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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作者:瀑布字数:14505更新:2023-09-01 00:12

原竞脸上冰霜未退,浴室的热气不断往上升腾,彭放却在他的逼视下全身发冷战栗不已,“还分手吗。”

彭放眼眸低落下去,偏过头不看他。

“我在问你话。”原竞掐着他的脸,硬掰过来寒声道,“分吗。”

彭放愤恨地瞪着他,被蹂躏得鲜红的嘴唇咬出两个字,“分。手。”

“想好了再说,”原竞冷笑一声,把手指伸进浴缸里,朝那个温暖的地方探过去。

“唔。。”彭放腿下意识地往他踢去,却被原竞单手握住脚踝,顺带着把他一只腿折叠弯曲搭在肩上。

“你到底想怎样。。”彭放强忍着下面被生生插入的麻胀感,眼睛绝望地看着他,“你这样子。。没人敢和你在一起的。。”

原竞加了两根手指进去,趁他差点儿从水里弹起来时箍住了他的腰,“别人敢不敢和我在一起,跟我没关系。从来就只有我要不要的份儿,没有你想不想的茬儿。”

“你把我当做什么。。”彭放抓紧水管,悲滞地看着他,“你养的宠物吗。。你想对我好的时候就对我好,不好的时候我就应该听你的话任你折腾。。”

“我没有!”原竞把手指猛地抽出来,引得他浑身痉挛,呼吸突然急促,“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就是这么看我的?那我干嘛不干脆找个鸭子,外面随便一个光腚的都他妈比你会来事儿!”

“那你去找啊!”彭放颤抖地嘶喊道,“你不就把我当鸭子吗,这你自己说得你他妈忘得挺干净!”

“我什么时候说过。。”原竞先是一愣,然后被气笑了,他不轻不重地揪了揪彭放的脸,“我靠。。哎我发现你这人有时候真有意思,那是我当时误会你说得气话,那能当真吗?你脑子里都记了些啥,光记着我有多坏,你能记我点儿好不?”

“你绑着我强上我还希望我记你的好?!”彭放手腕用力挣了两下,“谁家谈恋爱是你这样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之前就是信了这个邪才会被你耍得团团转!”

“谈恋爱?”原竞揉了揉他的头发,“你刚才不是说我们分手了吗。嗯?”

“我。。。”彭放被他堵得没话说,可是又气不过,“那我重新说一遍。我要和你断了关系,你现在的行为,就是强奸!”

“敬酒不吃吃罚酒。”原竞眼光一滞,也不跟他废话了,直接硬生生捅了进去。

“啊————”彭放瞬间眼泪就飙出来了,大骂原竞这王八蛋连润滑都不用,下身火热的疼痛不断刺激他的大脑,“原竞你他妈是禽兽吗?!!我操。。啊。。。”

“就凭你敢跟我提分手,”原竞身体畅快地沉溺在**中,面上却冷酷无常,“婚内强暴,警察不管的,明白吗。”

“谁要跟你。。婚。。啊。。”彭放痛得不停往后躲,然后被原竞一次次拖回来,“我受不了了。。你出去。。你赶紧出去。。”

“还分手吗。”原竞掐住他的后颈迫使他抬起头。

“你会后悔的。。”这句话令他心神坠入冰窖,冰火两重天,挣扎无望,“我不喜欢你。。你听好了我不喜欢你!”我再也不想喜欢你了。。

原竞卡着他的下颌把被牙齿锁出血的嘴唇解救出来,鲜红一两滴掉进水里,开出一朵苍凉的花。一次次的拒绝让他再没有耐心,蓬勃的占有欲和掌控欲是他的眼里住进鬼怪,“既然这样,你就等着被我捅死吧。”

一场秋雨一场凉。夜里突然阴霾狸狸,猝不及防,便狂风骤雨,黑浪侵袭。章棋在车里抽烟坐了三个小时,一直担忧地望着别墅二楼那扇亮着的窗户。

终于,窗户暗了。章棋紧绷的神经总算放松下来。只是还没轻松超过五分钟,老板的急急如律令就call了过来。

“喂原二少。。”章棋咳了两声,还想说啥就被一声狂吼打断,“赶紧给我找医生过来!!”

“………”章棋看了看手表上凌晨四点的指针,这个点儿去哪儿找大夫啊。。

他在暴风雨中狂奔了好久,总算找到一个还算近的私人医院。老头儿亮了即将交班,死活不愿冒着水再出去跑一趟。章棋只好私自替原竞答应多付一倍的费用,那人才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到了别墅,进了房间,老头儿的第一反应就是想摆手退出,因为床上躺着的人眼色白得不正常,站在旁边的人脸色又黑得不正常。

“磨磨唧唧干什么。”原竞尚在气头,“赶紧过来治病!”

老医生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先看了看脸试试体温,“呦,这么烫,发烧了,我开个退烧瓶吧。”

老医生拿了随身带的药出来,“一天三次一个疗程。哎?他咋发烧的?”

原竞脸一僵,嘴角抽了抽。章棋原本搁门口张望,肩膀一怂,“我我。。我去给彭先生熬粥。。”然后就跑了。

“您。。要不再检查一下。。”原竞红着脸憋出几个字,“他腿好像。。好像一直在流血。。”

“什么?腿?他被利器弄伤了?”老医生不咋当回事地稍稍掀了被子敲,然后在原竞的瞪视下突然大嚎道,“这。。你妈叫腿受伤?!这这这。。这谁干的,强暴知不知道,你朋友是吗,别说了报警吧。。”

“报个屁警!”原竞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被他损得无地自容,“这我老婆。”

“你老婆。。”老医生眼睛都吓掉了,很明显超乎了他保守思想的传统理解,“你你你你。。”

“少废话,赶紧治!”原竞红了耳朵,“我真。。我真不是故意的。。”

老医生差点摔一跤,努力把自己稳住,重新翻了治炎症的各种药膏,叹口气正想把手伸进被子,被原竞一把抓了回来,“你干什么!”

“。。。我治病啊我干什么!那儿流血受伤不需要上药吗!”老医生被一大小伙呼来喝去,三两次也毛了,“这位先。。你老婆那里都成什么样了你自己心里没谱啊!什么人啊这是,”

原竞脸一红,抓着他的手还不愿放,“你别想趁机占他便宜!”

“。。。”老医生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把药膏一呼啦朝他一甩,“那你自己上。”

“我。。我不会。。”原竞结巴道。

“那我来。”

“不行!”原竞眼睛一瞪,随后讪讪地收了手,“你。。你教我!我学的很快的。我怕自己没弄好。。给他落下啥后遗症。。”

“呵,”老医生嘲道,“也差不多快了。”

“这么严重。。”原竞真急了,“我觉得我还算悠。。”越说后面越没声,“悠。。悠着了。。”

“那你可真是看得起你家这位的身体素质,”老医生边说边用手比划,“就像一列火车,砰得一下,给石门砸出一个洞,石门都给砸裂了,你觉得不严重是吗。”

原竞冷汗一冒,“那还不赶紧治!!”

老医生叹了口气,先给彭放挂了水,然后耐心教原竞。原竞越听越难受,他当时失控了,他真没想会弄成这样。

“他最近是不是胃病犯了。”老人边给彭放检查边说,“舌头颜色不对,而且手下意识捂住腹部。。他是不是常喝酒?”

“他有胃病。。”原竞脸色一变,心猛地一抽,“他没说过。。”

“。。他真是你老婆?不会是你拐来的吧,”老人一听就气了,“你这人会不会照顾人啊。。”

原竞低下头没说话,心中懊悔不已。他想起刚刚彭放在浴室求他时的样子,脸上痛苦的神情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好好照顾他吧。记得给他上药吃药,”老人摇摇头提了医药箱就要出去,走到门口时转过身,朝一脸仓惶的原竞补充,“千万盯着他不让他喝酒。还有他随身带那个药,停了。那药依赖性挺大的。”

原竞痛苦地抱住头,彭放苍白的脸和锁住的眉头深刻地印在他脑中,像刀片将他凌迟。他真的是气昏头了,他本意不是这样的,他只是想让彭放重新接受他,他只想他们回到过去,怎么会演变成这样。。

彭放第二天晕晕乎乎醒来时,原竞已经不在房间。他迷茫地向四周望了望,咬着牙忍着头昏脑胀和全身的酸痛坐起来。

昨晚的记忆脑海重现,让他不禁打了个寒战。经过昨天,他彻底地对原竞又恨又怕,原竞的报复心和暴力倾向远超过他的想象,而三年多以来,他竟从没意识到,还天真地以为原竞只是个孩子,傻乎乎地凡事替他考虑周全就是怕他受伤。。然后自己就成了他直接伤害的对象,简直太可笑了。。

想到这儿,彭放决心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和原竞耗下去了。次次像昨晚那样,自己有九条命都能被他折腾殆尽。

门轻轻被推开了。彭放全身紧绷。然后他看到,章棋探进来一个脑袋。

彭放暗暗舒了口气,卯着力要下床。

“先生!。。”章棋轻呼一声,放下手中的托盘在床头柜处,伸手要来扶他,“您多休息休息吧,二少他。。他不让您下床。。”

“让开。”彭放有气无力,懒得搭理他。

“您别动了求您了。。”章棋典型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一身强健的肌肉说起话来三五句都能急得哭红眼,骨子里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男孩儿,“您。。二少回来发现您伤口更严重会打死我的。。”

“那就打死你吧。”彭放见他这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柔弱样就别扭,故意损他。

“先生。。。”章棋急得边哭边把他堵在床边儿不让他起来,“我还是您员工呢。。我要是出啥事了,您。。您就见不到我了!”

“见不到更好,省得你监视我,”彭放突然觉得他这副左右为难的可怜样儿挺搞笑的,“亏你还记得是我员工?昨晚我被那流氓抓走的时候不是你为虎作伥吗,我他妈让你停车你还敢加速。。”

“。。流氓?谁啊?”章棋一脸无辜,“先生如果真的有流氓敢欺负你,我肯定会保护你,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的!”

“………”彭放哑口无言,“傻人有傻福,你可真是愚忠。”

“先生。。您就别生气了,生气对身体不好。昨天医生说您有胃病,而且乱吃药,可把二少给吓得。。”章棋见他神色有所缓和,小心翼翼地把粥端了过来,

“您吃点儿东西吧。我给您拿药。”

彭放一方面是觉得没必要把气撒在无辜的人头上,另一方面也是真饿了,于是沉默地接过了碗。

章棋这才安心,笑眯眯地坐在彭放旁边认真地打量他,“先生,您长得是真好看。和我家少爷,不一样的好看。您真的有快三十了吗,我觉得您看起来也就比二少大一两岁。也可能你比他温柔,不显老。。”

彭放哐当一下把勺子扔碗里,“闭嘴,行吗。你这么盯着我,你家少爷不管?”

“管啊,管得可凶了,”章棋“忧愁”地叹道,“二少跟我说,我要是敢盯着你看超过三十秒,就把我的眼睛挖出来。”

“难怪你每次公司见我都低着头。我还以为是因为我长得太严厉了。”

“哪儿有,您可有亲和力了,”章棋明显聊嗨了,“像我,我特怕二少,他坐着我就不敢站着,他躺着我就不敢坐着。但是你不一样。。”

彭放差点被呛到,“你为什么这么怕他。”

“我本来是孤儿院的,后来原老爷收留了我,我成了原家的保镖。二少当兵回来后,我就专门听命于二少。”

“哦。。。”彭放“哦”完又摇摇头,“跟我有啥关系。”

“先生。。我虽然和你接触不多,但我觉得你是个很好的人,”章棋说,“我们家少爷。。本质真的不坏,就是脾气不好,我一直觉得,他找了您,就是他的福分。这话。。嘿嘿,您别告诉二少啊。。”

“可是我找了他就是我的劫数。”彭放无心与他多言。

章棋眉毛耷拉下来,不再说话,只是睁着大眼睛望着他。

彭放吃完饭觉得好多了,翻了床头放置的干净衣服来穿,“我今天下午飞回北京。”

“。。啊?”章棋问,“您不等二少了吗。”

“我再也不想见到他。”彭放冷道,“请你转告他,倘若他还有点良知,还。。还念及一点儿旧情。。就不要再来打扰我。”

章棋愣愣地见他撑着身体走出去,心里替他家老板纠结又惋惜。“哎哎,先生您把药拿了再走啊!。。我送您吧!。。”

原竞傍晚回来的时候,一脸阴沉地看着空荡荡的卧室和章棋。

章棋脖子一缩,“彭先生回北京了。。”

“他药带了吗。”原竞收回了眼神,坐在沙发上。

“带了。。”然后被瞪得呼吸一停,章棋欲哭无泪,“他走得急。。没。。”

“算了,反正我也要回去。”原竞说,“订今晚的机票,愈早愈好。”他今天几乎躲在外面一整天,是因为实在没脸和彭放面对面。他害怕他拒绝的眼睛,害怕他厌恶的背影,害怕他冰冷的话语。

可是他放不开。所以他重新说服自己想通。即使再冷,他也要放在手心里捂热。

这时手机响了。原竞一看,只是个陌生号码。

“喂您好,请问是原先生吗?”

“你是谁。”

“这里是皇马官方商城,您有一双限量纳瓦斯签名球鞋即将送达,请给我们一份详细的地址可以吗?”

“球鞋。。”原竞疑惑,“打错了。我没买过。”

“您好,这个不是您买的,”电话那边说,“您昨晚在绍兴的VISKY参加了慕尼黑啤酒比赛,这是您的奖品。”

“你搞错了。我没有参加过。”原竞正想挂电话,突然脑中一道闪电,“你说昨晚?昨晚。。参赛的人长什么样子?”

“嗯?不是您本人吗,那可能是您朋友想送给您的,因为填的是你的手机号。长得高高瘦瘦,皮肤挺白,嗯。。穿了件浅灰色衬衣还有。。”

原竞胸腔剧烈地起伏,昨晚的一幕幕让他整颗心跳到了嗓子眼。难怪他昨晚那么拼命地。。难怪他。。他支撑不住地从沙发滑坐到地上,手机砸落,埋着头拼命克制着颤抖。

章棋被他吓傻了,“二少。。。”

“我要立刻回去。。现在去机场。。”原竞抬起头,泪腺溢出温热的液体,配上他染红的瞳孔,格外狼狈不堪。“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快去开车啊!”

彭放其实是和聂卿一起回北京的。聂卿从昨晚的事即窥知一二,终于想办法在机场附近找到了他。彭放原本不愿意说,可他心里太苦了,第一次觉得那么无助,人总有脆弱的时候,比如现在。

“他疯了吗!”聂卿反应不比他好,“你怎么可以容忍他这样对你!凡事再一再二不再三,况且他还从没想过用心悔过!”

“我已经不指望他悔过了,毕竟现在和我没关系,”彭放叹道,“我只是在想,怎么拿回施颖的股份。他很早就走了程序,我现在想拿回,不是一两句话的事儿。”

“对不起。。”聂卿看着他无精打采的样子很后悔,“昨晚我以为。。以为你们只是闹脾气而已,我就没阻止他。。”

“别这么说。他不是你能阻止的。”彭放苦笑道,“也从来不是我能阻止的。”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聂卿认真地问他,“你确定,和他再也不可能了吗。”

彭放手指猛地一抖,随后恢复如常,轻声道,“没可能了。。”

“既然这样,”聂卿严肃道,“我可以帮你。”

“你别掺和进来了,”彭放摇摇头,“这事儿我自己解决。”

“你自己解决?你想解决成什么样子?昨晚那样吗!”聂卿忿忿不平。

彭放很少见他发这么大脾气,一时有点不适应。听到这句话后,脸色更是一白。

“。。对不起我。。”聂卿反应过来,慌忙道,“我太心急了。。可是。。我是为你好。。”

“我知道。”彭放淡淡一笑,安慰他,“谢谢你。我也是真的,不想给你添麻烦。我害怕。。我怕原竞给你添麻烦。。”说到后半句,他低下了头。

“如果你真的不想给我添麻烦,就让我帮你,”聂卿把他身体转过来正对自己,“我原本以为,你有了合适的伴侣,你会过得很好,我想,这样就行了,我挺满足的。可是你过成。。过成这样。。我真是后悔没有早点回来找你。”

聂卿灼灼的目光看得彭放心里生出一丝异样,“你。。。”

“让我帮你。”聂卿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赶紧道,“关于我。。以后你愿意,我可以和你好好谈谈。。”他停顿了一下,面露微红,“不用担心他会对付我。我会用合法合理的手段,让他把你应得的全部还回来。”

彭放沉思,脸上的拒绝有所动容,聂卿面含喜色,礼貌地轻轻抱了抱他,“你不是那种为了一段虚无的感情可以没有原则的牺牲的人。他不值得你这样为他好。他真的不值得。”

那段时间,彭放住在了聂卿那里。聂卿虽表面看上去“四海漂泊,居无定所”,实则老早在北京就有了房产。彭放不想一个人回自己家,于是在他的顺水推舟下答应暂时搬过去。

聂卿的温柔和细心远超出他的想象。他不知怎么知道了自己有胃病,知道自己忌口什么,喜欢什么。每天贴心对他让他常常想起小时候,他们一家三口还住在一起时,待他如亲生孩子的乔叔。

这一个多月,原竞竟再没找过他。彭放心安之余日渐担忧,有时候,没有消息比有消息更令结果糟糕。

这天吃饭,彭放再也忍不住了。

“最近。。你有原竞的消息吗?”彭放咬着筷子斟酌道。

“怎么?你想他了?”聂卿开玩笑说,然后立刻意识到这玩笑不好笑,“我在给你买的新手机里把他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至于你的旧手机。。”他苦涩道,“每天狂轰乱炸至少八十个电话一百条留言,你要看看吗。”

彭放筷子掉在桌上。聂卿当初给他换手机,是因为他发现原竞早就监听和定位了彭放的电话。

“我不想看。”彭放埋头吃饭。嘴里无味。

“他每天都在想方设法找你,我想他一定急疯了,”聂卿说,“但你放心,我这里绝对安全,就算联合国是他家,他也没法。”

彭放沉默地点了点头。

聂卿知道他心情不好,自从和原竞彻底决裂后,他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以前那个爱笑,开朗,活泼的人,好像永远消失了。这是最让他难过的,也是让他最恨原竞的原因。所以,他坚持这次决不让他俩再单独见面,他每天接送彭放上下班,基本上人一出公司,他就招手让他上车。好多次他看到原竞来公司,就暗暗动用人脉把他引走了。他知道原竞肯定查到了是自己做的手脚,但他不怕,他只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这么做。

“对了,我联系了美国的律师,他看了我们的案子,表示虽然有难度,但是不是无解,”聂卿给他夹了块鱼肉,“所以你要打起精神,这件事你要记住,我们始终是有理的一方,原竞即使再巧舌如簧都是没有道理支撑的;法官不会听信一个人的话只是因为他的嗓门大,明白吗?”

“明白。”彭放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谢谢你,聂卿。”走到今天这步,他势必和原竞处在敌对,如果他继续心软纵容原竞,他害怕他再也找不回原来的自己。这种以失去真我为代价的爱情,比散沙更加没有重量,却会污染周围的氧气,逐渐窒息。

12月24日,平安夜。

聂卿告诉彭放,下午五点会在约好的咖啡馆和那位美国律师当面谈案子的事。彭放提早过去了,只是没想到会看见付晓云。

“彭老板。”付晓云倒是不客气,直接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等谁呐?原竞?”

“你有事吗。”彭放看见她就直犯恶心。

“有啊,怎么没有,”付晓云笑道,故作惊讶和苦恼,“我已经快两个月没有见过原竞了,他也没来学校,老师找了他不知道多少次。。”

“那是你的事。”

“这怎么能是我的事呢,”付晓云歪嘴笑得张扬,“你可是他男朋友。。”

“我不是。”彭放漠然道,“我们早就分手了,我也希望,你不要再随便瞎说。”

“分手了呀。。”付晓云弯着眉毛,撇着嘴,“原竞不像那种人啊,他要的东西怎么可能轻易给别人。。”

“请你注意用词。”彭放忍着怒意,“付小姐好歹是大家闺秀,不要让说话给自己白白掉了身价。”

“。。。哼,身价?”付晓云笑容一僵,冷声道,“看来彭总不仅不领我的情,还特别没有眼力见儿,不清楚当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形。身价。。你现在有资格和我论身价吗?”

“我没本事和付董争高下,但对你,还是绰绰有余的。”彭放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对我?你拿什么和我比?是已经分手了的原竞,还是你那快要留不住手的公司?”付晓云阴恻恻道。

“你什么意思。”彭放突然感到不安。

“看来原竞没跟你说。付晓云盯着他,”你还是不够聪明,分手之前竟然不知道把财物状况搞搞清楚;连骏綦被他卖了,还在帮人家傻乎乎地数银子。”

“你说什么?”彭放愣住,他突然害怕继续听下去。

“上半年,我让原竞给了你一纸协议,希望你跟我们付氏合作,然后被你拒绝。在那之后,原竞来找我,亲手签了那份合同书,以你的身份。”付晓云一字一顿,“后来包勇征的招标会上,你竞标成功,但你不知道得是,包勇征早就和我私下达成了共识。他老早就退出了自己的房产和资本投资,由我,全权代理。”

彭放脸色巨变,以为自己在做梦。

“所以,骏綦竞标成功的这个案子,其实是我私自操作的。你不仅和我们签了合同,而且所有的资金流,所有的投入都归我们所有。我想掏空它,你连添块砖的机会都没有。”

“不可能。。”彭放根本不相信,“你忘了骏綦是谁在当家做主了吗。”

“没忘,不过很快就要易主了。”付晓云直勾勾地盯着他,“你以为,为什么原竞一定要让我帮忙拿走施颖的股份?只是因为吃醋嫉妒?那你未免太天真了。”

“他拿走股份以后,目前转移在自己名下。等到明年二月工程启动,我会借由物资紧缺,转走大部分骏綦的主心骨到自己这里。那时候人心涣散,你腹背受敌,你觉得那些老古董会愿意重新相信一个亲手把他们送出去的人吗,会愿意继续毫无保留地拿股份来支持你吗?没了施颖的股份,到时候的你,根本毫无话语权。”

付晓云越发得意,“这一切可都得好好感谢你的前男友,如果没有他,我不会进行得这么如鱼得水。啊。。如果你还期待原竞会把股份让出来,继续帮你的话,那你就去好了。我提醒你,他真要还,他早就还了。而且他现在和我同处一个战线,你又和他分了手,如今自己几斤几两,你还没有掂量清楚吗?”

“彭总,退位让贤,才有希望顾全大局。”

后面的话他越来越听不清。甚至付晓云何时离开,他都没有意识到。他原本真的以为,原竞抢施颖的股份只是因为嫉妒心作祟,可他没想到,他野心竟然这么大。和自己还在一起的时候,他背着自己和付晓云究竟做了多少交易,自己。。自己竟然就这样把自己给卖了。。甚至赔上了全部?!

他全身冰冷,双腿站都站不起来。不行。。他要赶紧找那个美国律师,他不能让原竞得逞。。他真的后悔,觉得当初自己的眼睛肯定长在了背上,才会是人是鬼分不清。。原竞越来越让他看不懂,甚至开始怀疑过去他们在一起的快两年其实就是一场骗局?!

彭放许久把自己晾在那里,直到聂卿打来电话。

“小放,不好意思啊,今天我朋友的车路上抛锚了,他可能赶不过去了。你看把时间推后到七点可以吗,地点咱换个地方,正好,今天不是平安夜嘛,我定个圣诞餐好吗,边吃边聊。”

“好。。”彭放茫然地看着面前的咖啡杯。

聂卿许是心情好,就没听出他的不对劲儿,“大概。。十分钟,十分钟我到咖啡厅门口接你,可以吗?”

“嗯。”彭放沉浸于原竞带给的重创中神情恍惚,手一滑,手机掉在了桌子底下。

这短短十几分钟,他想了好多事。不仅快把自己和原竞的前世今生过一遍,还越发地坚定不能让付晓云和原竞得意。公司是他最宝贵的东西,放任背叛自己的人去肆意瓜分,他没这个肚量。现在的他尤其不能退缩和软弱,聂卿已经在那么努力地帮他,他不想再对不起任何真心对他好的人。

他这么一想,暗暗给自己鼓劲儿,拿着外套走了出去,打算在外面等聂卿。兴许是这个点交通繁忙,所以聂卿还没来。

他正一边盘算如何对付付晓云,一边怔怔地看着渐渐闪烁起来的霓虹。街上好多卖圣诞气球,乔装成圣诞老人的中学生,正准备以特别的方式庆祝这个美丽的夜晚。

突然,一辆黑色长型轿车横在他面前,刹车声刺耳欲聋。彭放奇怪,这不是聂卿的车。

很快蹿出两个男人,一人一只手架住他的胳膊就把他往车里塞。

彭放完全被吓到,还没来得及呼救车门就锁上了,他被夹在那两人中间。

“你们是谁!你们想干什么!”彭放惊恐地望了一圈儿,然后就发现坐在副驾驶的原竞。那一刻,他的呼吸都停滞了。

“原竞。。”彭放急火攻心,下一秒直接扑了上去,“你竟然敢绑架我!你他妈疯了吗?!”

那俩人眼看彭放一副想咬死原竞的状态,赶紧强行把他拉回座位上。彭放挣扎得厉害,拼命往原竞那儿冲,拳头一次次举起,一次次被那俩人摁了回去。最后没办法,他们又不敢动粗,拿了绳子把他的手绑在了身后。

原竞全程静坐在那儿,一言不发。知道的人都清楚,他在极力忍耐着脾气,这是暴风雨的前奏。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彭放用恨极了的目光死死地瞪着原竞的后脑勺,“你到底想干什么。。”

原竞只是闭着眼,“让他闭嘴。”

“你说什。。唔!”其中一个拿胶布封了他的嘴。彭放气得全身颤抖。

后来原竞也没再跟他说过一句话。全程只有彭放不停地挣扎和唔唔闷叫,原竞一点回应都没有。最后他也累了,总算安静下来靠在沙发上,神经依旧紧绷,恶狠狠地瞪着原竞。

车子开得越来越远,慢慢地路上人越来越少。彭放想坐直身体看看窗外,却被左右的人按了回去。窗外风景逐渐由高楼变成树林,他越来越害怕,原竞这是要带他去哪儿。。

最后,他们在一幢灯火通明的别墅前停了下来。

原竞穿着一身黑,下车后拉开后车座的门,在彭放眼中的杀意注目礼下把他抱了下来扛在肩上往里走。

然后他被狠狠地扔在了床上,还没来得及活动一下腿就被原竞带着满面的寒气压了上来。

原竞此时近在咫尺的脸让他胆寒。

“还乱说话吗。”原竞拨开他额前的碎发。

彭放胸膛剧烈地起伏,双手在背后紧握成拳。恨不得用眼神给他几刀。

“你好好说话,我就撕了胶布。”原竞卡着他的下巴,冷声道,“明白就点个头。”

彭放用力腾出一条腿狠狠踹了他一脚。

原竞一只手拧住他的膝盖,嗤笑道,“行吧,这样也算。”然后撕了胶带。

“你知道这么久以来我是怎么过的吗。”原竞先声夺人,“我每天都在找你,没日没夜地找你。一开始我每天担惊受怕,我以为你遇到危险,我害怕你一个人躲起来没能照顾好自己,我整晚整晚地做噩梦,梦里全是你跟我告别的样子;后来我发现,你是在故意躲我,你不想看到我,你厌弃我到这种地步,那时我心灰意冷,我骂自己为什么总是留不住你,骂你为什么不愿再给我一次机会。。”

彭放看着他,那张脸上不再有昔日的神采,有的只是时间累积的挫败的灰尘。原竞的下巴冒出浅浅的一层胡茬,两边脸颊明显凹陷,黑眼圈厚重,整个人憔悴不堪。

彭放本应该很心疼的,以前和自己在一起的那个青葱少年,那个在他心里永远向着阳光的美好,此刻再也找不出一丝留恋。他突然很想哭,但是是为他自己哭。

“那个聂卿。。”原竞突然加重语气,“你躲在他那里一个多月。。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你明知道我在找你,却和他逍遥快活。。你眼里还有我吗。。说话!你他妈眼里还有我吗!!”

“逍遥。。快活。。”彭放喃喃道,眼泪像放闸一样突然一涌而出,不一会儿便湿了整张脸。

原竞怔住了。他没想到他会哭,他真的没想到。

那次在日本,是他第一次见彭放哭,那时他欺负他,羞辱他,看他哭心中充满着疼爱和莫名的欣赏,他第一次发现有的人哭起来竟然可以这么让人心动。而这次,他只有心疼和难以表达的悲哀,悲他俩跌跌撞撞,却走到今天这个境地;哀他自己没本事,每次留住人都只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逼得彭放更恨自己,逼得自己更加不择手段。

“你还要什么。”彭放边哭边问他。自己所有的不堪落魄,都被这个他最不愿意展现在面前的人看到,也是这个人,给予了今天他尝到的所有不幸。

“你还要什么,股份,公司,我。。”彭放双目赤红地看着他,“你都得到了,你如愿以偿。。你他妈全都拿走了!!”

“你冷静。。别哭,别哭,”原竞手忙脚乱地给他擦眼泪,结果越擦越多,“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不要在我面前装了。”彭放脖颈青筋爆出,“原竞,你让我恶心。你联合付晓云一起把我骗得团团转,现在还摆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

“我联合谁?”原竞恼道,“那女的又他妈跟你说什么了!你听好了她说的话你一句都不要信,我。。”

“那你有没有签和付氏合作的合同。”彭放抽了抽鼻子,寒声问他,眼里是笃定的绝望,“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我当初没有签,你后来没再问我,我以为你懂我的意思,没想到你转头就去找了她!”

“放屁!”原竞反驳道,“我后来是去找了她,但我是去和她解约的!你说得那些根本子虚乌有,都是栽赃陷害!”

“陷害?谁敢陷害你?若不是你本就有二心又怎么会被人钻了空子来陷害你!”彭放哑着嗓子吼道,“原竞你个王八蛋。。一面和我好一面拉着外人要毁我的公司。。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让你这般对我!!”

“谁要抢你的公司了?!”原竞心里莫名其妙,“说我摇摆不定,说我不相信你,你不是也一样听风就是雨的!”

“你和付晓云!!你们这两个狼狈为奸的疯子!!”彭放叫道,“从你把我们的照片泄露并四处宣扬开始,付晓云早就全程参与了我们之间的事对吧。施颖股份被你拿走,我格外顺利地获得竞标,然后付晓云暗地里偷梁换柱,我莫名被动地和付氏签署了三年的合作。在未来三年我只能像个**一样变相地任她们公司予取予求。而你,在骏綦危机存亡的关头,及时粉墨登场,以你手里不低的股份发声,很快就可以把公司的人全部收到你那里。原竞,你的如意算盘打得真的很好,好到我和你在一起这么久,今天才觉得是第一次认清了你!”

“这是那女的告诉你的?。。他妈的。。”原竞咬牙切齿地暗骂付晓云,“我明天会去找她问清楚,你别再胡思乱想,更别在我身上乱添色彩。”

“你找谁都跟我没关系,但我告诉你我绝不会放过你。原竞你听好了,你不愿交出来的股份,我已经联系了律师,咱们法庭见。不要以为捏惯了软柿子,就忘了自己的手不是钢铁造的。”

“你找律师?你要告我?”原竞眯起眼睛,“我从没说过不还股份,你以为我稀罕施颖的东西。”

“这我怎么知道,你胃口这么大,野心这么强,什么你都敢拿,”彭放冷笑道,“原竞,这么久以来,你教会我的最深刻的道理,就是不要再相信你这种两面三刀的人。而我在未来,也会教给你一个道理。人在水上漂久了,总有一天,是会翻船的。”

原竞被他的恶语相向气得脑子发晕,大量乱七八糟的信息堆在脑子里让他险些失控,“你敢这么理直气壮地对付我,是因为聂卿吗。是因为有他给你撑腰吗。”

“你又在胡扯什么。”彭放皱眉道。

“没有他,你哪儿来的胆子和本事敢躲我这么久,”原竞怒极反笑,“彭放,你有种。说我连着外人对付自己人,你又高尚得到哪里去!”

“我。没。有。”彭放心灰意冷,“是你一步一步败光了我所有的信任。我只是想要回原本属于我的东西!”

“属于你的东西,我会替你拿回来。”原竞冷道,“但你不可以去找别人。我再提醒你一句,我们没分手。你再敢像之前那样跟我玩儿彻底消失,我会用实际行动告诉你什么叫真正的家暴。”

“。。家?”彭放冷笑一声,刺得原竞全身冰凉,“我和你从来就没有家。你只有暴力,原竞你听好了,像你这种遇事只会用蛮力去抢的人,不配得到什么。”

原竞血气直往头上涌,彭放脸上杂乱的泪痕和眼底的嘲讽使他几近崩溃。不该是这样子的。。不该是这种眼神对着我。。我最爱的人。。他怎么可以用看仇人的眼光来看我。。。

这么一想,他的拳头就举了起来。彭放平静地注视这一切,然后闭上了眼。

然后他感到身上一轻,原本笼罩自己的黑暗被刺眼的灯光所取代。原竞颓丧地放下手,从他身上下去了。只是双手还被绑着,他仍然起不来。

原竞像丢了魂一样静默了三秒,突然崩溃地大吼出声,把彭放吓得浑身一颤。他暴躁地踢翻了墙角的柜子,上面的花瓶相框等物品乒乒乓乓破碎一地。原竞手指也被玻璃划破,殷红的血染红了地板。

“人呢!!都他妈死哪儿去了!!”他朝门外吼道。

很快进来一男一女,男的是章棋,女的是管家打扮。两人哆哆嗦嗦地立在那儿,手指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摆。

“二二二。。二少。。”章棋怕得语无伦次,原竞整张脸肆虐着怒焰,烧得他眼睛生疼。

原竞抬起手颤抖着把四周指了一遍,“把窗户全都给我封死了,”最后发狠地指向床上的人,“他要是少了半根头发,你们他妈都别想活了!!”

“是是是。。”女管家不停地点头,眼睛都不敢抬。章棋往床上仔细一看就愣住了。

“还有你!!听清楚没有把他给老子看好了!”原竞怒不可遏地顺手拿杯子朝章棋砸过去,威胁道,“让我发现你帮他逃走,原家你以后再也别想呆了!”

“我明白了!。。”章棋脸色发白地喏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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