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颖抽噎道，“彭哥，还好你没事。”
“哎哎哎，你们俩，孤男寡女的，注意点儿影响啊，”邓铭一边笑一边打着哈哈。施颖这时才注意到自己正紧紧抱着彭放，脸一红，松开手站了起来。
“孤男寡女个鬼，你不是人啊，”彭放瞪了他一眼，然后望向施颖红肿的眼睛，轻笑道，“昨晚没睡好吧，耽误你半天，饭改天我请你和邓吃，先回去休息吧。”
“让我陪着你，”施颖看着他，又看了眼邓铭，眉角动了动，微微垂下头，“至少。。趁他没来，让我再陪你一会儿吧。”
彭放沉默了一下，施颖的眼睛里是浓浓的，包含羞涩的暧昧。彭放叹了口气，苦笑了一下，“回去吧。”
“回去个屁啊，”邓铭笑着推了施颖一下，把她重新推到彭放身上，“都别装傻了行吗两位爷，情投意合难舍难分得非要装来装去。我说彭放你真是，太不男人了啊，女孩子都这么主动了，你还真好意思，还有啊，我也不知道你俩偷偷摸摸背着我在一起多久了，反正。。。”
“其实我们。。”
“行了闭嘴吧啊，”邓铭迎着彭放警告的眼神无所谓地朝他摆摆手，八卦地把头探过去，贼笑道，“昨晚后来。。你俩没发生啥吧？”
“邓铭！”彭放忍无可忍地低吼道，“赶紧出去！看见你就烦。”
施颖小脸红红的，理了理耳鬓发丝的凌乱，小声道，“我想单独和彭哥说几句。”
“卧槽。。”，施颖耳边传来一声低呼，好奇看过去，彭放正拿着手机发呆。
“怎么了？”，施颖问道。
“没。。。没什么，”彭放看着手机屏幕上和原竞的“正在通话”状态，心中一惊，这么说刚才的话。。他立马切断了电话。
邓铭出去后，病房里只剩下彭放和施颖两个人默默无言地相对，场面一度陷入了莫名尴尬的局面。彭放调整了一下坐姿，轻咳两声，打破了施颖沉浸在自己的小九九里无法自拔。
“怎么突然回来了？”
“重庆那边，最近和本部有人员调动和培训接洽的问题，我负责。”施颖潦草快速地回答了，紧接着问道，“彭放，那个厉学延是你留学时候的老师吗？”
“是的，”彭放一想到昨晚厉学延的疯狂就血液倒流，“可惜我们的关系已经完全变质了，而且。。”，彭放停顿了一秒，“我不打算就这么算了。”
“什么意思？”施颖问完就反应过来，“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嗯，自从前段时间我们之间。。我们发生了一点冲突以后，我就开始找人调查他了。他突然回国，一定有什么原因，而且他行为不端，证据说明我猜测不假。”
施颖认真地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彭放想了一会儿，正过头同样严肃地盯着她，“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得答应我，不要告诉原竞。”
“为什么？其实昨晚原竞一直在打你的手机，可我怕他担心过度会惹事，所以就没说。”
“你都知道原因了，也不用我多说了，”彭放继续道，“我也是昨晚才知道的，厉学延告诉我，原竞私下找人把他打了一顿。”
“原竞那孩子，长得就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施颖耸耸肩，笑了笑，凝视着彭放，“不过能看得出，他真的很爱你，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
“厉学延这个人不简单，心思很深，原竞不是他的对手，我不想他某一天突然失去理智。。为了我反而惹自己一身脏。不值得。也不可以。”说这句话的时候，彭放扭头看向了窗外，阳光透暖，枝繁叶茂，射进窗户，却凉凉洒洒，温情不定。
施颖将他眼底汇浓的失意和勉强撑起来的漠然看得难受，“你刚才说，要告诉我的是什么，关于厉学延。”
彭放凑过去低声耳语。
“天呐，”施颖捂住了嘴，“你说厉学延他贩毒？！”
“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了，证据有，但还不充分。”彭放头疼说道，“只是我还在奇怪，如果他在国外就已经开始进行毒品往来，为什么会选择回国呢，他不知道中国的网比国外收得更紧吗？怕就怕，他将交易市场扩大到了国内。”
“这么说。。”施颖脸色变了，“昨晚厉学延是打算杀你灭口吗？！”
“看起来不像，”彭放稍稍回忆一点就恶心作呕，“不过性质也半斤八两了。”
“你告诉了我，是因为昨晚我恰巧看到了厉学延对你。。”施颖说着就没声了，“不然你也打算瞒着我的吧。”
“这种事，一无所知是最安全的。”彭放脑中重复闪现着厉学延对他施暴时的嘴脸，心慌且烦，“把烟和打火机给我，我上衣口袋。”
施颖给他递了过去，注意到那个泛着银光的打火机，“这打火机真漂亮。”
“原竞设计得，没想到他还有这天赋，”彭放想到原竞，会心笑道，“你看看上面还有字，这小子还设计了一个情侣款，搞得我这乱花丛中浪了好几年的当场燥红了脸。”
施颖看到他脸上纯粹的幸福，那是无法掩盖和假装的，“他真的很爱你。”打火机上的logo，现出经年的光泽，沉帆旧水，桃夭依盛，并去东流：tolove——J。
空气中流淌的静谧难以维持，很快便被门外传来的争吵声和砸门声踩践得支离破碎。一抹高大的身影一脚踹开门，随后便僵在原地，顺带着四周的气流都被迫冷冻凝固了。
原竞看到病床上的一男一女紧挨着的身体，施颖如水的温柔明靓和彭放脸上的，刺眼的笑容。
“我**他妈谁啊，再不走老子可就报警了啊，”紧接着邓铭也夺门而入，通红着脸气急败坏地扯了原竞一把，“彭放，这小子刚才擅闯加不分青红皂白的殴打，我这就把他撵出去！”
邓铭的手刚碰到原竞的袖子，突然整条胳膊被对方反扭了过来，“啊————”钻心的疼瞬间侵入占满他的大脑，惨叫出声。
“原竞你干嘛！”彭放看到邓铭刷白的脸急了，“你赶紧放开他！他胳膊会断的！”
“你担心他？”原竞阴森森地咬着牙吐出几个字，面容冰冻得像个干尸，“你最好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原竞你误会了，邓铭和我只是来。。”施颖还没说完就被原竞抬起胳膊用手指着威胁道，“闭嘴，从床上下来，立刻滚到一边去，”边说另一只手又用力了一层，邓铭死咬住嘴唇忍着没叫疼。
“你再不动，”原竞扭了扭脖子，脸色噬人好似地狱的魔鬼，手指精准无比地刺着施颖仿佛要往对方脑袋上扔炸药。“我就再废他一条胳膊。”
“施颖，你和邓铭先回去吧，”彭放抹掉了额头上涔涔一层冷汗，看着原竞依旧未变的冰冷和愤怒，反而冷静下来，“我和他说就行了。”
原竞的眼睛从走进病房开始，就没有离开过彭放的身上。此刻，彭放脸上的波澜不惊突然让他有种想哭的冲动。
施颖双腿打战，一小步一小步地靠近原竞，从他青筋暴露的手里解救了疼得差点昏死过去的邓铭，叹了口气，扶着邓铭走了出去。
原竞僵直着身体，上半身巍巍发抖，慢慢地走到彭放面前，手里的拳头合拢又收紧，收紧又合拢。
彭放心里揪着隐疼，疼得发怵，表面却平静道，“昨晚喝多了，对不起。没告诉你。害你。。”，害你担心了。
原竞一言不发，只是默然地看着他。彭放的心里涌出一丝异样，他突然觉得原竞此刻看自己的眼神，就像在祭奠一座坟。
原竞的沉默就像从地里挖掘出来的鬼风，阴气甚重，冷直食骨。
许久，他的脸部才有了微动，“彭放，你跟我说实话。”
“。。。。”彭放望着他不作声。厉学延的事，他已铁了心，绝对不能让原竞掺和进来。
原竞喉结的滚烫冻结成冰，“你是不是，爱上别人了。”
“。。。。”彭放愣了，“你说什么？”
原竞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如果你喜欢上别人了，”
彭放屏住了呼吸。
原竞眼神空洞，遥远而无神地通过他的头顶望向窗外，空洞得像个黑色漩涡，张着血盆大口直把一切往里吸走碾碎。“我会杀了你。你记住。”
彭放浑身一凛，大脑一片空白，寒战植身，彻冰绝雨。
原竞掏出自己的手机，啪得一声狠戾地摔碎在地。彭放看到破碎的屏幕上，方才的通话显示，直戳眼球。
随后可怜的小手机被原竞一脚踹开，原竞转身往门口走去。彭放清晰地听到了原竞淹没在门把手转动声中沙哑混浊的声音，好像战栗的乐谱吟诵的内心不堪的委屈和悲鸣。
“昨天，是我的生日。”原竞说道，“我一直在等你，不是怕你忘了，而是我人生第一个有意义的生日，是你陪我过的。”
然后一段瘆人的暂停。“可是你忘了，不过没关系，你会想起来的。我会，让你想起来的。”
那天以后，原竞消失了好久。若不是后来彭放曾偷偷去学校看他，他真担心原竞是不是做什么事或出什么事了。
也是从那天以后，原竞再也没回过家。彭放每晚回到家，等他的只有白炽灯在地板铺上的一层冰冷。他试图联系了原竞好几次，都没有得到回应。彭放知道，他这回是真的生气了。有天晚上，彭放亲自下厨做了好多菜，正打算打包给原竞送过去，他知道原竞不愿回他们的家，更不愿回自己家，肯定是住校了。顺便还可以在学校这个安静优雅的，可以抑制原竞发火的地方，重新和原竞谈谈。
他刚准备出门，就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里，是断断续续的，充满恐慌的孩子的哭声，背景音乐是一堆东西乒乒乓乓倒在地上砸出的窟咚响。彭放脸色一变，食盒掉在地上。
“彭叔叔救我！！彭。。啊————”孩子的哭声叫嚣着荆棘狼野和兵荒马乱。
“小君！”彭放握紧了电话，“你怎么了！说话告诉我你在哪儿！”
“彭叔叔。。啊不要——”小君的声音恐惧到沙哑，却依然拼了命似地叫喊，“他要杀我！！”，小君扯着嗓子哭呼道，“我爸爸他要杀我和妈妈！！”
彭放冷汗湿透了上衣，慌乱着脚步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小君你赶紧。。赶紧和你妈妈找个地方躲起来！我马上去！”，随后颤抖着立马按下了另一串号码，“我要报警。。。”
待到彭放一路上横冲直撞赶到厉学延家里的时候，大门敞开，死一般的寂静。
彭放握着把刀藏在身侧，悄悄地潜了进去，在一屋子的狼藉和破碎中寻找小君的身影。就在这时，他看到了钢琴下瑟瑟发抖的一小团儿，心里一紧。
小君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要晕过去。悄悄一抬头便看到全部盖住自己的阴影，再也控制不住地大叫出声，手脚并用地一边继续往钢琴里面缩，一面去用渺小的力量攻击那抹阴影，嘶喊凄厉，嚎啕大哭道，“别杀我！爸爸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和妈妈。。”
“是我小君！你睁开眼看看！是我！”彭放又心急又不敢碰她。
小君终于被从噩梦里唤醒，看到彭放焦灼的脸庞，哇的一声哭得更凶了，像溺水之人抱住浮木，“彭叔叔。救救我们。。我不想死，我害怕我真的害怕。。。”
彭放一边拍她的后背，在她耳边尽量放下惊惶，细声细语地安慰道，“别怕，你爸爸现在不在，他不会杀你的，没有人会杀你的。”
小君抬起布满泪水的脸，“真的吗。。”
“真的，你现在是安全的，”彭放慢慢把她拉了出来，“我已经报警了，他威胁不到你和你妈妈的。”
小君猛地抬起头，满眼泪水，神情恍惚，“不。。不要抓我爸爸，不要让他坐牢。。”
彭放抱了抱她，悄悄观察着屋内的情形，稍微斟酌了下用词，“你爸爸。。为什么突然要杀你们。”
他感到小孩子猛地一个发抖，垂着脑袋，“妈妈她。。发现了爸爸的秘密，然后就。。爸爸要打妈妈，打得特别狠。。一直在流血。。”
彭放心里暗惊，他猜的**不离十，可这话不能当着孩子面儿说，轻声问道，“你妈妈呢？她受伤严重吗？”
小君从荷包里掏出一把钥匙放在彭放手心，“我让妈妈躲在楼上的卧室，然后我锁了门，拿走了卧室的钥匙，这样爸爸就进不去，不能伤害妈妈了。。”
彭放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的？”这孩子什么时候开始这么信任自己了。。
“我。。。”小君咬了咬嘴唇，“爸爸经常给你打电话。。我。。我偷看了爸爸的手机。。。”
“。。。。”彭放沉默了，皱了皱眉，“我们去找你妈妈吧。”
孩子吓得走不动路，彭放只得把她抱起来往楼梯上去。厉学延的老婆在看到自己的女儿没有受伤之后悲喜交加，母女俩相拥而泣。
彭放站在一边无声地打量着整个二楼，最终视线停留在了二楼最里面的一个紧闭的房间。
“小君，那个房间，也是卧室吗？”彭放见母女俩情绪有所缓和，指了那扇门问道。
“那个。。好像不是，”小君想了想，“爸爸从来不让我和妈妈进去，只有艾罗好几次硬闯了进去，后来爸爸索性就不管它了。只有几次，我在走廊好奇瞧过几眼，里面特别特别黑，不知道爸爸在干什么。”
彭放心里咯噔一下，一个恐怖的猜测涌上心头。
“你知不知道那个房间还有没有备用钥匙？”
“我们家所有的备用钥匙都在电视柜第二层，您如果需要我去给您取，”厉夫人说道，“今天真的很感谢您帮了我和小君，只是。。我老公的情况。。我觉得您。。还是不要知道太多为好。。”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彭放问道，“请您帮我取一下钥匙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