你呢，就多去找找队长。哦对了，队长还跟我提起说要给你配个观察员，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叶一一点都不意外陈靖会岔开话题：“我再想想吧。”
“嗯。走吧.....嗯？”
叶一回过神来，身体已经先一步反应抓住了陈靖的胳膊。他的目光落在陈靖的嘴唇上，当时时间太短了，根本不够他去感受。他在表白了心意之后本来信心十足，但是在三天的选拔演习之后，他开始失去了章法，他觉得陈靖根本不需要他。
陈靖察觉到什么，顿时尴尬起来。他掩饰性地把帽子摘下来整了整，又戴好。视线被阻断，叶一终于正常了些。
“小叶子，我的态度没变过，虽然我很想劝你去试着接受女人，但是天生的话，我也能.....也能理解。”陈靖心虚起来，“你条件这么好，可以找个更合适你的。现在把精力放到十月份的军演上，知道了吗？”
叶一还是执拗地看着陈靖。
“我说，你们干什么呢？”霍乔在会议室门口，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门。
“队长怎么过来了。”
叶一明亮的眼睛倏地暗淡下去，只要霍乔出现，陈靖眼里就看不到别人了。
霍乔没进会议室，而是靠在门口，扬了扬手里的信封：“你家里寄来的。”
陈靖赶紧走过去，从霍乔手里接过信封：“谢谢队长。”
霍乔抱着胳膊，嘴角一边翘起来，慵懒地拖长了音调：“没——事儿。”
陈靖快速眨了几下眼睛，对叶一说：“小叶子，没什么事儿赶紧回去吧。”
霍乔没再说什么，站直了身子转身就走了。陈靖冲叶一点点头，也跟着离开了。门外传来两个人越来越模糊的声音。
“手怎么样了？”
“好多了，没想到我哥居然给我写信。”
“按照队里的规矩，我已经看过了。”
“嗯.....”
“看看吧，你哥还真的是锲而不舍。”
“啊？”
“你是跟你哥说你不想结婚了吗？”
......
叶一瞳孔缩了缩，不一样了，哪怕是很微妙的变化，但他能捕捉到陈靖对霍乔态度的不同，不再像对一个上级似的只有敬畏和遵从，多了些带着灵气的东西，他说不上来，围绕在两个人之间。他“嗷”地一声躺倒在椅子上，自己该怎么办啊。
“我哥他.....我就跟他提了一句，看他反应太激烈我就没敢深入谈。”陈靖一边走路一边看信，“他真的是，一条信息解决的事情，还非得......”
“大概觉得比较正式？”
“也许吧。”陈靖把信叠好塞进口袋。
“那你今年过年也别回去了。”霍乔提议，“这次是真的带你去秦皇岛。”
“额.....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的。”
陈靖碍于公共场合，忍住了一拳头过去的想法。
“陈靖，你在雪豹，有什么长远些的规划吗？”
两个人出了办公楼，秋季的天空显得格外高远，万里无云。湛蓝的天空下，鲜红的国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太长远的，还没想过。现在只希望能履行好自己的职责，成为更优秀的军人，国家需要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吧。”
“需要你去哪里，你就去哪里。”
“对，队长为什么要问这个？”
霍乔转过头深深地看着陈靖：“如果我去京城，你会跟我一起走吗？”
陈靖听后问：“你要离开雪豹了吗？”
霍乔笑了一下，眼睛里却仿佛铺满了肃穆的深秋：“子歆以前问我知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我当时想了想，好像真的不是很清楚，所以想问问你。”
“我想要的，在我入伍的时候变得近了些。”陈靖手背轻轻碰了一下霍乔的手，然后迈开步子，“在进入雪豹大队之后，才让我有了实现理想的实感。我在这里看到了自己对祖国对人民能做的贡献，也看到了我人生的意义，所以我很爱这里，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在这里直到雪豹不需要我。但和队长在一起完全是我的意料之外。”
霍乔追问：“以前在连队，你就没对我有什么想法？”
“想法？可多了，但没有这方面的。”陈靖如实回答。
霍乔挺失落地“欸”了一声。
陈靖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道：“但是你那个时候就让我觉得很特别。我很在乎你对我的看法，很在意你怎么看我。”
“傻了吧唧。”
“你说我？”
“啊，我每次叫的都是你，暗示的都那么明显了，你还瞎想。”这话也就是现在霍乔敢说一说，类似放马后炮，否极泰来之后，当时的进退都要衡量半天的心情都开始变得有趣起来。只不过他并没有从陈靖刚才的话里听到自己想听的，自己想听的，他问不出口，因为问了也是无果。陈靖太容易牺牲自己，而他要做的，就是把两个人最后的底线守住。
晚上，霍乔在办公室里研究内蒙演习基地的地图，没注意到时间。十点半的时候，陈靖过来办公室找他，看到霍乔正对着他办公室的大屏幕发呆。
“还不回去？”陈靖把办公室门关好，目光被屏幕上的三维地图吸引了，“在研究策略？”
“嗯。”霍乔侧过身把笔记本电脑扣上，大屏幕的投影立刻消失了。陈靖站在不远处看着霍乔把作训服的夹克穿上，拉上拉链，然后对方的目光在桌上的某个地方停顿了一下，最后才朝他走过来。
整个过程霍乔都是紧绷着面部表情，陈靖甚至怀疑霍乔压根就没有意识到他来了。直到办公室门锁上，走廊的声控灯再次亮起来，霍乔才微微舒缓了神态。明天各个中队长到达雪豹之后，他们是要一起开会的，但是霍乔作为蓝军的首领，他没有集思广益的机会。他要事前勾画出蓝图，每个人在他心里都是360度无死角的透明，在某种程度上，他不属于这个团队，因为在战场上，其他人尚可把后背交给战友，而霍乔，是要成为所有人的后盾。
陈靖白天的话其实有所保留。他的理想，除了保家卫国，还有他从未变过的，能够与霍乔并肩而立的渴望。只是现在他尚有欠缺，霍乔需要考虑的远比他自己认识到的要多得多，他问也许霍乔会说，但那已都是些决策的结果。他希望有一天，自己可以成为霍乔可以依靠的对象，就像自己无条件地依赖霍乔一样 。
这想法他对着霍乔说不出口，因为他还做不到完全站在霍乔的角度考虑问题。但是至少有一件事他是能做到的，就是以他的方式给霍乔支持和被信任感。
霍乔对陈靖这次乖乖跟他回宿舍还挺惊讶的。陈靖在浴室洗澡的时候他晃了晃自己的床，在考虑行使点队长“特权”让后勤部给自己换张床的可能性有多大——至少换个不会晃地响动太大的。
霍乔洗完出来的时候陈靖靠在床头回信息。霍大队长走了两步又退回去，把门锁了。陈靖放下手机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今天叶一不会来找你吧。”
陈靖抛出一个无奈的眼神，然后低头继续回短信。
“跟谁发信息呢？”
“我哥。”陈靖放下手机，“我跟他说信我收到了，但是恕难从命。”
霍乔心里微动：“你要给家里人说？”
“如果我哥一直问我为什么不想结婚的话，我想我会告诉他。”语气一如既往地认真。
霍乔靠在陈靖旁边，两个一米八多的大男人，需得肩膀靠着肩膀。陈靖似乎发的很长，精神专注，肩头相碰的地方干爽光滑，霍乔无事可做就有些心猿意马。他忍不住点了根烟，闭着眼睛打算回忆一下白天的演习计划压一压火。
没一会儿，手指间的烟被抽走了。
霍乔睁开眼，陈靖把烟掐灭：“睡觉前还抽烟。”然后继续编辑长信息。
挺简短的一句话，霍乔听着就觉得很踏实。他有时候讶异于陈靖的转变比自己想象得要悄无声息。他甚至曾经想过是不是他想跟对方亲热亲热对方都要敬军礼报一声“是”。陈靖无疑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平日里展现给你的谦和也好低调也罢，都遮掩不住他从心底散发出来的自信，这样的自信会让他在每一个挑战中都能带着必胜的信念去奋斗，会更大的激发出人的潜力。这是当时霍乔看好陈靖的重要原因之一。
他欣赏这样的陈靖，为了他而骄傲。他们这类人，很难说去构想七老八十自己的样子，也许根本没有福分能活到那一天。但是爱情会让人产生贪念，就有那么一个人你把他放在了心尖上，你想用漫长的生命去感受和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哪怕此时爱得再热烈也觉得远远不够。
陈靖终于发完了短信，侧头一看霍乔不知道闭着眼在想什么，嘴角向下抿的很深，一副不甚开心的样子。他知道自己只要一动霍乔肯定就能察觉到，但是……
被子“沙沙”响了两下，霍乔刚睁开眼陈靖就已经欺身上来.....咬住了他的嘴唇，没错，还是咬，细小的一下，然后又把他的两片嘴唇都含住，舌尖轻探，霍乔扣住陈靖的后背，反客为主地把人压在身下，起初吻地缠绵，但吻着吻着就愈发热烈，霍乔把陈靖扒干净的时候想，以后的事情就兵来将挡吧，现在他们还年轻，他们还有强健活力的身体和挥霍不完的精力，没理由不去让爱情更加轰轰烈烈。他们经年被训练的，就是在没有路的地方开辟出生存的希望。你说相拥相吻是浪漫，他想能跟陈靖一起粉身碎骨也难说不是件浪漫的事情。
陈靖又咬了他一下，他才恍然，陈靖为什么会有这种当事人都不自知的习惯。对于他们来说，拥抱，身体相碰，接吻，唇舌交缠都只是平淡无奇的开胃菜，他们不畏惧观望死神的剪影，习惯了伤痛在身体留下印记，就是做爱，疼痛和快感同样让人兴奋。
被陈靖仍在床头的手机响了一下，陈靖仰着脖子，就像一个不会游泳的人，艰难的拍打水面露出头呼吸了些许氧气，很快又被海水淹没，霍乔每进入地更深，就像是来自深海章鱼的触角拽着他的脚踝沉入情欲的漩涡。
“够了.....队长.....慢.....啊.....”
“嗯？”
“队长……霍乔你……副队还在呢……”
霍乔照着陈靖身体里的柔软用力一顶，陈靖接下来的话全都化成了呻吟。陈靖“唔”了一声，一口咬住了霍乔的肩膀。
“老沙前几天就给我请假回家看老婆了。今天刚走。”霍乔疼地抖了一下，握着陈靖的腰按下去，继续开始新一轮的抽插。陈靖这才知道昨晚霍乔已经顾及很多了，在层层快感之后，他一点力气也没了，体内乱窜的情欲，让他觉得自己被推上了风口浪尖，随时都会随着潮退跌落下。他忍不住往霍乔怀里靠过去，仿佛只有在那里才是最安全的，渐渐地感官也变得模糊不清，他摸过去已经分不出到底是霍乔身上的还是自己身上的汗水。
霍乔释放的时候声音嘶哑，他喘息着把脸颊贴在陈靖脸侧：“陈靖我怎么，这么喜欢你呢。”
陈靖思维还有些恍惚，被霍乔抱着亲了一会儿，才好了些。想到什么，陈靖动动嘴唇：“我哥好像回消息了。”
“嗯？”霍乔不解。
“我没力气了，你拿一下手机。”陈靖任命地躺着了。
霍乔笑得肩膀都抖了起来，他撑起身子把床头的手机递给陈靖，还是在笑。陈靖膝盖一歪装了霍乔的肚子一下：“别笑了队长。”
霍乔躺到陈靖旁边，搂着他的腰：“你哥回你什么了？”
陈靖脸色有些不自然：“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陈靖把手机界面转过来给霍乔看，只有简短的三个字“为什么”。
霍乔欲言又止：“那你……”
“脑袋掉了碗大的疤。”
霍乔笑：“没那么夸张。”
“会，我爸会拿着扫帚把我打出家门的。”
霍乔看陈靖皱着眉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那我跟你一起回去，你爸打你我挡着。”
陈靖也笑了：“不过我现在的体质，我爸估计也打不疼我了。”
霍乔没继续接下这个玩笑，拉住陈靖的手亲了下：“你是被我给带上这条路了，我也有责任。”
“责任……”陈靖重复了一下，“你以前没喜欢过男人。”
“没有啊。”
“那反过来想也是我把你带到这条路上来的？”陈靖转了下眼珠，“而且你要跟我回去，估计我爸打的还是我，只是打的会更厉害。……那霍将军会打你吗？”
霍乔心脏一沉：“嗯……他估计会关我禁闭。”
“那这个我也可以考虑一下，陪你去禁闭呆几天……”
“行——只要跟你在一起，去哪儿不行啊。”
霍乔吻上陈靖。
林海雪原、高山火海，不都一起去过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