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廷茂回到府中, 只见全府上下的房梁早已挂满红绸, 门房早已得知二少爷被圣上亲封了将军, 遂热泪盈眶的走上前,躬身道:“二少爷,您回来了。”
魏廷茂点了点头,抬脚走进去, 未料行至厅中,就见父亲与三公主坐在上首,二则不同的便是,他父亲乃翘首以盼,三公主则冷若冰霜, 怕是三公主未料到他能打了胜仗,且毫无无伤的从战场上回来。
其他三兄妹坐在一旁, 脸上并无其他异色,不过看向他的眼神多了一丝惊奇与差异。
只见魏松神色激动, 喃喃道:“青墨,你回来了?”
魏廷茂掀袍而跪, 对其磕了头,轻声道:“父亲,母亲。”
“好!好!我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三公主压抑心中的怒火, 淡笑道:“如今咱们家又多了一位大将军,真真是一门两虎,青墨,你为你爹, 为魏家,为宁远将军府争光了。”
向嬷嬷轻轻扯了扯三公主的衣袖,未料被她冷冷瞪了一眼,那目光中带着彻骨的冷意,生生让向嬷嬷打了冷颤,垂下头,不由道:二少爷的回归,让公主如临大敌。
“多谢母亲的褒奖。”
未料三公主话音一转,淡淡道:“可是青墨,本宫乃你母亲,此次你打了胜仗,为何归家日期不曾派人告知老爷与本宫,若不是本宫从旁人嘴中听到,待你回家时,府中定然全无准备,到得那时说不得本宫会被人私下议论,不甚待见我儿及皇兄亲封的坏话大将军呢?”说完拿起丝帕遮住嘴角的笑意,眸光却阴冷的盯着他。
魏廷茂对其揖了一礼,淡笑道:“不过是怕麻烦母亲,未料竟惹您不虞,是孩儿的不是。”
魏松目光含怒的瞥了眼三公主,冷冷道:“今儿乃青墨凯旋而归,加官进爵的好日子,众人不许说扫兴之言。”
“爹,母亲说的极是,是孩儿考虑不周。”
三公主瞥了眼他脸上的疤痕,故作关心道:“青墨,你脸上怎留下如此深的疤痕?”
“战场上烽火连天,刀剑无眼,只要未有性命之忧,不过是脸上留条疤痕,又何必在意?”
三公主惆怅道:“可你到底还未成亲,待哪日本宫进宫,去御医处为你寻除疤之药方。”
魏松轻皱眉头,淡淡道:“公主,厨房可有准备好膳食?”
三公主脸色微青,如今老二一回来,老爷竟连话也不让她说,可恨至极,不由冷声道:“向嬷嬷,此事本宫交由你负责,遂你告诉老爷,膳食可有安排妥当?”
向嬷嬷躬着身子,低声道:“回禀老爷,厨房那边早就准备妥当,只待二少爷归家,洗漱后便可用膳。”
魏松起身,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含笑道:“你先去洗漱,待会儿咱们一家人一同用膳。”
魏廷茂点了点头,脚步微挪,似想起一件事,淡淡道:“爹,今日圣上不仅亲口册封儿子官位,还令赐儿子新的府邸,遂儿子打算新府邸修葺好便搬过去。”
此话一出,三公主眼睛一亮,眉眼皆是笑意,适才脸上的不虞皆一扫而光,再瞧魏松却是身子一僵,眸光阴冷,阴翳道:“你要搬出府中?”
“爹,儿子深受皇恩,焉能置圣上一番美意于不顾,且儿子年岁已大,也到了令立门庭之时。”
魏松冷冷道:“为父不允!”
魏廷茂瞥了眼众人,只见他们屏气凝神,神色紧张,遂淡笑道:“爹,不知您为何不允?”
魏松神色一僵,恼怒道:“为父还未死呢?你便想分家令过,可曾想过为父的脸面。”
魏廷茂淡笑道:“爹,此乃
魏松甩袖怒道:“除非为父死了!否则不许你分家令过!”
“爹,此乃圣上的美意,儿子只能收不能拒。”
三公主趁机道:“老爷,所谓皇恩浩荡,不正说明圣上器重我们青墨,你又何必一力阻止。”
如此一唱一和,魏松焉能不明白,他们二人,一个恨不得立马离府,一个恨不得此人永远别再府中出现,遂此时倒是一拍即合,不由恼怒道:“既如此,待你成家后方可搬出府中,令立门庭。”
闻言,三公主含笑道:“青墨,虽你离家三载,但本宫早已为你选好佳人,如今你凯旋而归,功名已成,他日便是你小登科之时。”
魏廷茂挑了挑眉,淡笑道:“不知母亲相中何人?”
“礼部侍郎俞家的千金?”
“母亲,似我这般面目丑陋之人,您觉得俞大人可会将心爱的女儿下嫁与我。”
三公主笑脸一敛,淡淡道:“俞大人并非那等肤浅之人,如今你功名已成,有你这样位高权重的女婿,想来他很是欣喜。”
魏廷茂看向一旁正襟危坐的三弟,淡笑道:“犹记我离家戎武时,母亲正为三弟寻亲事,不知他可有成亲?”
只见三公主脸色发黑,阴沉道:“你此话是何意?”说来晦气,尧哥媳妇去年难产而死,如今正在为他再寻亲事,不过以尧哥的出身及宁远将军府世子的威名,定能为他再寻一门当户对的人家。
“孩儿不过是在想,我毕竟是庶出,与之定亲之人出身还是不要太出众为好。”
话音一落,三公主沉着脸,冷冷道:“青墨倒是很为本宫与你弟弟着想。”
“虽我功名已成,但却是庶子出身,焉能逾越礼数。”
只见魏松脸色微白,三公主却是一脸淡笑:“尧哥,你二哥如此为你着想,还不快谢谢你二哥。”
闻言,魏廷尧起身,含笑道:“二哥,适才你进屋时,弟弟都不敢上前与你相认。”
“可是因我脸上的疤痕?”
魏廷尧直摇头,神色焦急的解释:“二哥,弟弟绝不是这个意思。”
魏廷茂淡笑道:“二哥跟你开玩笑,三弟莫要当真。”
三公主心中冷哼,扯了扯嘴角,淡淡道:“尧哥,你怎能如此实诚,如今你二哥功成名就,怎可能一飞冲天后忘了骨肉至亲。”
魏廷茂眼睛一眯,嘴角微微上翘,嘲讽道:“母亲说的是,若没您,焉能有儿子今日的成就。”
“你……”
魏松揉了揉额头,开口打断他二人明嘲暗讽之言,淡淡道:“青墨好不容易归家,有甚话等他修整几日再说也不迟。”
“老爷说的是,青墨能平安归家,本宫提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下!”
“多谢母亲惦记,若不是您日夜焚香祷告,儿子焉能大获全胜,”话毕,魏廷茂恭恭敬敬对其揖了一礼,抬头时对其淡淡一笑。
三公主气的身子直哆嗦,猛地站起来,眸光阴冷的看着他,冷冷道:“你当真以为本宫奈何不了你。”
魏廷茂皱眉,轻声道:“母亲此话是何意?”
“你……你……”三公主这些年过得顺风顺水,府外各府官眷奉承她,府内老爷事事顺着她,何曾受过如此憋屈之气,如今他不过是小有所成便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当真以为奈何不了他。
见此,魏松低叹一声:“青墨,你跟为父过来,”随后瞥了眼众人,淡淡道:“为父有事跟你商量。”
“父亲,儿子方归家,
只见三公主满面寒霜,嗤笑道:“老爷,您看到没,如今青墨翅膀硬了,竟连您的话也敢反驳。”
魏廷茂淡笑道:“儿子焉敢如此,不过是孩儿奉旨回京,一路风餐露宿,有些邋遢罢了!”
魏松置若罔闻,徐徐往前走,声音却从身后传来,淡淡道:“待为父交代完,你再去洗漱也不迟。”
魏廷茂嘴角冷笑:“是,爹。”
见此,三公主脸上有了笑容,淡笑道:“老爷,不如让尧哥一同跟过去,毕竟他是府中世子,府中大小事也该让他慢慢熟悉,省的他整日无所事事,您说呢?”最后一句冷意甚重。
魏松身形消失前,轻声道:“既如此,便让他跟为夫过来吧!”
如此勉为其难,三公主紧握两侧凳子的扶手,恨的咬牙切齿,当年她就不该心慈手软,应派人去战场,趁老二不备直接将其杀死,何至于今日受这股窝囊气。
父子三人一同离开,余下两个儿女走上前,低声道:“娘。”
三公主脸色的冷意微缓,含笑道:“为娘无事,你们先回去吧!”
兄妹对视一眼,对其行礼方缓缓退出去。
向嬷嬷低声道:“公主,今日您失态了!”
三公主压抑着怒火,冷冷道:“未料他如此命大,不仅从战场上回来,还因此受到皇兄的重用,升了正三品武官。”
“二少爷在受圣上重用,焉能比得过您在圣上心中的地位。”
三公主冷冷一笑,讥讽道:“若你这般想,便是大错特错,如今本宫却是没有青墨对皇兄有用处。”
“公主……”向嬷嬷神色一变,眼神四处瞥了瞥,低声道:“小心隔墙有耳。”
“我敢说自是无可畏惧。”三公主低头扯弄手中的丝帕,遮住满脸的杀意,阴冷道:“如今他位高权重又如何,这大凉国的江山还不是掌握在我皇兄手中。”皇兄厌烦她又如何,只要她把握住时机,日后大凉国的皇上说不得便会换人,到时且看老二如何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向嬷嬷低声道:“二少爷的婚事您当真要插手?”
三公主抬头,拿起丝帕掩饰脸上狰狞之色,淡淡道:“自古婚事皆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宫身为他的母亲,自该替他寻婚事。”
“可老奴瞧着二少爷怕是不会应允。”
“有甚可担忧,若他不想本宫插手,还有老爷在呢?”三公主冷笑道:“老爷还不是得从本宫手中得到各府千金的名单,虽说费一番周折,但还是按本宫心中所想。”
向嬷嬷嘴角含笑的附和:“公主高见。”
三公主低笑道:“如今本宫捏着他的婚事,且看他如何嘚瑟。”
书房,魏松看着两个儿子,轻声道:“为父唤你们过来,不过是为了跟你们说说朝中之事。”
魏廷茂淡淡道:“父亲,儿子方回府身子疲乏的很,不若您跟三弟商量,至于结果……明日告诉儿子便是。”
魏松冷着脸,低斥道:“不差这一时三刻。”
魏廷尧轻声道:“二哥,你三载未归,爹心里其实很是惦记你,只不过未说出来而已。”
谁料,魏廷茂走至一旁径直坐下,淡笑道:“三弟,你媳妇呢?”
魏廷尧面色一僵,扯了扯嘴角,低声道:“她……难产而亡。”
魏廷茂脸色并无任何歉疚之色,皮笑肉不笑道:“为兄说话欠考虑,望你多多包涵。”
“无甚,大哥一直在外拼搏前程,焉能知晓府中的大事小情。”
“你……你当真要句句忤逆为父吗?”
魏廷尧神色阴暗,低声道:“二哥,小弟知晓你心中有怨,但我们可是亲兄弟,打折骨头连着筋,为何你一回家便阴阳怪气,小弟何尝得罪过你。”
魏廷茂冷冷道:“三弟,何出此言?”
魏廷尧脸色涨红,怒声道:“自打大哥离家,二哥对我便再无往日的温和,不过是觉得小弟取代大哥的世子之位,可又不是我想要,世子之位乃是圣上亲赐于我,与我有甚关系。”
“哦?如此说来,你并不想要世子之位?”
魏廷尧猛地站起来,恼羞成怒道:“二哥,你讽刺我?”
魏廷茂淡淡道:“你乃宁远将军府的世子,为兄焉敢?”
“我……我……”魏廷尧愤愤的看着他爹,恼怒道:“爹,儿子好似碍了二哥的眼,就不在此继续自取其辱。”说着甩袖离开。
魏松捂着胸口,脸色苍白,低声道:“青墨,你非要同尧哥闹得生分不可,说到底他也是你的亲兄弟。”
“父亲,这世上我的亲人唯有大哥一人,可您却把他逼走了。”
“为父也是为了他着想……”
魏廷茂冷笑:“您所做任何事从来都是有苦衷,可您的苦衷从来都是为了他人,”手指轻点桌面,淡淡道:“说到底您不过是自私罢了!”
“你……你……你当真要气死为父不成?”魏松扶着胸口不住的喘气。
见此,魏东忙道:“二少爷,自打您去山西御敌,老爷便一直为您殚精竭虑,您刚回家又何必气他呢?”
魏廷茂神色一顿,低叹道:“父亲寻儿子过来,到底所谓何事?”
“你当真想搬离宁远将军府?”
“自然,”魏廷茂淡笑道:“圣上亲赐的府邸,这乃莫大的荣耀,儿子焉有不搬去之道理。”
魏松脸色苍白,不住的低喘:“为父还是那句话,只有你成亲,为父方允你搬出府,否则你绝不可出府另住!”
魏廷茂眼睛微眯,淡淡道:“父亲,儿子着实不懂您到底打何算盘?”
“你是为父的儿子,焉何要算计你,”魏松气的脸色涨红,喘气道:“自打你大哥离家,便从未写过一封家书与为父,为父知他恨我,也知你也恨我,可事已至此,便是为父死了,也换不回你娘与你大哥的世子之位。”
“休要提我娘!”魏廷茂猛地站起来,神色冰冷,眼神如剑般盯着他:“以往我便说过,休要在我面前提及我娘,提她……您不配!”
“你……你……”只见魏松胸口不住的此起彼伏,魏东赶紧上前一步,轻拍老爷的后背,又为其斟了一杯茶,轻声道:“老爷,您莫要生气,”转头看向魏廷茂,低叹道:“二少爷,这三年老爷身子骨不好,老奴求您别再气他!”
“既然您身子不好就安心养病,”魏廷茂轻声道:“儿子就先回去,待你身子好些,咱们再说也不迟。”
魏松颤抖的手,端起茶杯抿了抿,低声道:“青墨,你性子何时这般激进?”
魏廷茂身子一僵,低声道:“父亲,儿子有如今这般的作为,都是儿子拿命换来的,从今以后,宁远将军府的人休要对我指手画脚。”
“你……”
“儿子盼这一日盼了二十年,整整二十年……”魏廷茂冷笑道:“我娘含恨而终,大哥受屈离开,而我……所做一切,不过是为了向您,向那人证明,我不似我娘懦弱无为,也不似大哥心志不坚,可以让你们呼来
“难道你连祖宗牌位也不要了?”
魏廷茂淡笑道:“人死了不过是黄土一堆,在乎那些虚名有何用?”
“你当真如此恨为父?”
魏廷茂摇了摇头,含笑道:“谈何恨?若儿子心中没了那股志气,焉能有今时今日,只不过儿子在不似小时,任你们践踏罢了!”
魏松轻声道:“青墨,三公主有再多不是,她也是你三弟的生母,你莫要做大逆不道之事。”
“呵呵……”此时此刻魏廷茂只觉心窝处有一口气升到脑子里,神色阴翳道:“若当年您这般对三公主说,我娘何至于过早离世……”
魏松垂下头:“此事都怪为父,是为父的错,”低叹一声,缓缓道:“青墨,有些事从来就不能两全其美。”
“不过是您过于贪心罢了!”
魏松苦笑道:“事到如今说这些又有何用,”抬头的那一瞬间,脸色瞬间苍老些许,低缓道:“青墨,如今你的婚事迫在眉睫,你可有中意之人?”
魏廷茂淡笑道:“儿子的婚事就不劳您惦记。”
“这么说,你心中已有中意之人,”魏松神色激动,迫不及待道:“哪家千金,你告诉为父,为父让公主……不……为父亲自派媒人前去为你提亲。”
“此事到时再说,”魏廷茂脸上冷意稍缓,淡淡道:“儿子的婚事莫要让公主插手,否则别怪儿子铁石心肠,不留情面。”
“为父知道了!”
“若父亲无其他事,儿子便先告退了。”
“去吧!”魏松颓丧着脸,低声道。
魏廷茂揖了一礼,转身离开。
魏松立即捂着胸口,低声道:“快去给我拿药。”
魏东脸色一变,脚步匆匆去柜子里拿出一颗药丸,神色慌张的送到老爷嘴里,又端起茶杯送到他嘴边,半响后,方道:“老爷,您可有好点?”
魏松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轻声道:“好多了。”
“老爷,为何不将您的病症告诉二少爷。”
“如今他对我满腔怨恨,何必让他知晓太多,”魏松怅然道:“不过若他能令立门庭倒也是一桩美事,日后他过得顺心顺意,想必对这边的怨恨也少了些许。”
魏东轻声道:“只是不知二少爷相中哪家的千金?”
魏松淡笑道:“只要他肯成家,我便再无所求。”
“其实我一直心下担忧,生怕上一辈之事让青墨生了不成家的念头,如今他有此念想,我倒是舒了一口气。”
“那公主那边?”
“且不管她,以青墨如今的城府,定是棋高一着。”魏松淡笑道,他们彼此都在暗暗较劲,只看谁手段更好,谋略更深!
魏松轻声道:“今日二少爷回府,老奴只觉他身上带着一股锐利之气,看人的眸光更是让人不自觉心下瑟然。”
“这便是上位者应有的霸气,往日他一直在压抑,如今功成名就,自是霸气外露,待过些年,经过岁月的洗礼,满身的锐气便会慢慢沉淀,那时的他才会越发的光彩夺目。”
“老爷,您终于后继有人!”
魏松摇了摇头,苦笑道:“这辈子老夫对不住所有人!”既对不起子娴,也对不住对他一往情深的三公主,唉!情之一事,害人不浅!
“老爷……”
“世人只道长情好,却不懂得岁
魏东低声道:“如今二少爷越发有出息,想必夫人在天有灵也会倍感欣慰。”
“自打子娴过世,我便从未梦到过她,想必她心里恨极了我,遂从不曾入我梦境。”
“老爷……”
“当年意气风发,睥睨众人,如今却是妻离子散,众叛亲离。”
“老爷怎能这么说?”
“其实大少爷,二少爷心里还是在乎您,只不过你们脾性太倔,谁也不肯后退一步。”
“你不用劝慰我,其实我心里知晓,不仅是离家的老大,便是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的青墨,他二人皆不曾往家中寄过一封家书,有关他们的消息不是从旁人口中得知,便是从镇国将军府刘家处得来,说来真真是个笑话,活了这一辈子,临老竟落得这般下场。”
魏东劝慰道:“您还有公主及三少爷他们?”
“他们只知晓争夺宁远将军府世子之位,却不知现下的它不过是个空有其表,并无实权的摆设,”魏松不得不承认,如今的青墨羽翼早已丰满,不仅升至正三品的官阶,更是手握兵权,宁远将军府早已不及他,只是公主还未曾想到这些……
“老爷,三少爷不过是孩子心性罢了,若您细细教导,定会如二少爷般功成名就。”
“他……”魏松冷冷一笑:“自小被公主娇纵,文不成武不就,如今继承宁远将军府的世子位,只盼他不要抹黑府中门楣,我已是烧了高香,拜谢祖宗。”
“老爷,三少爷到底是心性良善之人,若您细细教导,日后定会有所成就。”虽不如二少爷那般有本事,日后却也能支撑起宁远将军府的门楣。
魏松长叹:“如今也只能这样……”
魏廷茂回到他的院子,豆包轻声道:“少爷,适才奴才检查过,屋子已被人打扫过。”
魏廷茂颔了颔首,轻声道:“我要沐浴更衣。”
“奴才早已吩咐过厨房,热水已送到您的耳房。”豆包见少爷脸色不虞,轻声道:“可要奴才伺候您?”
魏廷茂置若罔闻,自顾走进去,只见浴盆里斟满了热水,新衣置放在一旁,他脱下衣裳慢慢走进去,待水没过脖颈,方嘴角勾起讽刺的笑意,他爹真是年岁大了,越发喜欢回忆往事,却不知与他而言,往事永远不堪回首,微微合上眼,便能想起他娘死前悲戚的面容及大哥离家前眼里的怨恨。
豆包并未离开,而是立在门口守着,即便有丫鬟过来套交情,也被他言语恫吓走,遂直至少爷从耳房出来,他方轻声道:“少爷,再过一会儿便到午膳时辰,您打算跟众人一起吃,还是先歇会儿,晚膳在过去。”
“晚膳吧!”魏廷茂哪还有心情与众人一同用膳,若有可能,他恨不得现下就出去。
魏廷尧出去后,脸色极为阴冷,恼怒道:“二哥不过是被圣上封为正三品的将军,竟让他如此目中无人,”随即冷哼一声,又道:“任他如何蹦跶,还不是为皇家卖命,而我乃皇亲国戚,他这辈子永远只能在我之下。”
闻言,小厮脸色骤变,低声道:“少爷谨言,若被有心人听到,传到老爷耳里,您怕是……”
“我爹听到又如何?便是他责打我,自有我娘为我做主,”魏廷尧虚张声势,但到底还是收敛脸上的怒火,愤愤道:“二哥如今功成名就,便不把我放在眼里。”还敢嘲笑他死了媳妇,想及此,心中愤然道:这次他定寻个美貌双全,知书达理的千金,且出身也要比死去那人高,这样任谁也不会在笑话他。
“少爷,您犯不着同二少爷置气,他……”小厮耳语道:“他可是要令立门庭之人,早晚都
“可我爹舍不得……”魏廷尧神色一顿,低笑道:“舍不得又如何,二哥离家之心犹如磐石,轻易不会动摇。”
这时,向嬷嬷走过来,含笑道:“三少爷,公主请您过去。”
“我娘可有说是何事?”
向嬷嬷低笑道:“自是关乎您娶亲之事。”
适才公主被她劝的脸上有了笑容,冷笑道:“虽他打了胜仗,得皇兄看中,一时间在府中风光无限,可他心性还是太嫩,”看了眼外面的日头,淡笑道:“也该为尧哥重娶一门簪缨世家的媳妇。”这样定能盖过老二的风光,他可以风光,但惹了本宫的眼,本宫让他风光多少时日,他就只能风光多少日。
魏廷尧眉眼一笑,激动道:“当真?”倒不是他多想成亲,与他而言,新娘子代表他宁远将军府世子的身份,唯有这样,京中众人再不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他乃三公主的亲生儿,宁远将军府的嫡子,这辈子都要狠狠压大哥,二哥一头!
“自然!公主让老奴请您过去,就是让您亲自挑一位属意的闺中千金。”
“既如此,咱们快走!”
向嬷嬷含笑的看着三少爷脚步匆忙的背影,真是孩子性!
“娘,您为儿子寻了谁家的女儿?”
内室,三公主坐在矮榻上,拉着他的手,轻声道:“我的儿,如今你二哥功成名就,日后你定要紧随你爹身后,不可让他二人独处。”
魏廷尧皱着眉头,烦躁道:“娘,孩儿不想!”
“难道你想被你爹撤了世子之位不成?”
魏廷尧脸色一僵,怒声道:“娘,圣旨以下,儿子乃是铁定的宁远将军府世子,爹爹凭甚撤我世子之位。”
三公主冷着脸,恨声道:“谁让你二哥此战大捷,深得圣上看中,如今手握兵权,便是为娘也不由得忌惮他。”
“那又如何?您可是正房嫡母,他不过是庶出,自古孝大于天,二哥焉敢置喙您。”
“尧哥,你怎就不懂为娘的苦心,你二哥羽翼已成,在不似当年的宣节校尉,如今他乃是正三品的怀化大将军,其中含义你可知晓?”
“娘……”魏廷尧挠了挠头,低声道:“您为何畏惧二哥,但凡他忤逆,您直接去御前告他忤逆之罪,想必舅舅定会为您定他的罪。”
三公主摸着他的手,轻声道:“我的儿,这世间事并非如你想的这般简单,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除非你爹厌弃你二哥,否则为娘万万不能动他,”神色一顿,冷笑道:“尤其此时此刻,你二哥位高权重,手握兵权,焉能不得你爹疼爱,倚重,又怎会为了你我而让他身败名裂。”
“娘,二哥不是说他会搬去圣上赏赐的宅子,这不就意味着令立门庭。”
“那也是你二哥成亲之后的事,此前你必须哄住你爹,不可让其动摇一丝换世子的念想,且为娘会安排你尽快成亲,你也好早些有了嫡子,这样你的世子之位方更安稳。”
魏廷尧扯着她娘的袖子,神色焦急道:“娘,您定要帮儿子。”
自打他成了宁远将军府的世子,无论走到哪里,谁人不捧着他,谁人不羡慕他有个公主娘亲,有个将军父亲,如今二哥一回来,便隐隐威胁他的世子之位。
三公主嘴角含笑,轻声道:“你乃为娘亲子,为娘自会为你筹谋,且你二哥蹦跶的在欢,还不是为皇家卖命,只要……”最后一句话却未曾说出,只因现下说出来尚且为时过早,不过也不会晚了!
“娘,二哥为甚对儿子总是带着敌意,为甚你们上一辈的事要牵扯到我们身上。”小时,大哥待他不冷不热,背人处更甚者威胁
闻言,三公主恨不得打他一巴掌,此时此刻,他竟说这等诛她心窝之言,遂脸色铁青道:“记住,你跟你二哥从来就不是一路人,这辈子你们只能是死敌,知道吗?”
那个贱人生前不让她舒心,死后让其儿子报复她,当年她就是太过妇人之仁,早知老二会有今时今日,拼着被老爷怨恨也该亲手弄死他,如今他羽翼丰满,便处处敌对她,更甚至从他的眼里,她看到恨意与杀意!
魏廷尧瑟瑟道:“娘,您知道儿子没那么大的能耐?儿子就想守好宁远将军府世子的位置,安安稳稳过一生。”
此话一出,三公主再也忍不住,狠狠捶打他的后背,怒声道:“本宫怎生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孽子。”
“娘,疼……”
三公主怒火中烧,疾言厉色道:“从今以后你且跟随你爹学着打理府中内务,在不可终日无所事事,趁你二哥成亲前,定要将府中大小适宜打理的井井有条,知道吗?”
“娘,儿子做不来。”这三年他虽跟爹爹处理过府中内务,但学了几日便觉得无聊透顶,同爹爹告假后便自顾寻友人品茶喝酒,好不快活!
“你……你……你怎如此不争气?”
“娘,儿子一直以来都这样,您又不是不知道,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三公主气的脸色铁青,揉了揉额头,厉声道:“若你还这般不知进取,就等着你爹将世子之位传给你二哥。”
“好,好,儿子知道了,您莫要生气。”魏廷尧摇着他娘的胳膊,撒娇道:“娘,您到底相中哪家千金?”
“怎么?你有何打算?”
“儿子自是希望她出身好,样貌好,这样便能撤去儿子鳏夫的头衔。”
此话一出,三公主脸色骤变,咬牙切齿道:“谁?谁敢这么说本宫的儿子,他不要命了不成?”
魏廷尧缩了缩脖子,低声道:“娘,旁人嘴上没说,但心里定然这么合计,”咽了咽口水,小声道:“儿子本就丧妇又丧子。”
“你……本宫……”三公主只觉脑袋被棒槌打了一下,指着门口,怒声道:“你给本宫出去,本宫不想见到你。”
“娘,儿子可是说错话?”
三公主蹭的从矮榻上坐起来,怒声道:“旁人如何想是旁人的事,你却不能如此自怨自艾,你是谁的儿子,你是本宫与老爷的儿子,集世间荣发富贵于一身,之前你媳妇难产而亡,不过是你命里的一个小劫,待为娘为你重新寻一房新妇,到时定是夫妇和美,儿女双全。”
魏廷尧低声道:“娘,儿子懂,遂才想问问您,儿子新妇出身如何?相貌如何?”
“无需多问,到时自会让你满意!”
话音一落,魏廷尧喜不自禁的点头:“娘,您就同儿子说说。”
“今日为娘无甚心情,改日再说,你先退下,为娘要休息了!”
“娘……”
三公主眯着眼看他:“本宫的话,你也敢不听?”
魏廷尧忙不迭摇头:“娘,儿子错了,儿子不问便是。”随后满脸惆怅的离开。
向嬷嬷低声道:“公主,您何必跟三少爷生这么大的气?”
“本宫要强一辈子,未料儿子竟如此窝囊愚笨,想想本宫就来气。”
“公主,咱们三少爷自小出生在福窝里,想要之物皆是唾手可得,”向嬷嬷小心觑了觑公主的脸色,小声道:“可二少爷并非如此,自打
三公主低叹:“说到底还是本宫太过溺爱尧哥,让他如此不思进取,今日老二回府,当真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周身的气势便是本宫也不禁瑟然,唉!当年本宫就不该心软……如今倒养虎为患。”
向嬷嬷轻声道:“公主莫要担心,二少爷手段在厉害,您始终是宁远将军府的主母,日后他见到您总是要磕头行礼。”
三公主想到此处,紧绷的脸色渐渐回缓不少,淡笑道:“老爷言,只要老二成亲便可搬出去,那本宫就大发善心帮他一把,这样既顺了他的心也顺了本宫的意。”
向嬷嬷含笑道:“公主言之有理。”
“若不是他此次立下大功,就凭他脸上那斑驳的疤痕,此生怕是难寻称心如意之人。”老天爷也算是开了眼,没要了他的命却毁其容,且看他如何挑三拣四。
“所以说至始至终,二少爷的婚事还得您说话算。”
三公主低笑道:“跳的越高,摔的越狠,本宫定会替他寻个才貌双全的闺中千金,日后他二人站在一处,当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想必那时老二定会自惭形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