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将军府刘家, 刘奎轻声道:“老太爷, 宫里那位殁了。”
老太爷手中的棋子落在地上, 低叹道:“知道了。”
“魏家那边……”
“让老大媳妇与老二媳妇过去吊唁吧!”老太爷话音一顿, 又道:“老二媳妇是指望不上什么,让老大媳妇多多照看六丫头?”也不知她受没受到惊吓。
“老奴知道!”
“你下去吧!老夫要静一静!”
刘奎躬身点头, 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老太爷站起来,走到窗户边看着外面的景色, 低叹一声:“命不由人啊……”自打青墨跟他提及宫中有人跟三公主联系, 他便隐约猜出那人是四丫头, 调查一番后, 果然不出他所料,于是他做了一系列的部署,只为保全刘家,其实心中还是有一丝犹豫不定,怕四丫头与刘家鱼死网破,还好!在她心中尚念及一丝亲情。
这时, 一片树叶飘落在窗边, 老太爷伸出褶皱的右手轻轻拾起它,喃喃道:“若是旁人倒是可落叶归根, 可你……老夫只能尽力而为!”四丫头!莫要怪祖父狠心, 若不是你太过贪心, 老夫何至于让你落到这番田地,当你与三公主联手的那刻起,便注定你此生的结局。
大太太与二太太联袂去了魏家, 唉!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们怎能不知其中错综复杂的事,只是未料三公主有如此气魄,已死谢罪!
马车上,二太太小声道:“大嫂,三公主虽死了,可到底行的是谋逆的大罪,圣上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大太太瞥了她一眼,冷冷道:“倘若魏家出事,我们刘家能善了,莫要忘了六丫头是咱们刘家的姑娘。”
这一日发生太多事,二太太至今还未缓过神儿,小心翼翼的挪动身子紧挨着大嫂,耳语道:“听说宫中那位殁了!”
“殁了便殁了,她又未曾牵连你,何须担忧?”
二太太皱着眉头,欲言又止:“大嫂,你说她是不是也参与……”‘谋逆’二字,到底没敢说出口。
大太太瞪了她一眼,冷声道:“何话该说,何话不该说,你心里没谱吗?”
“此处唯有你我二人,我也只敢跟你私底下嘀咕嘀咕。”
“那位不过是我们家的远亲,圣上不怪罪我们刘家已是网开一面,难道你想受牵连不成。”
“大嫂,我没……”二太太神色惊慌,不住的挥动双手,喃喃道:“只是觉得这人说没就没了,胡思乱想罢了!”
“有那感慨的功夫,还不如多关心六丫头。”
二太太垂着头,漫不经心的扯着丝帕,小声道:“真不知公爹在想什么,让我们现下去魏家,也不怕圣上知道后怪罪我们,此事上青墨虽立下大功,可他到底是魏家人,三公主犯的可是谋逆的大罪,即便人死了,也抵消不了她所犯下的过错。”
大太太眸光深沉,淡淡道:“若你不想去,现下便可回去。”
“大嫂,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大太太神色一顿,小声道:“这时候咱们应与其断了联系,假使青墨被圣上治罪,背人处咱们也可为其奔走!”
“收起你那些小心思。”
二太太脸色僵硬,讪讪道:“大嫂,我也是为了刘家着想……”自打六丫头嫁进魏家,她心中便愤恨不已,庶女出身竟嫁的比玫儿还好,气愤之下不住的咒诅她,如今老天开眼,让魏家遭此大难,她心中怎能不开怀,三公主是魏家的人,她谋逆便代表宁远将军府谋逆、魏家谋逆,青墨也是魏家之人,虽得圣上重用兼之今儿大殿之上立下大功,即便功过相抵,不受牵连,想必圣上也不会再器重他。
想起临来之前,她让王妈妈去唤黄姨娘过来,待她神色担忧的说出此事时,只见黄姨娘眼眶泛红,神色惨白,身子更是摇摇欲坠,若不是贴身婢女扶住她,说不对晕了过去,直至她脚步蹒跚的离开,想及此,二太太心头的阴郁之气总算发了出去。
“不知二弟妹想到什么,眉眼竟如此舒展?”
二太太身子一僵,抿了抿嘴角,轻叹道:“想到未出嫁时六丫头乖巧惹人怜爱,未料嫁到魏家竟……可惜了!”
大太太心下冷哼:这人当真以为旁人不知她心底的小心思,六丫头受到牵连,看她一脸欣喜不已的样子,真是舍本逐末,愚不可及!
“二弟妹,还是收敛下你嘴角的笑容,毕竟马上就要到魏家了!”
闻言,二太太脸色尴尬,讪讪道:“大嫂……”
不一会儿,马车到了宁远将军府,大门口两座石狮子上及房梁上挂满白布,入目便是府中奴仆身着白色的孝衣,往日热闹无比的宁远将军府,今儿却门可罗雀。
待她们下了马车,府中小厮躬身跑过来,轻声道:“奴才给亲家太太请安。”
大太太点了点头,淡淡道:“前方带路。”
一行人行至正厅之中,只见灵堂中摆放着两口棺材,再看两侧六丫头及三公主所生的儿女分别跪在两旁,不住的哭泣。
大太太与二太太走上前,对着两口棺材福了福身,方起身走到六丫头身边,低声道:“节哀顺变。”
刘湘婉由着招娣搀扶着起身,轻声道:“母亲,大伯母。”
大太太走上前拍了拍她的手:“你头次经历丧事,府中又无长辈,若有不懂的地方,可来寻问我。”
刘湘婉紧紧握住她的手,神色感激道:“多谢大伯母。”
二太太眸光瞥见坐在不远处的二人,身子一僵,脸色大变,忍着内心的愤怒走到那边,扯着珍儿玫儿的胳膊走到一旁,低斥道:“你们怎么过来了?”若不是老太爷发话,她定然不会过来,她们倒好,旁人躲都来不及,她们眼巴巴的凑上来,这不是没事找事吗?说不得圣上正派人监视魏家呢?
玫儿翻了个白眼,小声道:“娘,此事与六妹夫无关,如今魏家二老已然过世,冲着与六妹的交情,我们焉有不过来的道理。”
二太太气的点了点她的额头,恨声道:“你公婆就不拦着你?”
玫儿拿起丝帕遮住嘴角的笑意,轻声道:“女儿一说,他们便止不住的点头。”
“你们褚家……”也是个奇葩!
“娘,您也说女儿是褚家人,遂您莫要操多余的心。”
大姐淡淡道:“娘,您且稍安勿躁,眼下不少人正往咱们这边看呢?”
若不是顾及此处是魏家,她定然揪着她们的耳朵,好好训斥一番不可!
不一会儿,五姐七姐联袂而来,二太太脸色越发不好,她们……她们……如今魏家风雨飘摇,她们竟不顾及自身安危来此吊唁,可见这些年六丫头没少笼络人心,以往没发觉她的手段,此事上却不由对她刮目相看。
五姐七姐缓缓而来,对着二太太福了福身,姐妹四人慢声细语说着话,二太太见她们不搭理她,气愤之下走到大嫂那边,冷冷道:“一群不知好歹的东西!”
大太太坐在一旁,指着不远处,淡淡道:“来魏家吊唁之人虽少之又少,但所来之人皆是王公大臣,这其中道理你可知?”
二太太皱眉,轻声道:“也许他们之前跟青墨打过交道!”
“你……”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大太太懒得提点她,坐在一旁静心品茶,之后又来了不少女
不多时,六丫头缓缓过来,大太太低声道:“膝盖处可有放置护膝?”
刘湘婉点了点头,方感激道:“今儿多亏了大伯母与母亲……”尤其是大伯母帮她招呼官宦女眷。
大太太含笑道:“咱们是一家人,你嫁进魏家不久就出了此等事,很容易手忙脚乱。”
“大伯母说的是,如今家中无长辈坐镇,一切事都需我跟三弟妹一同张罗,若不是您来此帮侄女招待客人,我……”
“自家人无需客套!”
这时,魏廷茂缓缓走来,对其恭恭敬敬揖了一礼,轻声道:“大伯母。”
“青墨,你受苦了!今日府中遭逢大变,伯母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伯母之心,青墨铭记于心!”
每每与大嫂站在一处,她的锋芒定要盖过所有人,见此,二太太咳了咳,轻声道:“青墨,需要刘家帮忙的地方你就说,为娘定会让你岳父从旁帮忙。”
此言一出,众人嘴角一抽,扶额低叹,唯有刘湘婉含笑道:“还是母亲想的周到。”
“岳母能有此心,小婿感激不尽。”
魏瑾兮由着丫鬟搀扶去往内室,听到二太太之言,脸色一白,尖锐道:“你是个什么东西,胆敢插手我们魏家之事。”
魏廷茂脸色一冷,阴霾道:“兮儿,注意你的言辞!”
“言辞?如今称了你的心,你自是不会在乎我们的感受,”魏瑾兮指着他,怒声道:“娘是我们的娘,可爹呢?他已经死了,你怎能一脸淡然,无动于衷的样子。”
“你想让我怎样?”魏廷茂身上的冷意越发凝重,冷笑道:“痛哭流涕还是仰天长啸。”
“你……”
灵堂上,尧哥不顾膝盖的疼痛,一瘸一拐的走过来,扯着兮儿的胳膊将她拉至身后,低声道:“二哥,是我不好,没看好妹妹,还妄你莫要生气。”
魏廷茂冷冷道:“赶紧带她下去反思言行。”
刘湘婉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道:“她还小,一时间失去双亲,心里定然难受的很。”
魏廷茂甩袖道:“都是那人将她惯得无法无天,不可理喻!”
平日与魏廷茂交好之人,几乎都来府吊唁,其余泛泛之交得知朝中变故以及魏家参与谋逆一事,自是趋吉避凶不敢前来,诚如刘湘婉所言: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世间的人情冷暖,不过如此!
一个时辰后,李公公带人来府,看到跪在灵堂前的人,上前一步,揖礼道:“魏将军,节哀顺变!”
魏廷茂忙起身对其拱手,低叹道:“李公公,可是陛下……”
李公公点了点头,轻声道:“事关朝廷的局势及陛下龙体的安危,焉能轻易将此事掀过去,还妄魏将军体谅陛下的一番苦心。”
魏廷茂颔首,恭敬道:“您宣旨吧!”
李公公嘴角含笑,脆声道:“魏家人接旨!”
厅中众人纷纷跪在地上,心中止不住的哆嗦,圣上会如何处置魏家人以及魏将军,只听大太太低声道:“二弟妹,别忘了六丫头也是刘家人!”
二太太立马收敛嘴角的笑容,小声道:“大嫂,这是当然,六丫头可是我们二房的姑娘。”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你怎就不明白?”
二太太身子一僵,垂着头,低声道:“我知道了!”
大姐与三姐对视一眼,心中不约而同的想到:娘年岁越大,所行之事越发糊涂,唉!
李公公打开圣旨,郎朗道:“奉天承运,皇帝诏
话音一落,尧哥三兄妹神情呆滞,半响后,魏瑾兮指着魏廷茂大喊:“陛下为何不治他的罪?他也是魏家的人?”
“小郡主,”李公公神色一顿,淡笑道:“杂家应唤您魏姑娘,适才你没听到吗?魏将军护主有功,若不是他再三肯求,陛下焉能放过你等……”余孽!
魏瑾兮神色狰狞,愤恨道:“凭什么?我不服?我要进宫面圣?”
“凭魏将军对陛下的忠心!凭你们是罪臣余孽的子嗣!”李公公冷笑道:“你们本该难逃一死,若不是魏将军在圣上面前求情,说不得你们已身陷大牢,明日午时便会人头落地。”
魏瑾兮脸色一白,身子一软呆坐在地上,喃喃道:“我不服……”
“魏姑娘,若怨就怨三公主吧!若不是她行此谋逆之事,你们现下说不得还是被人恭维的魏家世子爷与小郡主。”
魏廷茂磕了磕头,方起身恭敬的接过圣旨,李公公对其耳语道:“魏将军放心,陛下知您的忠心,不会对您心生嫌隙,不过圣旨上未对您……”
魏廷茂打断他的话,轻声道:“家父过世,无论是何缘由,身为子嗣都该为其守孝三载,待他们下葬后,我会入宫觐见陛下。”
“魏将军心有沟壑,杂家佩服的很。”
“此时此刻,旁人对我避之不及,偏李公公对我诸多提点,这份恩情,魏某铭记于心,他日有用到魏某的地方,魏某定会报答您今日的恩惠。”
李公公心下满意不已,他说这么多,要的就是魏将军这句话,敛了敛嘴角的笑容,淡淡道:“咱家还有公务在身,便不多留了!”
魏廷茂亲自送他出府,回来时众人已起身,指着魏家人小声窃窃私语,魏瑾兮再也忍不住跑到他面前,嘶声力竭的大哭,不住拍打他的胸脯,悲戚道:“现在你满意了?你高兴了?”
魏廷茂任由她捶打,直至半响后,她浑身无力的趴在他肩头痛哭,魏廷茂低声道:“此事一出能保住你们的性命,亦是我对你们最大的仁慈。”
“还不如让我陪爹娘一道死了好……”
魏廷茂一把推开她,冷冷道:“若你想不开,大可去死!”
尧哥走上前,垂着头,低声道:“二哥,多谢你。”他知晓他娘的打算后,纠结再三方将他娘的打算说与二哥听,只求他保他们三兄妹一命,如今二哥也算信守诺言。
魏廷茂淡淡道:“不用谢我,这是你们该得的。”
尧哥苦笑道:“二哥,三日之后,咱们便要天各一方,”眸光看了眼置放在灵堂中央的两口棺材,低声道:“还妄你逢年过节去坟前探望他们二老。”此生他们不会回京,更不能到他们墓前磕头问安。
“你觉得可能吗?”
“二哥,斯人已逝,你又何必耿耿于怀。”
魏廷茂冷哼:“还是想想日后的你们吧!”
尧哥垂着头,喃喃道:“不过熬日子罢了……”经历大起大落,他还有什么看不开。
见此,刘湘婉低叹:“三弟放心,我会时常派人前去打扫公爹与婆婆的坟墓。”
“多谢二嫂。”
至始至终哲哥未曾说过一句话,好似周遭一切事与他无关,不过一日光景,爹娘殁了,宁远将军府不在了,他们更是被驱逐出京,永世不得入京,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得知圣旨内容的众人,心中不由庆幸,还好!还好!他们前来吊唁,圣上治了魏家所有人的罪,却不曾提到魏将军,可见魏将军在圣上心中的地位!还好他们来了,也算在魏将军面前卖个好,说不得日后能留下一丝情分。
尧哥扶着兮儿走到灵堂前,低声道:“妹妹,事已至此,你便不要再闹了!”
魏瑾兮眸光阴霾,咬牙切齿道:“若不是二哥,爹娘怎会落得如此下场!”以往对二哥有多钦佩,现在便有多怨恨。
“此事因娘而起,若不是她太过贪恋权势,又怎会……”
“三哥,你怎能如此说?”
尧哥垂着头,将手中的冥纸放入铜盘里,轻声道:“妹妹,你还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吗?”
魏瑾兮身子一僵,哽咽道:“三哥,我舍得不爹娘……”
“咱们终会有相见的那一日。”
大太太见六丫头脸色发白,对郭妈妈道:“你过去告诉六姑奶奶,就说我有事寻她。”
郭妈妈躬身点头,脚步轻移的走过去。
不一会儿,刘湘婉缓缓而来,轻声道:“大伯母可是有事要交代?”
“你且坐一会儿,”大太太让其坐下,低叹道:“我观你脸色不好,可是身子不虞?”
刘湘婉揉了揉膝盖,低声道:“许是跪的时间长了,身子有些受不住。”
“借着我唤你过来的功夫,且歇息一会儿。”
刘湘婉摇摇头,低声道:“眼下这般光景如何能偷闲。”自打圣旨到了,朝中大臣揣测到圣上的心思,立马见风使舵的蜂拥而至,刘湘婉身为女眷自是要招待她们,待招待差不多又要去灵堂前跪拜,哪有偷闲的功夫。
大太太瞥了眼与几位官宦女眷闲聊的弟妹,轻声道:“可知宫中那位殁了?”
刘湘婉神色一僵,惊恐道:“什么?”
“莫慌!”大太太低声道:“听说她暗中跟三公主勾结,如今事情败落,焉能幸免。”
“她为何要这样?”
大太太低叹道:“你说呢?”
刘湘婉思忖一会儿,若她想报复刘家,可刘家尚有她至亲之人,倘若刘家倒了,二哥焉能幸免,那么她与婆婆联手,必是为了寻她报仇,想及此,刘湘婉怒极反笑,当年若不是她执意假死进宫,李姨娘焉能疯疯癫癫,又怎会寻自己为她报仇,最终落得那般凄惨下场。
“她可有说甚?”
大太太摇了摇头,轻声道:“能说甚?”许是顾及仁哥,所以临死之前并未说甚不利于刘家的话。
见此,刘湘婉心下感慨:“人总是在追寻够不到的东西!”
大太太点头:“太过贪心反而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如何不是?”刘湘婉低声道:“也不知她死的时候,可曾后悔?”
大太太冷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神色一顿,又道:“只是不知她有脸见李姨娘吗?”
“她如何而死?”
“服毒自尽。”
刘湘婉低叹:大家姐妹一场,虽她心有歹意,最后却落得这般下场,不免替她惋惜!
大太太看了眼灵堂前的三兄妹,轻声道:“你打算如何安置他们?”
“一切看相公的意思。”
“难为青墨了,”大太太低声道:“明知他们心底会怨恨他
刘湘婉低声道:“想明白与否有何重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是!”
大太太神色一怔,握着她的手,感慨道:“难怪老太爷怜惜你,你这丫头确实心善……”顿了顿,低声道:“不过人活在世,却是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刘湘婉猛地想起一件事,轻声道:“曹丞相如何?”无论睿哥还是宋天明都有过府吊唁,唯有曹霁光未曾出现,可见他爹伤势严重,恐有性命之忧。
闻言,大太太低叹一声:“据说情形不是太好,圣上……”咳了咳,小声道:“虽伤在腹部,可离心脏很远,可曹丞相便没这般命好,伤在心口位置。”此事也是睿哥与她提及些许,若不然她焉能知道。
“希望老天爷保佑他……”
大太太瞥了瞥周围,耳语道:“无论曹丞相平安与否,日后曹家的风光……”无人能及!本就是保太子派,如今为了圣上受此重伤,于公于私,圣上或太子都不会亏待曹家。
刘湘婉点了点头,轻声道:“大伯母所言极是。”
二人絮絮叨叨说了半个时辰话,大太太觑了觑天色,轻声道:“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回了,这三日我与你母亲会日日过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开口就是。”
“侄女多谢大伯母。”刘湘婉打从心里感激大伯母,她本是隔房侄女,大伯母却对她事事提点,虽中间有祖父的情面在,但大伯母能做到这一点,着实让她感激不已。
这时,大姐带着三姐妹过来,轻声道:“六妹,咱们是自家姐妹,如今你遇到难处,需要帮忙的地方尽可开口。”
“多谢大姐。”
大姐瞥了眼与旁人交谈甚欢的娘,欲言又止道:“六妹,你莫要同我娘计较,她……”
刘湘婉打断她,含笑道:“大姐,母亲能来,我已感激不尽。”
“六妹……”
三姐趁机道:“六妹,我娘是我娘,我们是我们,咱们姐妹还是要天长地久的来往下去。”
“六妹,需要帮忙的地方,定要开口。”
“七姐,自家姐妹无需诸多顾虑。”
刘湘婉不知为何心酸不已,原来她们姐妹间的感情并非面上情,想及此,神色郑重的点头。
“既如此,咱们便告辞吧!”大太太含笑的看着她们,轻声道:“玫儿,去唤你娘过来。”倘若她不是六丫头的嫡母,明日说甚也不会带她过来,魏家发生这么大的事,她还有闲心与旁人谈笑风生,真不知二弟知晓后会如何敲打她!
得知刘家女眷要离开,魏廷茂与睿哥一同过来,睿哥轻声道:“娘,儿子送你们回去。”
大太太点头:“甚好!”
刘湘婉只送了她们几步,便被管家缠住,魏廷茂则亲自送他们出府,恭敬道:“今儿多谢岳母与大伯母的照拂。”
二太太含笑道:“咱们是一家人,无需这般客套,青墨且放心,明日为娘还会过来帮忙……”得知圣旨的内容,她提着的心方缓缓落下,口风自然变了!
魏廷茂脸色一僵,躬身道:“小婿谢过岳母。”
大太太无语极了,扯了扯她的袖子,淡淡道:“青墨赶快回去吧,我们这厢便先离开了。”
大姐讪讪道:“六妹夫留步,”顿了顿,又道:“适才我看六妹脸色不好,最好请个大夫过来看诊……”
魏廷茂脸色白了白,忙道:“多谢大姐提点,如此我就不远送了。”话音一落,转身大步走进去。
大姐看着他的背影,轻声道:“六妹好福气……”
三姐挽着她的胳膊,娇声道:“大姐,各人有各人的福气,旁人羡慕不来,如今的你,又怎知没人羡慕。”
闻言,大姐点了点她的鼻子,嗔怒道:“你总算长大了,知道安慰人了!”
“大姐,你怎能这么说?”两个儿子每日都在你打我踹,她不是安抚这个,就是安抚那个,总是不住的说好话,由此可见,她拍马屁的功夫日渐精进。
“赶紧过去吧!三妹夫在那边翘首以盼呢?”
三姐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果然自家相公在马车旁等着她,只听她含笑道:“让他多等等,我陪大姐多说一会儿话。”
“赶紧过去吧!我还不知你心底那点小心思。”
三姐脸色涨红,松开挽着她的手,讪讪道:“到底瞒不过大姐……”对其吐了吐舌头,抬脚向着自家相公的方向走去。
大姐入目一看,五妹七妹都在自家相公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唯有她……不过诚如三妹所说,现下她的日子也过得顺心顺意,遂在灵玉的搀扶下,上了自家的马车。
魏廷茂回去后,对豆包吩咐两句,只见豆包躬身点头,飞快离开,而他走到刘湘婉身边,低声道:“可是身子不虞?”
刘湘婉诧异:“为何这么说?”
“为夫看你脸色不好,可是那里不舒服?”
刘湘婉想了想,轻声道:“许是被这两日的事惊到,加之公爹与婆婆过世,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
魏廷茂准备扶她去内室,刘湘婉忙推了推他,低声道:“这般时刻,我怎能进屋歇息。”
“有三弟妹在呢?咱们是庶出,略尽绵薄之力就好,”魏廷茂瞥了眼走过来的管家,冷冷道:“有事去寻三奶奶。”
管家吓得身子一颤,脸色惨白的应道。
刘湘婉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道:“你这样让旁人看到,背后还不定如何嘀咕我们。”
魏廷茂眸光微冷:“能保住他们的性命,也算全了彼此间的手足之情。”
刘湘婉见他脸色不虞,忙道:“你不是想让我进内室歇息吗?咱们赶快走吧!”生怕哪句话说错,激起他心中暴虐之气。
夫妇二人走到内室,魏廷茂让她坐在床边,亲自为其拖鞋,手掌轻轻揉着她的膝盖,轻声道:“疼吗?”
刘湘婉摇了摇头,低声道:“我穿了护膝,膝盖倒是没那么疼,不过脚环却是有些难受。”
话音一落,魏廷茂为她揉着脚环,轻声道:“这两日让你担心受怕了。”
刘湘婉含笑道:“担心受怕倒不至于,就是担心你会受伤。”
“我皮糙肉厚,便是受点伤也无关痛痒,”魏廷茂揉着她的脚环,轻声道:“好些了吗?”
刘湘婉点头,揶揄道:“正三品的怀化大将军为我揉脚,若是被外人看到还不得惊掉下巴!”
“这世上唯有你值得我倾心相待!”
刘湘婉半靠在床边,抬手轻轻抚摸他的头,轻声道:“相公,其实你心中比任何人都难受……”
魏廷茂身子一僵,眼眶猩红抬头,喃喃道:“死了也好……”指着心口,轻声道:“这个死结终于打开了……”
刘湘婉将手贴近他的胸口,轻声道:“会没事了,一切都会好的!”
“该死的死了!该走的走的!魏家终于散了……”
“怎会散呢?你还有我,日后还有我们的孩儿,会建立属于我们的魏家。”
这时,豆包在外轻声道:“少爷,大夫来了。”
魏廷茂敛了敛脸上的神色,低声道:“进来……”
豆包低声应道,轻轻推开房门,只见大夫躬身进来,而床上的帷幔已经落下,刘湘婉的右手露在外面,魏廷茂背手站在床边,轻声道:“过来吧!”
大夫垂着头进来,随后坐在一旁的矮榻上,从怀中拿出一方丝帕放在魏夫人手腕,屏气凝神的诊脉,大约两息后,大夫皱眉道:“麻烦夫人换一只手。”
魏廷茂挑了挑眉,淡淡道:“可是夫人身体出了何症状?”
大夫恭敬道:“魏将军莫要担忧,且容老夫细细诊脉。”
刘湘婉收回右手,唤上左手,大夫闭上双眼静心把脉,一息后,方嘴角含笑道:“恭喜魏将军,令夫人身怀有喜,不过时日尚短,老夫也只是隐约探出来……”
什么!
夫人有孕了!
日盼夜盼,老天爷终于遂了他的心!
魏廷茂神色激动的上前,双手使劲摇晃他的胳膊,大喜道:“当真?”
大夫忍着双臂的疼痛,含笑点头:“十有八九!”
“好!好!真是太好了!”魏廷茂似想起什么,忙不迭道:“她身子可好?可需要注意什么?”
大夫含笑道:“魏将军稍安勿躁,夫人身子并无任何不虞的地方,不过今日府中……许是劳累些。”
魏廷茂看向豆包,慌张道:“去唤赵妈妈进来。”
豆包喜得眉眼眯成一条缝,飞快的跑出去,不一会儿就见赵妈妈满脸喜意的进来,福了福身,嘴角遮不住笑意:“姑爷……”
“大夫,有何交代的事告诉赵妈妈,”魏廷茂想了想又道:“妈妈,你带大夫去耳房,我要跟夫人说话。”
赵妈妈喜不自禁的点头。
屋中只剩他们夫妇,魏廷茂颤抖着手打开帷幔,颤声道:“夫人……”
刘湘婉尚处在呆愣之中,手不自觉的抚摸肚子,轻声道:“怎么就有了?”
“这是为夫日以继夜的成果!”
闻言,刘湘婉嗔怒道:“又在胡说八道!”
“为夫能摸摸你的肚子吗?”魏廷茂眸光紧紧盯着她的肚子,身子发抖道:“不会将他碰坏吧?”
刘湘婉拿起他的手放在肚子上,轻声道:“可见老天爷对你是公平的……”
魏廷茂眼眶含泪,手掌一动不动的放在她的肚子上,喃喃道:“这是我的孩儿,属于我的孩儿……”
刘湘婉心酸的看着他,轻声道:“我与孩儿都是属于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