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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作者:瀑布字数:14023更新:2023-09-01 00:12

晚上快十一点,原竞带着满身的雪花跑进了屋。章棋连忙迎上去。

“二少,”章棋说,“您衣服都湿了,我让娟儿姨去拿件干的来。”

“不用管我,雪突然下大了。”原竞麻利地脱了外套就往楼上去。

推开卧室的门,他红着脸急不可耐地把站在窗前的彭放抱进了怀里,把彭放吓得浑身一抖。

“原竞你干什么。。”彭放被他死死地搂着动都动不了,“你放开我。。”

“对不起对不起。。”原竞一只手抱着他的后脑勺真切地亲着他的头发,“我不该今晚留你一个人的。。我,我忙忘了真的。。后来我爸硬要我回去吃饭,吃到一半儿我才想起来。。”

“你不用对不起!”彭放突然大叫一声,狠狠踩了他一脚把他推搡开,眼里这么多天一直沉默的情绪终于苏醒。

“我不需要你回来陪我!你去哪儿做什么和什么人在一起都跟我没有关系!”彭放瞪着他,“我不想看到你。。你走。。你走啊!!”

“我不走!!”原竞用大一倍的音量吼了回去,握着他的腰重新把他箍了回来,“今天跨年。。我专门回来陪你的。。这样你都不能给我一个好脸色吗?你自己说说这么多天过去你哪天主动跟我说过一句好话!我他妈像狗一样巴着你,结果你呢!”

“别糟践狗,你连狗都不如。”彭放愤然地盯着他,拳头不停地要往他身上招呼,“你给我松手!!”

“你再说一次。”原竞捏紧他的下巴表情越来越冷,“我警告你,这几天我对你已经用了我这么多年几乎所有的耐心,你再不乖一点儿,我那天在浴室怎么治你,我今天还怎么治你!”

彭放浑身发抖,心里又怒又怕,却冷笑道,“怎么,装不下去了是吗,演了才不到一周的弱鸡伪善,现在又没忍住,破功了是吗?”

原竞的心跌入谷底,颤声道,“我没有演。”

“对,你没有演,因为虚伪就是你的本来面目。我知道,你一直在等待着我向你屈服,跪在你面前,向你发誓再也不会离开你的那一天。现在原竞我告诉你,你、做、梦。”彭放笑道,“你不要以为把我锁在这里我就对你无计可施。感情的事我对你没有信任,骏綦的事我对你也绝对没有情面。我等着,我等着看你怎么一步步把自己玩儿死,看你如何引火**到时候我一定毫不犹豫地给你多添一把火!”

“是吗,你这么迫不及待地要看我笑话,说得我都不太忍心辜负你了。”原竞怒极反笑,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番,“不过你现在还是先想想该如何自保。你总说我囚虐你,好啊,有本事你倒是逃出去,等你真正摆脱了我,再来逞事后英雄吧。”

“你!!”彭放气得语无伦次,“你把我关在这里这么久,不怕警察找上门吗!”

“警察?哼,我等着他们。”原竞扯着他的胳膊往浴室带。

“你干什么!”彭放一只手扒着床拖住不走。

“洗澡啊,”原竞挑了挑眉,“我辛辛苦苦冒着大雪赶回来,你却只知道给我摆脸色惹我生气。我本来今晚是想好好陪陪你的,记住,是你浪费了机会。”

“我不进去。。”彭放颤声道,“你答应过不会勉强我的!”

“虚伪的人说的话,能当真吗?”原竞恶意地笑着,直接把他打横抱了进去。

“原竞。。原竞!”彭放在他怀里剧烈地挣扎,“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你这个混蛋王八蛋放我下来!”

“不是说我弱鸡吗,不是嫌我伪善吗,”原竞把他放进浴缸里摁住不让他出来,一只手拧开了水龙头开始往浴缸蓄水,“我温柔待你你不要,搞了半天你还是喜欢暴力这套是吧,行,有求必应。”

“你神经病!!”彭放见他很快把自己身上湿透了的睡衣全部扒掉,急得眼睛都红了,“原竞你不是人。。快放开我!!”

“别叫了!再叫把你嘴堵上!”原竞把他两只胡乱在水中扑腾的手牢牢按住,“老子现在伺候你洗头洗澡仅此而已!安静坐着!”

“。。。”彭放眼角差点溢出的小水雾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声音小了许多,“我自己可以洗。。”

“我帮你洗,我边洗边上你,二选一。”原竞在彭放气呼呼的瞪视下歪嘴笑道,“你躺着就好,我昨天上网学了一套头部按摩,你感受感受怎么样。”

彭放僵硬地挪动身体,慢慢地躺了下去。原竞轻轻托着他的头,用洗发水在他头上揉泡沫,边揉边问,“舒服吗?”

彭放不说话,因为貌似挺舒服的。

“你说你干嘛老要跟我逞逞口舌之快呢,最后你自己也不高兴我也没了好脾气,”原竞柔声念道,“我承认,很多时候我是太暴躁了,可我真的意识到了,我也在慢慢努力地改,”

“今天是跨年夜,我对不起你,我应该早点回来陪你的,可我却把你一个人晾在家里。”原竞轻声道,眼里放空地望着天花板,“我们交往了这么久,可是好像从没有一起度过一个幸福的跨年。是我的错,我口口声声说喜欢你,但是在你最需要陪伴的时候,我从来都不在。”

彭放半睁开眼,温热的水雾挤了进去,又涩又疼。

“我现在向你保证,今后的每一个元旦,每一个新年,我都陪着你。”原竞真诚说道,“我只希望你不要再这么抗拒我,排斥我,这样让我想对你好,都找不到出路。”

“你不能因为找不到自己的出路,也阻止了我的去路。”彭放小声道,“原竞,我真的很累,你。。你让我觉得很累。”

原竞丧然,不想回应。

元旦第一天,原竞没有去公司,而是带了几个贴身助理在客厅办公。

“二少,关于惠誉我们查到了一些和之前不一样的说法。据惠誉退休的老员工回忆说,其实他们公司一直存在巨大的财政亏空,这个破洞老板都瞒着大家,之所以被发现,是警方查封以后他们知道的。”

“付强与他们签项目的时候,知道惠誉有这么大的财权隐患吗。”原竞问。

“目前看来,应该是知道的。所以我也很奇怪。。”

“而且更搞笑的是,付强与这样一个钟鸣漏尽的对象合作,合作期间没有遭受任何较大的风险和损失;”原竞思考道,“在对方锒铛入狱后,那时期的新闻重点也不在惠誉如何风雨萧条,而是付氏如何蒸蒸日上再创辉煌。。”

“明明是合作伙伴,却可以益不相谋,”助理说,“这就算囚徒困境也解释不了。。”

“还有一种可能。”原竞目光一冷,陡然锐利,“惠誉只是表面上买卖烟酒。”

“您是说。。”助理很快明白过来。

原竞敲了几下键盘,把一份身份资料放到助理面前,“跑一趟龙岩市的闽西监狱,找到这个人。”

彭放坐在窗台上翻书,翻了半天一个字儿都没看进去。

正巧这时候章棋炸呼着进来了,“先生,您吃血橙吗,贼甜。二少在底下和他们都吃了一堆了。”

“他们?”彭放把书扔到一边,“谁来了?”

“二少今天叫了几个人在底下工作呢,”章棋道,“他们说的我一个字儿都没听懂,所以我就上来了。”

彭放皱了眉,他这几天光忙着生气也没来得及问,“原竞最近到底在忙什么。”

“不清楚,好像是。。一直在调查某个公司,”章棋想了想,“老听到一个姓付的名字。。”

彭放脸色一变,“帮我把他叫上来。”

章棋愣了,“啊?。。现在?”

“你不叫我自己去找他。”彭放说着就往门那儿冲。

“别别别,我叫,我叫,”章棋满脸推笑地拦住他,不一会儿,原竞就上来了。

“怎么了?”原竞看起来挺高兴,“难得你主动找我。”

“我问你,你最近又在干什么,”彭放逼问他,“你在调查付氏?”

“章棋告诉你的?”原竞说,“是,既然所有麻烦都和他们有关,我当然要把他们存在的问题搞清楚。我现在已经查到了一些东西,证据已经慢慢倾向付氏经营不善弄虚作假违规操作,等这一切落实,骏綦和他们签的是花是草,都没有任何关系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彭放怀疑道,“你不会又背着我做了什么。。”

“打住。”原竞不悦道,“在你心里我永远只会用黑瞎打野耗子的手段去解决问题是吗?我告诉你,这回老子走的是法律途径人间正道,你要是不信,等我把事儿办完了,专门录一期焦点访谈让你一天看一百遍。”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去解决?”彭放一听就觉得他又在瞎掰活,“整件事你要我置身事外完全蒙在鼓里吗?你知不知道我最近都快急疯了?!你再这样下去我真要跳楼了!”

“所以我把窗子封了啊,”原竞无赖地笑道,随后眉眼一弯,正经地看着他,“是我给你惹得麻烦,当然必须是我来解决。我希望等我把欠你的还干净以后,你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咱俩重新开始。啊不对,是继续在一起。”

彭放摇摇头,“我不想和你继续在一起了。。”

原竞装作没听见,他学聪明了,每次想发脾气的时候就装没听到。你一本正经生气,我就拿棉花塞耳朵。

“原竞,你打算什么时候放了我。”彭放犹豫了半天问出来。

“你答应不再找聂卿一起告我,并且不分手,”原竞悠哉说道,“我就放了你。”

“这不行,”彭放坚决道。

“嗯,ok,没事儿,”原竞耸耸肩道,“那你就继续在这儿呆着,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我给你自由。反正老子这辈子就认定你了,跟你耗多久,都没关系。”

“你真是。。”彭放瞪着他连骂都不知道该骂什么了,这段时间他和原竞日日吵夜夜战,他所有骂人用的脑细胞都要败完了,

“好。。”彭放深吸口气,“我答应你不告你,也不分手,行了吗,可以放我走了吗。”

“可惜我不信。”原竞笑着看他气得发白的脸,“彭放,你不擅长撒谎,不要骗我。”

“这种情况下你还指望我跟你说真心话?你怎么不买面镜子照照自己!”彭放说,“算了,镜子都照不出你那颗丑陋的心。”

“你想骂我,激怒我,你觉得除了你自己在言语上出了口恶气你还得到了什么,”原竞步步靠近他,脸上风平浪静,说出的话却凉气逼人,“我提醒你一句,昨晚我说的话不是开玩笑的。你骂的太过火,太不把我当人看,就别怪我真的不做人事儿。”

彭放满心疮痍,原竞就是这样,明明是他在祈求你的原谅,实际上确是他在逼你接受他的原谅。

“即使我不喜欢你,”彭放坐在床上低声道,“你也觉得无所谓是吗。你留一个不爱你的人在身边,有意义吗。”

“因为我始终不相信你真的不喜欢我了,”原竞在他面前蹲下来,手臂圈抱着他的小腿,执着地看着他,“我知道你现在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因为我犯了错,是我让你失望让你生气了。所以我也在尽力补偿,你相信我,所有你曾经失去的我都会全部送到你面前。你会重新拥有你该得的一切包括我。”

“你哪里来的自信。”彭放垂着眉,“我确是因为你做的事生气,但也确是不想也不敢和你在一起。我曾经是喜欢过你,难道那就代表我得一辈子喜欢你吗?在遇到你之前我也喜欢过很多人,但是现在都没有了。原竞,你不例外的,你在我生命中不是什么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没有那么浮夸没有那么感人也没有那么伟大。说直接点儿,你就是我生活中的一个过客。我才二十七岁,以后我还会遇到很多人,还会产生好感,还会付出真心,甚至可能待她们比待你还要好。不要在我这里找王冠,更不要说什么认定什么一辈子。你的年龄,你的性格,你做过的所有事,都决定了你不配说一辈子。”

“没有那种以后了。”原竞强忍着心中的绝戾和溃然,硬声道,“没有我的,你的以后,不存在的。还有。。你说话真的很难听,对我简直是刀刀见血,我不知道你自己说出来的时候会不会难受,但我真的很难受。”

“你放过我,我们彼此都好过。”彭放咬着嘴唇。

“你在绍兴的那晚,为什么喝那么多啤酒。”原竞突然问。

彭放愣住了。

原竞盯着他的表情,“为什么要参加那个比赛,为什么要赢那双球鞋。”

彭放全身一僵,目光慌措,下意识地想把腿抽回来,离原竞远一点。

原竞死死地箍着他的腿,一字一句,像毒药一样渗进彭放的耳朵里,“因为我喜欢。是不是。因为你记得我喜欢。”

彭放偏过头,“没有,因为觉得好玩儿。”

“把自己喝得胃痛叫好玩儿,”原竞苦笑道,“承认你还在乎我,有这么难吗。”

“你不要再说了!”彭放用力扒开他的手,“我不想跟你讨论这个。跟你讨论感情,根本是浪费时间。”

“那你想跟谁讨论,聂卿吗。”原竞寒声质问。

彭放被他逼到极致,只想用所有能想得到的,让他伤心的话来“报复”他的行为,“至少他不会这么对我。”

“你再说一遍。”原竞眯起眼睛。

彭放凶狠地望着他,“至少他不会像某个疯子一样囚禁我。他尊重我,理解我,帮助我,那两个月,你不在,你不知道我们过的有多好,反正比你。。唔!!”

原竞扑上去堵住他的嘴,狠心地咬破他的舌头,汹涌粗暴地吻着他。

那一下咬得深,鲜血几乎是从彭放嘴里涌了出来,他疼得麻木了,只能微张着嘴任原竞在他的口腔里肆意地发泄嫉妒和狂暴。

直到他快不能呼吸了,原竞才施施然放开他。彭放嘴角的血一面卡着喉咙,一面往下巴淌。其他的,全被原竞一抹嘴,吞进了肚子里。

“以后不要再说这种找死的话。”原竞从他身上爬起来,彭放眼神呆滞地望着天花板,整个人脸色通红,呼吸凌乱。

那天中午,彭放又不吃饭了。原竞在客厅坐立难安,想了半天,开始考虑要不要给他买只狗或者猫道歉。

章棋呆在卧室看着彭放只叹气。

其实他这次不吃,主要是舌头疼。至于绝食什么的,他住进来第二天就想开了。

章棋看着他陷入一种古怪的沉默,不免有些担心,“先生。。您。。说句话成吗。。”

彭放眼睛凝凝地看着地板好一会儿,突然抬起头,“我想吃苹果。你过来帮我削一个。”

“啊?。。好啊。”章棋开心道,一会儿便拿了水果盘和刀进来,很快削好了一个,递给彭放,“给您。”

彭放没接,眼神一凌,眨眼的功夫,他突然把盘子里的刀抢到了自己手上,拿尖锐的刀尖戳着自己的脖子。

章棋脸色瞬间惨白,吓得尖叫出声,一起身推翻了果盘。“先生您别乱来!!”

“让我出去。”彭放冰冷地指着他,“让开!”

“好好好。。您别冲动。。”章棋作为小喽啰吓得魂都没了,开了门就飞奔到一楼喊原竞,“二少!!”

原竞正心烦着呢,“叫屁叫。”

“彭先生拿着刀要。。要。。”章棋用发抖的手指着楼梯。原竞一看,脸色完全变了。

彭放拿刀抵在自己的脖子,谁都不敢拦他,只能一边担心一边眼睁睁看着他下楼。娟儿姨是女人,又是做母亲的,立马就哭了出来,“您这是要干什么呀。。您别伤害自己。。”

原竞眼神冷峻,面容阴鸷地瞪着他,“你要干什么。”

“让我走。”彭放同样咬紧牙关,即使他害怕得直发抖。

“你把刀放下。”原竞的手在背后握成拳,“有话好说。”

“没什么好说的。”彭放一狠心,用刀在自己脖子上划了道血印,看得原竞眼睛嗜红,额头青筋暴露。

“放我出去。或者我死给你看。”彭放浑身冰冷得没有知觉,他承认,他真的害怕原竞的眼睛。尤其是此刻,那双眼睛里透露出的疯狂和阴怖像是要将他撕碎。

那一刀割在彭放的身上,实际上是刺进原竞的心里,疼得他五脏六腑都扭曲了。他连打都不舍得打的这个人,竟然绝情到以这种方式来威胁自己。说自己狠。。自己哪里有他狠。。

“让他出去。”原竞阴声道,所有人都不敢再动。

彭放忍着全身的颤抖,一步步走到了大门口。打开门,跑了出去。

只是还没跑几步,他突然冷汗涔涔,腹部绞痛万分。他惊慌地意识到,胃病犯了。

彭放简直觉得这一切都是故意在和他作对。

很快他就疼得脸色苍白,比方才还要白。然后全身一软直接跪倒在了地上,手里的刀早不知道掉在何处。

他疼得想把全身都收缩起来,下意识地想找药,却想起药在房间里。

他很快就听到了背后阵阵脚步声,然后就被一双强有力的手从背后扣进了怀里。

“你还想跑去哪儿!敢拿自己的命威胁我!等着我收拾你!”原竞越抱越觉得怀中人全身发冷,喉咙一紧,“你怎么了?”

“胃药。。”彭放捂着肚子低声道。

“什么。。你说什。。”原竞脸一白,反应过来后赶紧把他抱了起来往屋里跑,“去拿药和水!快点儿!”

章棋抱着医药箱紧紧跟了上去。

原竞把他放在床上,麻利地盖好被子,接过章棋手里的药和水飞快地督促他咽了下去。彭放锁着眉头,紧闭着眼,一动不动。原竞又连忙扯了纱布,把他脖子处的伤口处理了。

章棋到现在还在冒冷汗,他随便瞟了眼原竞的后背,才发现衣服全湿了,明显被吓得不轻。

然后,原竞就静静地坐在椅子里看着被子里睡着的人。眼睛失神,瞳仁落寞。

章棋叹了口气,出去了。

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一滴一滴,越来越多的顺着原竞的脸流下来。原竞紧绷着神经,一遍一遍抹着脸,越抹全身越发抖,嗓子像被堵住了一样难受酸楚。

彭放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狼狈又狰狞的原竞。

身体已经不怎么疼了,只是脖子的位置隐隐有点被毛针刺着的感觉。彭放一动不动,睁着眼静静地看着原竞,脸上几乎没有任何本该有的情绪,比如愤怒,亦或是绝望。

原竞坐在那儿同样死死地盯着他,只是痛苦完全而坚利地暴露在彭放面前,尤其是他醒了之后,原竞觉得体内有一股酸水向脑门倒灌,令他快要不能呼吸。

“跑啊。”原竞眼里血丝溢布,沙哑着声音冲他说,“不是要跑吗,接着跑啊!”

彭放冷漠如往,移开视线,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却被原竞一只手摁了回去。

“我真的没想到你会这么恨我。。”原竞失神地喃喃自语,“彭放。。你是不是以为我没有心啊。。我是犯了错,可是我不后悔吗。。我没有在努力地改正吗。。我只是想让你留在我身边而已。。怎么可以这么难。。我就坏到这种地步。。坏到你宁愿死都不愿和我呆在同一屋檐下是吗!”

“是,我宁愿死都不想和你在一起,我不想再看到你,不想听到有关你的消息,你的情绪你的作为你的打算都与我无关。”彭放冷声道,“你这种自我补偿自我感动的行为,一点都没有改变过我的想法。因为说到底你还是在为自己考虑。”

“你现在一边关着我一边假心假意去对我好,不是因为你爱我,”彭放盯着他,“因为你不愿意被拒绝。你的骄傲你的自尊不允许有人敢跟你提分手,敢不把你放在眼里。这些你认为最重要的东西,在我眼里已经是,连沙子都不算了。”

“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东西。。是你,只有你。”原竞眼眶通红,“是你不相信我。。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那么相信我!你以前绝对不会这样看我!”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彭放闭上了眼,“在你做完这些事之后,都没有了。”

原竞看着他,突然觉得特别无力,他究竟是糟糕到什么地步,会让自己最爱的人宁可死都不愿意再多看他一眼。

章棋敲了敲门,打破了暗涛汹涌的死寂。屏住呼吸端着东西走了进来。跟进来的还有娟儿姨。

“二少。”章棋低着头叫了声,然后看着彭放,“先生,娟儿姨做了牛肚汤和甘蓝,您吃点儿吧。。”

“孩子,听姨一句劝,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了。”娟儿姨担忧道,“少爷他脾气再不好,对你绝对是没话说的。”

“你们都出去。”彭放低声道。

“把饭吃了,”原竞恢复冷峻,“你还想吵,还想闹,我陪着你。把身体养好了再说。”

“我不吃。出去。”彭放重复了一遍。

章棋和娟儿姨面面相觑,看着原竞的脸色却又不敢说话。

原竞攥紧了拳头,极力控制着怒气,眯起眼睛。“章棋。”

“二少。。。”章棋不敢看他。

“拿绳子。”

章棋浑身一抖,慌张地看了看彭放,“二少。。不。。不要了吧。。”

“我不想多听到其他话。”原竞脸上阴森刺骨,看着彭放,“再问你一遍。吃不吃。”

彭放又惧又怒,“王八蛋。。”

然后他就看到章棋一脸为难地朝他靠近,逼得他手忙脚乱要翻下床。章棋一身蛮力不比原竞武力值差,立刻紧紧地按住他,把他的手分开捆在了床头两侧的栏杆上。

原竞沉默地看着他挣扎,突然站起来,倾身上前,掐住他的下巴,堵住了他不停谩骂的嘴。

只是这次没有咬他,而是用舌头温柔地抚慰他的伤口,舔尝他的口腔。彭放被他亲得上气不接下气,脸慢慢红了。

原竞松开他,拨理着他凌乱的头发,下床,看着章棋他俩。“直接喂他吃。再不行就灌吧。”然后出了屋,大力地挥上了门。

彭放不停地咳嗽,原竞的吻让他窒息,他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章棋慢吞吞地手摸着床,坐到他旁边,又看了看娟儿姨,鼓起勇气,“先生,您不要再挑战二少的脾气了。把他逼到这地步对您又没有好处。再说您刚才还敢拿刀,难怪二少会这么生气。。您这么不爱惜自己。。我告诉你。。我也很生气。。”

彭放缓过劲儿来,无语地瞅他,腿踢了他一脚,“我他妈又不是要自杀,你能别矫情得像个女人一样吗。”

“真搞不懂你们年轻人为了点儿啥事都要闹翻成这样。。”娟儿姨叹口气,“二少以前不是这样的,其实他性格比大少爷要安静很多,也很乖巧听话,为此老夫人几乎从没为他操过心。。”

“那是你们被他骗了。”彭放冷冷道,“他还不如他哥,原炀再冲动,也没他这么极端变态,心思复杂。”

“二少就算真这么坏,那也是对着外人。”章棋说,“他可宝贝你了,是你非要一直激怒他。。”

“你说够了没有。”彭放烦道,“你们都是帮他做事的,你们肯定会这么说。虎狼之帮与鼠蛭无异。白费唇舌。”

“那。。”章棋也急了,“您先把饭吃了再闹行吗,您不吃,我们得在这里和您耗上一天,您也不想一整天都对着我和娟儿姨两张脸吧。”

见彭放没说话,章棋又赶紧补充,“或者我就直接灌了。。您。。自己决定。。”

彭放抬起头恼怒地瞪着他,“你不把我解开叫我怎么吃!”

章棋愣了一秒,表情转危为安,赶紧给他松绑,“那您好好吃,有事叫我们啊。”

彭放朝他扔了个枕头,“出去!”

章棋摸着自己心魂甫定的小胸口回了客厅,原竞抬起眼皮,“怎么样。”

“嗯哼,”章棋给他摆了个ok的手势。

“嘿我就不明白了,”原竞不解道,“凭什么他这么听你的,跟我就从不知道服个软!”

“爱之深恨之切吧。。”章棋叹道,“二少,我觉得。。人家可能现在对你。。真就没那方面的意思了。。你再这么拘着他,到时候真成犯罪了。。”

“用不着你来教训我!”原竞斜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想!老子想和他好好过日子,非要自讨苦吃。。”

“这话您别跟我说,跟他说,他要能听进去,”章棋瞄着他,“以后老爷再叫我帮他家法伺候揍你,我就把板子打自己身上。”

“………”原竞忽然想到啥,“我哥他们回北京了吗。”

“回了,大少今早还问我你又去哪儿了。他好像有急事找您。”

原竞想了想,“我出去一趟。”然后突然转过头,“把像刀这类的所有物品都收走,再发生刚刚的事,你直接切腹自尽算了。”

在路上,他收到原炀的一条短信,叫他去家里。他到那儿时,屋里只有顾青裴。

“顾总。”原竞打招呼道,“我哥呢。”

“是我让你来的,他不在。”

“。。哦,行,”原竞走过去,“你找我什么事?”

顾青裴没说话,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看得他有些发毛。

“顾总找我。。是谈工作还是。。”

“彭放呢。”

原竞脸色一变。

顾青裴面色清冷,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我在问你。他在哪儿。”

“为什么。。”原竞低声踯躅,“为什么问我。。”

“好歹我帮了你这么久,连这点实话都不愿意跟我说吗。”顾青裴手指敲着沙发扶手,一下又一下。

“我不知道。”原竞勉强道。

“你不知道,”顾青裴淡道,“是真的不知道,还是真的,不想让我们知道。”

原竞惊愕地抬起头。

“原竞,说句实话,这段时间我帮你的忙,抛开我们那份亲戚关系,我就是在经营一桩生意。”顾青裴说,“任何一桩生意,无论大小,你觉得我会不调查清楚对方的底细吗。”

原竞皱起眉冷道,“什么意思。”

“你给骏綦惹了一堆麻烦,请我帮你解决,是,没问题;但到目前为止我听说,彭放不仅从来没露过面,而且也没有在替公司采取任何补救行动。”顾青裴定定地望着他,“是什么原因,会让一个人明知道自己有了危机,却依然无动于衷。。”

“他出去休假了不行吗。”原竞越慌,脸色就越冷静越差,“你到底想说什么。”

顾青裴沉默地盯了他一会儿,缓缓开口,“我有没有给你讲过我和原炀以前的事。”

原竞不解,“这个跟现在有关系吗。”

“那时我们吵架闹分手,我由于走投无路暂时去了另一家公司,并且共同合作完成了一个项目。”顾青裴望着墙壁念道,“原炀知道后,为了阻止我继续和那个他讨厌的人见面,为了留住我,把我软禁了一段时间。”

原竞瞪大,“你。。”

“那时正好我在的公司出现危机,所有人都等着我出面,然而我束手无策,一点办法也没有。因为原炀根本不放我出去不给我这个机会。”顾青裴把视线转移到开始发冷汗的原竞身上,“你有没有觉得,似曾相识。”

“我听不懂你想说什么!”原竞大声打断他,“我听不懂。。”

“之前你说你要求婚,对方比你大七岁,你说你初二那年就喜欢了人家,而且是初恋,”顾青裴眼神逼迫着他,“怎么会这么巧,彭放那时正好开始帮原炀照顾你,而且他比你,正好大了七岁。你可不要告诉我,他有一个同年同月大的孪生姐妹。”

原竞脸色青白,咬着牙,“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你第一天让我帮你查你擅自拿走的股份开始。”顾青裴收回目光,复杂地看着他,“我一直在怀疑,只是不确定,主要是不敢相信。后来彭放失踪,我当时预感就不好,心想可能你们暂时有了不可调和的矛盾。31号那晚你饭吃了不到半小时就急匆匆离开。。你那时是去找彭放了吧。”

“是,”真相曝光,原竞竟觉没有那么紧张了,“他和我在一起。我给他添了太多麻烦,我会全部补偿,我不能让他走,他不爱我了没关系,只当我用一辈子去为他赎罪。”

顾青裴艰难地开口,“你哥知道会疯的。”

“所以暂时不要告诉他,”原竞神色一暗,“至少。。等我把所有事情解决,我会自己说出来的。”

顾青裴苦笑,“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原竞笃定地看着他,“因为我正遭遇的,你也曾感同身受。”

顾青裴挑了挑眉,不得不说原竞的算盘真的打得很准,除了在彭放身上,“我答应你,暂时不说,但是我有要求。”

原竞看着他。

顾青裴叹了口气,“把人放了。”

“不可能。”原竞脱口而出,“之前他消失了两个月,跑去了别的男人那里。。我不会再让这种情况发生。顾总,你应该能理解我这种心情。”

“你这样都快算犯法了,”顾青裴凝重道,“原竞,你这么做。。他是不会接受你的。因为没有人愿意被强迫。”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顾总不必再劝我。”原竞坚决道,“你们所有人都在叫我放手,难道不是在强迫我吗。”

顾青裴摇了摇头,无奈道,“你比原炀还疯狂。”

“我也不想这样。我知道你们都不信。”原竞低下头,闷声道。

“希望你以后不会后悔现在的选择。”顾青裴叹道,“彭放最近肯定急死了,你关着他他什么也做不了,公司又出了这么大的问题,你们。。最近不太好吧。”

“。。。是,”原竞低声道,看着自己的手,“我解决就行了,我会把一切处理好的。”

顾青裴看他也不好受,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你要归还的股份,现在问题不大,关键还是你那边。我让你查的查到了吗。”顾青裴问。

“我今天派人去找惠誉以前的一个主管级人物,目前正在服刑,明天应该可以得到些新的消息。”

“嗯,我帮你联系了一个律师,”顾青裴给了他一个电话号码,“这个人处理企业合同纠纷方面问题比较突出,你把东西发给他,速战速决。”

“嗯,”原竞点头,“顾总。。谢谢。”

“不要谢我,我帮你不是因为我认可你的做法,只是我自己也确实迷茫,不知道你到底做的对不对;”顾青裴道,“从感性上说,我没有身份要求你指责你,我只能说,如果你真的像你说的那么喜欢他,你要做的,不是单纯一味地困住人。留不住心,又有什么用。既然他现在拒绝你不相信你,你就应该让自己努力快速成长起来,成长到让他可以依靠你,而且是心甘情愿。”

“我确实也在。。”原竞反驳道。

“你想说你确实在尽力地弥补他,改正错误是吗?”顾青裴叹道,“这不是成长,这只是你替自己的过失本就应该承担的责任。你那么尽力地补偿他,他还是不想和你在一起,你想过为什么吗。因为你现在做的补偿,换作他自己,换作其他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做到。他父母,原炀和我,他的同事,我们所有人都可以帮他度过这个难关;你的努力不独特,你的心血没有存在感,除了你自以为的专一的心脏以外你什么都没有。而恰好,人都是现实又务实的,他不能直接感受你的痛苦,因为你从来也没试图去真正理解过他的难处。”

“我。。。”原竞怔住。

“你还想过跟人家求婚,”顾青裴说,“假设是我,或是随便一个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不可能答应你的;如果他真的曾经为你付出过全部。”

“彭放这个人,原炀的老朋友,性格爽快,没有原炀做事儿那样狠,但也绝对是个真诚的人。我们虽常常挖苦他调侃他,但心底孰是孰非,都还是有数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原竞,你喜欢他,说实话我不算意外,因为他对你,很多时候可能比你家人,都要好很多。”顾青裴接着说道,

“我知道你和你哥一样,都很固执,咬定了青山就不放松。既然你真的喜欢他,就让自己赶紧清醒,赶紧改变吧。”

原竞认真地看着他。

顾青裴笑了笑,“多站在他的角度想问题。不仅要懂得你愿意给予什么,更要知道他需要什么。不然就会像现在这样,你自认为付出了很多,但只是感动了你自己。当你成长到足够强大,可以为他挡避任何风雨,让他可以安心依赖你,并且是只依赖你的时候,你们就幸福了。当然,这里面会有很多问题,很多挫折,我希望你可以做一名真正的男子汉,不是滥用暴力,而是有自己的手段和权谋,去保护自己的人。彭放是个很聪明的人,不要让你的智商拖累他,我话说的不好听,但希望你好好想想。”

原竞是怀着沉重的心思回家的。

其实他明白自己的这些问题,他就是潜意识里不想去蜕变,不愿去解决。他侥幸地以为,彭放心这么软肯定会接受他,不管他有没有真正醒悟;可是到了今天,他才意识到,这么久以来的冲突和伤害,就是彭放给他的最直接,最坦白的回应。

他的心脏剧烈而火热的跳动起来,他突然有一种感觉,就是彭放对自己的喜欢远比自己以为的要真挚和坚强,否则他也不会这么生气这么要和自己死磕到底。

他突然记起周星驰电影里的一句台词,正中心怀;“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时候,我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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