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爷怡然自得的看着满盘棋子, 淡笑道:“这六丫头越发奸诈了。”
“为何这么说?”
老太爷指着棋局, 淡笑道:“她见我下棋左思右想, 犹豫不定,实在熬不住便不着痕迹的让我棋子。”
刘奎低笑道:“六姑娘许是为了让您开怀。”
“错!她是嫌弃老夫下棋慢,不想陪老头子下棋。”
“那您可不能让她称心如意。”
“那是自然!诚如她所说,孙猴子焉能逃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想算计我,她还差些火候。”
刘奎附和道:“是该杀杀六姑娘的锐气!”
老太爷眉眼一挑,神色疑惑道:“六丫头当真手头短缺?”
刘奎讪笑:“老奴见您面色不虞,便寻六姑娘出出主意。”
“怪不得她那时支支吾吾,怕是一时寻不到借口才这般扭捏不安。”
“您言之有理, 六姑娘初时有些慌神,一眨眼却又十分的从容不迫, 不仅逗得您眉开眼笑,更是从中得了好处。”
老太爷哼声:“算她机灵!”
“不过六姑娘确实能言善道的很, 若是老奴焉能这么快让您眉头舒展。”
“有她陪在老夫身边,这日子过得还算有点滋味, ”话音一落,只听老太爷淡淡道:“把老二给我叫来!”
刘奎敛了敛嘴角的笑容,低声应道, 转身走出几步后,又被老太爷唤住:“先去给六丫头送二百两银票。”
看!
这就是顺了老太爷得意!
银子从一百两直接涨到两百两!
刘奎笑着点头:“老奴这就去。”
刘湘婉陪祖父用过午膳后方回去,赵妈妈见姑娘回来,忙拉着她的胳膊, 神色难掩焦急:“老太爷没难为您吧?”
“妈妈,祖父非但没有为难我,还会给我银子。”
赵妈妈看着她,疑惑道:“当真?”老太爷心情不顺,为甚还送姑娘银子。
“过会儿刘叔便会送来,您就坐等收钱吧!”
姑娘这般信誓旦旦,定是所言非虚,不由目光深沉的看着姑娘,刘湘婉被她看的浑身发毛,怪异道:“妈妈,作甚这么看我?”
“姑娘,您长大了。”
刘湘婉低头瞧瞧自己,诧异道:“没啊,我并未有何变化。”
“老奴不是说您身量有了变化,而是觉得您所做之事越发让老奴瞧不清,看不懂。”
“为何这么说?”
赵妈妈低声道:“在老奴眼里姑娘这般年岁该是个天真无邪的闺中千金,如今却变得这般聪慧有主见,老奴这心里既欣喜又心酸。”
闻言,刘湘婉低声道:“妈妈,如今咱们的日子越发好过,您怎如此感慨?”
“老奴这是太过欣喜,姑娘如此聪慧善解人意,日后在哪也不会吃亏。”
“这是自然,我还要带您与招银招娣过好日子呢。”
这时,刘奎躬身进来,只见其手中拿着两张银票,见此,刘湘婉眼睛笑的眯成一条缝,淡笑道:“妈妈,你看,我说的没错吧,刘叔给我们送银子来了。”
刘奎神色无奈,将银票放在桌上,刘湘婉眸光一瞥,随即瞪大眼睛,惊吓道:“怎还多了一百两!”这真是神来之笔,意外之财,焉何不让她欣喜。
刘奎低声道:“六姑娘长了一张巧嘴,能说会道,甚是讨老太爷欢心,这不……”神色一顿,淡笑道:“由此可见,老奴让您过去,并非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刘奎神色一僵,讪讪道:“倘若老太爷知晓,您过去是为了劝慰他,怕是您还没敲门,便被其手中的鞭子打出去。”他也是怕六姑娘说错话,急中生智救她于水火!
“如此说来,适才刘叔此举是为我着想?”
刘奎扯了扯嘴角,干笑:“六姑娘何必锱铢必究。”
刘湘婉对其翻了个白眼,冷哼:“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多谢六姑娘体恤,”刘奎低声道:“银票已送来,老奴这边还有事,便先行告退。”
只见刘湘婉欲言又止,在刘奎即将出门前,低声唤他:“刘叔,可是我大哥出了何事?”
“并未!”
“当真没骗我?”
刘奎淡笑道:“若大少爷出事,府中焉能这般太平。”
刘湘婉想了想,低声道:“如此,我就不耽搁刘叔去办差。”大哥没出事便好,希望是她胡思乱想,早上同祖父用膳时,他们祖孙还言笑晏晏,不过是去学堂两个时辰,回来便听闻祖父郁郁寡欢,且问她那般不可思议的问题,承前启后,唯一的症结唯有出在大哥身上,遂不免担忧他。
刘奎躬着身子退下。
刘湘婉看着桌上的银票,低声道:“妈妈,将这二百两银票收起来吧!”
“姑娘,您以何借口同老太爷要的银子。”赵妈妈怕日后老太爷问起,她答不出来,反而给姑娘添了麻烦。
刘湘婉淡笑道:“买宣纸,做风筝。”
赵妈妈脸色一僵,木木道:“上次大小姐送您的一箱子宣纸,至今尚未用过一张。”
“妈妈,这不是现成的借口。”银子已到手,宣纸总得有吧!若不然这借口焉何能圆回去。
赵妈妈心中了然,淡笑道:“还是姑娘聪慧。”
刘仲修下朝后回府,待得知他爹唤他去书房,轻声道:“你先回去,过会儿我就过去。”
刘奎躬身应道,转身出去。
自打上次他爹趁他不在家,出人意料的让六丫头搬去他的院子,凭白让珊儿恨了他好几日,过后还是六丫头从中劝解方让珊儿渐渐对他展颜,此事虽然过去,却也让他深深忌惮起他爹,生怕一着不慎,又中了他爹的计谋。
刘仲修转头看向一旁随伺的刘铁,淡淡道:“今日府中可是出了何事?”
“回老爷,据奴才所知并未出任何事。”
“这就怪了……”刘仲修带着满脸疑惑行至他爹的院子。
老太爷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来了?”
刘仲修躬身揖礼,低声道:“爹,可是有事寻儿子?”
“明日你下朝时,私底下跟徐天正提亲,若他同意,便让你媳妇带着媒婆上门提亲。”
刘仲修一楞,显然被他爹此言打的措手不及,讷讷道:“爹,为何这般着急?”不该等翊哥及第后在去提亲吗?
老太爷冷冷道:“此次翊哥秋试不能高中榜首,”神色一顿,冷哼:“不仅不能高中榜首,前三甲也不能进。”
刘仲修神色骤变,惊吓道:“这是为何?”
“想想你那进宫的孽女,再想想睿哥与你大哥,其中缘由难道还猜不透吗?”
刘仲修愣愣道:“爹……”
“自打四丫头入宫,虽说咱们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此事遮掩过去,但这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此时四丫头入宫不过一月有余,翊哥便高中榜首,你想想此举会让府中陷入何等境地?”
刘仲修脸
“此事老夫已跟翊哥说过,他比你我还清楚各种利弊。”
“可是爹……翊哥从小便手不离书,日日夜读到三更方才入睡,好不容易熬到今日这般光景,竟……竟不能借此机缘大放异彩,儿子于心不忍啊。”
老太爷眸光微冷:“要怨就怨你生了四丫头,府中本就处在烈油烹煮的光景,身为刘府子女,不说从旁相助,她倒好……不惜插上一脚从中搅合,让这火越烧越旺,是何居心,”见他执迷不悟,暴怒道:“你不舍得,不忍心,老夫就舍得忍心,老夫这些子孙中唯有翊哥最称老夫的心,可偏偏只能委屈他,老夫焉能不心痛。”
闻言,刘仲修肝肠寸断,脸色惨白,喃喃道:“爹……”
老太爷淡淡道:“有些事一旦做了决定便不能后悔,翊哥尚明白舍了他一人的功名换得府中片刻安稳,你身为人父焉能不懂其中的道理,难道还要老夫掰开道理为你一一解释?”
“爹……儿子只是心疼翊哥。”
“人活一辈子,谁又能过得顺心顺意,如今这点挫折不过是他翱翔天空时落下的一滴雨,”老太爷沉吟片刻,又道:“翊哥并非不能考取功名,只是他所得名次不能引人注意,到时为父安排他似你当年那般去外任。”
刘仲修脸色又是一惊,僵硬道:“外任?爹?”
“这算是老夫为咱们家所准备的最后一条退路,若当真有祸事发生,翊哥也能趁此逃离,若无……翊哥从七品的芝麻县官慢慢熬到你这般官阶,怎么也得十余年,那时京中又是一番模样,而你也快到了告老还乡的年岁,到得那时便是翊哥从回京城展翅高飞之日,你可懂为父的苦心?”
“爹……”
老太爷淡淡道:“不光是你,你大哥也会如你一般,待睿哥回京时,便是他解甲归田之日,朝夕更迭,本就是常理。”
刘仲修身子一颤,半响后,方缓缓道:“儿子明白了。”
“没有人能一直把着朝堂,把着官位,凡事要学会放手,你并不是一人,在你身后还有一大家子,唯有众志成城,镇国将军府方能屹立不倒。”
刘仲修低声道:“只是苦了翊哥,本是一番锦绣前程,如今却只能走一条崎岖蹒跚之路,爹……儿子心疼他。”
老太爷轻声道:“当年的你又何尝不是这么熬过来,翊哥心性比你还要坚韧,或许不出几年便能熬出政绩,到时得了圣上的青睐,便又是另一番光景。”
“爹,若能用儿子的官位换得他的前程,儿子心甘情愿,”刘仲修轻声道:“翊哥乃儿子最引以为傲的嫡子,儿子当真舍不得他受一丝委屈,且二房的将来还要指望他,儿子着实怕……”
“翊哥心中自有沟壑,他所思所虑早在你我之上,日后再不可对他指手画脚,但凡他决定之事,我们听着便是。”
刘仲修颓丧着肩,讷讷道:“爹,当真没有别的法子?”
“难道你要置府中众人的安危于不顾,孰轻孰重,你心中没有一杆秤吗?”老太爷脸色冷冽,阴冷道:“明日你私底下同徐天正提求亲一事,只需含蓄暗示翊哥金秋不能高中榜首,若他家应允,此门亲事乃是大吉,反之亦然。”
“儿子明白!”刘仲修低声道:“若他家不允,其他两家还用去吗?”
老太爷摇了摇头,淡淡道:“如此,唯有翊哥得了名次在为其寻亲事。”
“是,爹!”
“此事唯有你我知晓,不可告知旁人。”
刘仲修心慌意乱的点头,事关翊哥到底让他心神不宁,手足无措,不行!此事他必
“爹,儿子还有事,想先行告退。”
老太爷焉能不知他心底所想,淡淡道:“去吧!”
刘仲修离开后,刘奎轻声道:“二老爷怕是去寻三少爷。”
“寻了又如何?怪只怪府中风头太过,又恰逢立太子的时机,倘若此时府中再出一状元郎,真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遂此时定不可轻举妄动。”
近日老大下朝后总有人寻他出去喝茶或是套交情,无外乎让其表态,老大总是含糊其实的打发他们,老二尚好些,比老大圆滑且有分寸,知晓此事不是他们所能插手之事,每天下朝便匆匆回家。
“也不知三少爷能否劝住二老爷?”
老太爷冷笑:“老二真是越发的不争气,事到如今还不如翊哥看的明白,想的长远,忍一时风平浪静,这几年自有家族在其后庇佑翊哥,为他出谋划策,不出几年他便能卷土重来,何须为了眼前那点虚名而这般经不住事。”
“事关三少爷,二老爷难免关心则乱,待他平心静气,定能斟酌出其中缘由。”
“只盼他早点明悟,也好早些同徐天正提亲,”老太爷长叹:“也不知他家能否明白翊哥的无奈之举。”
“老奴觉得此门婚事定然能成。”
“焉何这般说?”
“这些年无论朝堂如何更迭,吏部侍郎徐家一直屹立不倒,可见他家至始至终保持中立态度,而咱们府上的形势,朝堂众人焉能不晓,若此次三少爷高中榜首,老奴方觉得他家定会拒亲,但三少爷选择避其锋芒,怕是正合他的心意,遂此门婚事□□能成。”
“老夫心中也是这般猜想,方让老二明日去提亲,就怕因此过错好时机,只是不知老二能否明白。”
“老太爷无需担忧,眼下二老爷不过是忧心三少爷,一时间难免乱了阵脚。”
老太爷低叹:“如此看来,他还不如六丫头想得明白。”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镇国将军府倒了,老二算什么?翊哥又算什么?
书房中,刘仲修铁青着脸,质问:“翊哥,你当真决定这么做。”
翊哥淡淡道:“爹,功名不过是徐有虚名,日后在挣便是,如今府中风雨飘摇,儿子焉能在此再与它重重一击。”
“你……可你甘心吗?”
翊哥淡笑道:“爹,儿子的不甘心与府中上百条性命相比哪个更重要?”
“翊哥……”
“爹,您无需在劝,有舍才有得,儿子只是退了一步,却能换取府中众人的安稳,不好吗?”
刘仲修低声道:“可爹既心酸又心痛,这些年你挑灯夜读,旁人都是日落而息,日升而作,可你为了一朝金榜题名,自小时起便丑时而睡,卯时而醒,日日不缀,如今却因……”
“爹,儿子受家族庇佑方有今日之成就,焉能为一己私欲让府中人心动荡,再说儿子并未觉得有甚吃亏,诚如儿子所说金榜题名不过是虚名,待儿子外任后得了历练,心中有了沟壑,到得那时,坐言起行与纸上谈兵,哪个会让儿子受益匪浅?”
“翊哥……”
“爹,事有轻重缓急,您为官数载,此中道理该比孩儿更懂,此时您心绪不宁,乱了分寸,乃因护子心切,您疼爱儿子的心,儿子焉能不知,可正因如此,儿子方不能让府中起一丝震荡。”
两弊相衡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有的事宜缓不宜急,而有的事则宜急不宜缓,关乎性命攸关之事时,其余事退一步又有何妨。
“为父……为父明白了。”刘仲修神色呆滞,身子晃了晃转身离
翊哥并未挽留他爹,因为即便挽留又能说什么,要么他不参加金秋科考亦或者从今以后皆不下考场,要么下场不能得到好名次,由祖父安排外放,为官后慢慢熬政绩,孰轻孰重,他再明白不过。
刘铁立在门外,见老爷脸色苍白,神色木讷,担忧道:“老爷……”
“走吧!”
主仆二人走不过一丈远,就见刘仲修身子踉跄下,刘铁眼疾手快的扶住他,慌张道:“老爷……”
“时不待我儿,时不待我儿啊……”刘仲修眼眶微红,喃喃道。
刘铁吓的脸色一变,低声道:“老爷,凡事您看开些……”
“他们老的小的心中早有定夺,又何须我劳神费力,呵呵……”
刘铁瑟瑟道:“老爷,不如老奴扶您去黄姨娘的院子坐坐。”
刘仲修摇了摇头:“回书房。”他要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老太爷的书房,刘奎得了消息,轻声道:“二老爷已回去书房。”
“老夫与他说此事时,便已无从更改,不过是他不甘心,心疼儿子罢了,”老太爷长叹:“不甘心又能怎样?如现下的曹家,跟我们家一般光景,只是他家现下表明了立场,立嫡为太子,承其大统,可一旦与圣上的意见相左,那么曹家焉能有如今的光景,火中取栗便如引火烧身,如今也只看圣上的决断。”
刘奎轻声道:“三少爷如此足智多谋,日后镇国将军府有他在,您老还有何不放心。”
“如今的镇国将军府守成比拼搏更重要,可他们太过年轻气盛,眉眼间尚有一丝锐气,焉是老夫所能阻挡,既不能阻止,也只能退而求其次,老少更迭方能让府中长久安稳。”
“如此岂不是正好,到得那时两位老爷守在您身边尽孝,想必您心下定也欣慰。”
“只怕那时老夫早已不在人世。”
刘奎脸色微变,低声道:“您身体硬朗,定能长命百岁。”
“呵呵……”老太爷淡笑:“人这辈子不过是生死一瞬间之事,老夫便是现下立即死了,也不枉在这世上白走一遭。”
“老太爷,您怎可这么说?”
“这些年老夫在战场上,有多少贼子死在我的刀枪利剑之下,时至今日,老夫且认为他们该死,凡犯我大凉国边境,屠杀我大凉国百姓,窥觑我大凉国边土的乱臣贼子都该死。”
刘奎低声道:“这辈子您一直为朝廷,为百姓而战,如今这般年岁又为了府中众人而操心,您心中的不易,又有谁知?”
老太爷含笑道:“老夫的子孙后代,焉能不顾及他们,老夫死了便死了,却不希望子孙后代因老夫受一丝损伤,”嘴角抿了抿,低笑道:“这何尝不是……”那四字到底没说出口。
翌日,下朝后,刘仲修回到府中直接去往二太太的院子,此时二太太正与三姐说话,母女俩难得没有置气,反而笑意盈盈,只听三姐道:“娘,待大哥金榜题名后,趁着爹爹欣喜,咱们央他去大姐的庄子,如何?”
二太太含笑道:“此举甚好,到时你大哥也能得了空闲,陪我们一同去。”
“上次若不是瑾哥偶感风寒,我们早去大姐的庄上。”
“还好发现的早,如今瑾哥身子已然大好,此番我们过去,也不怕你大姐忙的手忙脚乱。”
“娘……”三姐扯着她娘的胳膊,撒娇道:“此事您定要争得爹爹同意,若不然女儿怕是再难出去。”至少出嫁前,她别想出府。
二太太被她磨的不住点头,含笑道:“好,好,娘应你。”
刘仲修肃着脸进来,二太太扯了
刘仲修板着脸坐下,三姐心神一动,上前为她爹斟了一杯茶,轻声道:“爹,看您神色慌张的过来,该是有些口渴?”
“玫儿懂事了……”刘仲修端起茶杯抿了抿,缓了缓脸上的神色。
“老爷,到底发生何事?”老爷如今仍穿着官服,可见眉眼间的郁结之气乃是因朝堂而起,近日并未听说朝中有何大事发生,难道……想及此,她脸色发白,瑟瑟道:“老爷,可是四……”
刚说一字便被刘仲修狠狠瞪了一眼,她讪讪道:“可是事情很严重?”还好她机警将话圆回来。
三姐垂着头装作未曾听见,她娘说的该是四妹,也不知她在宫中过得可曾安稳,唉!那种地方,焉何能过得顺心顺心,只盼她安安分分,保住性命,三姐神色一顿,看爹爹这架势怕是寻她娘有事,且不容她偷听,遂了然的对其福了福身,低声道:“爹,女儿想起六妹寻我有事,便不打扰您与我娘说话。”
刘仲修扯了扯嘴角,淡淡道:“你先回去吧,为父与你娘却是有事要交代。”
三姐点了点头,带着梅兰脚步轻移的离开。
只见二太太神色踌躇,心中忐忑难安,觑了觑老爷的脸色,低声道:“老爷……”
刘仲修不待她说完,直接打断她:“明日你带着媒婆去吏部侍郎徐家提亲。”
二太太脸色发白,不可置信道:“老爷,可是为翊哥?”
“二房除了他还有谁需要你如此兴师动众。”
“可……可等到翊哥及第后再去方才好,这样无论咱们府上还是徐家脸上都有光。”
“你懂什么?”刘仲修气急败坏道。
二太太小声道:“老爷,正因妾身不懂,您才要告诉妾身,也省得我胡思乱想,”神色一顿,小心翼翼道:“翊哥如何说也是妾身的儿子,求亲这事怎也得过问翊哥,您说呢?”
“翊哥已然同意,你照办便是。”
二太太如遭雷劈,僵硬道:“老爷,您这番决定置妾身于何地?”
“你是翊哥的娘,难道他的亲事不该你张罗吗?”
“妾身是翊哥的亲娘,可……可您相中之人妾身并非属意,怎能不过问妾身的意见便一意孤行。”
刘仲修掀了掀眼皮,低沉道:“犹记上次为夫跟你提过这三家,如今不过是下了决定罢了,有何不可?”
“可……可……”二太太言语一顿,她本以为此事不过是口头戏言,当不得真!待翊哥金榜题名后,自有比他们三家门槛更高的闺中千金做她媳妇,到时且容她慢慢挑选便是。
刘仲修冷冷道:“收起你那些不可救药的贪念,此事为夫已然决定,也与徐家打过招呼,明日你只管带着媒婆及翊哥的生辰八字上门便是。”
“老爷……”事关翊哥的前程,二太太再也忍不住,恼羞成怒道。
“怎么?”
王妈妈狠狠扯着太太的胳膊,祈祷她不要多说,可二太太却是不敢不顾,怒声道:“老爷,如今徐家与我们也算是门当户对,可若金秋翊哥金榜题名,拔得头筹,咱家自是高徐家一头,到时便是为翊哥寻个王公贵族家的郡主,县主为妻也不算坏了越矩。”
“你胃口倒是不小,”刘仲修瞪大眼睛,不可置信:“还王公贵族?也不看看你何等身份,竟敢巴望王公贵族家的闺中千金。”
“老爷,您怎能这么说,我们翊哥哪里不好,论样貌,才华以及家世,在这京中也是数一数二,叫得上名号之人。”
“反正妾身不同意!无论老爷说甚,此事待翊哥金榜题名之后再说。”
刘仲修铁青着脸,低斥道:“万一翊哥此次下场未能独占鳌头,你又该如何?”
闻言,二太太犹如猫猜到尾巴,气急败坏道:“老爷,您怎可说此话?”
“凡事不能由你一厢情愿,满京城,不……满大凉国成千上万的举子考生,你又怎知翊哥一定能金榜题名。”
“老爷,翊哥是您的儿子,您怎能这么诅咒他?还是说您一点也不期许他金榜题名,光宗耀祖。”
这两日刘仲修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内心煎熬不已,如今又听她胡搅蛮缠之言,只觉一股火直烧到他头顶,他不期许……他比任何人都期许翊哥金榜题名,众多子女中,他对这个嫡出之子一直抱着莫大的期许,期盼他的荣耀超过自己更甚至超过镇国将军府,可如今呢?时不待翊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若不然此生便无缘科举,孰重孰轻,他又如何不知。
“周氏,此门婚事早已板上钉钉,若你当真不情不愿,为夫可请大嫂从旁相帮,而你便静心凝气呆在屋中反思吧!”
二太太脸色惨白,难以置信的后退一步,气愤之下一把推开身旁的王妈妈,蹒跚走上前,惨笑道:“老爷,你好狠的心!我亲生儿子的亲事,你竟交由旁人张罗,这是要置我的颜面于何地,是不是只有休了妾身,方能让您舒心顺意。”
“休得胡搅蛮缠!”刘仲修冷冷道:“若你肯,翊哥亲事自是由你张罗,若你不肯,为夫也只能请大嫂帮忙。”
“我儿的亲事凭甚老爷不过问妾身的意思,便一力做主,若您这般蛮不讲理,妾身唯有去公爹处辩驳公道。”
刘仲修斜了她一眼,讽刺道:“尽管去!”
二太太神色一愣,讷讷道:“此事公爹也赞同?”
“若爹他老人家不同意,我又焉敢与你提及。”
“是啊……是啊!您与公爹是亲父子,与翊哥是亲父子,可是您与妾身呢?”二太太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酸涩,泪水瞬间滑下眼角,低声质问:“老爷,您与妾身呢?”
不过是貌合神离,相敬如宾的夫妇罢了!
翊哥许是听到风声缓缓走进来,对爹娘揖礼后,目光看向他娘,轻声道:“娘,此门亲事儿子却是同意,求您上门为儿子求亲吧!”
二太太踉跄的走到他面前,扯着他的胳膊,沙哑道:“翊哥,休得听你爹一面之言,只要你此次金榜题名,定能寻到比徐家门槛还高的亲事,唯有这般方对你日后的仕途有帮助,”怕他一意孤行,焦急道:“娘一心一意为你着想,切莫被你爹之言所蛊惑,可知?”
“娘,世上事谁能保证万无一失,诚如您之前所说徐家与咱家门当户对,此次结亲不正是结两家之好,再说儿子听闻,徐家二小姐知书达理,秀外慧中,今生儿子有幸娶到她,乃是儿子的福分。”
福分!
什么福分!
于你仕途毫无帮助,娶之何用!
“你怎就不懂?不懂为娘的苦心?”二太太狠狠扯着他的胳膊,迫切道:“只要你金榜题名,便是当今公主也说不得甘愿嫁你,我儿……你怎就不能再等等。”
此言一出,刘仲修黑着脸,甩袖怒道:“糊涂至极!”
为了府中安危,翊哥不得不隐匿所学文采,可她倒好,竟一心巴望让翊哥尚
翊哥含笑道:“娘,儿子没那么高的念想,儿子做事向来喜欢运筹帷幄,金秋科考虽说儿子有把握金榜题名,可这世上比儿子才华好,学问好之人比比皆是,儿子焉敢如此掷地有声,所谓天时地利人和,如今儿子占据地利与人和,余下也只能祈祷老天爷让儿子金秋高中榜首,您说呢?”
“我儿一定会中,必须高中!”二太太紧紧握着他的手,神色坚定道。
“娘,明儿您替儿子去徐家求亲,可好?”
二太太神色一怔,僵硬道:“翊哥,你当真想要求娶徐家二姑娘?”
“娘,金榜题名固然好,可若儿子真娶回身份超越您,超越祖父之人,日后她焉能一心一意孝顺您,万一对您指手画脚,一面是媳妇,一面是老娘,儿子到底该帮谁?”翊哥嘴角微微上翘,淡笑道:“倘若儿子娶了门当户对之人,依着身份这辈子她只能随伺您左右,不敢有一丝怠慢您之意,唯有这样方能让您高枕无忧享婆母的尊荣。”
刘仲修猛地转回头,翊哥……翊哥这是……这是在画饼与他娘,此次科考名次下来后,翊哥便会成亲,接下来便会带着他媳妇去外任,这一走三年五载怕是回不来,到时夫人怕是……翊哥诚如他爹所说,多智而近妖!但也唯有此,方能劝得夫人回心转意。
“可是……可是……”二太太被儿子说的心神一动,脸色不由踌躇。
翊哥拉着她娘的手走到一旁让其坐下,随后为她斟了一杯茶,轻声道:“娘,这世上最为疼爱儿子,最为儿子着想的便是您,”端起茶杯亲自放到他娘手边,轻声道:“您这般为了儿子着想,儿子又何尝不心疼您?”
“翊哥……”二太太眼眶微红,低泣道:“只有你懂为娘的苦心。”
“娘,正因此儿子方赞同爹爹此番决定,无论儿子金秋能否高中,儿子都不打算求娶,比自家门槛还高的官宦人家的女儿,只因儿子不想一辈子哄着她顺着她,男儿大丈夫,焉能为后宅的儿女情长忘记建功立业,您说呢?”
二太太端起茶杯抿了抿,低声道:“为娘总觉得我儿可寻到更好人家的闺中千金。”
“娘,我乃您亲生子,您自是看儿子哪哪都好,您这般看待儿子,旁人家也这般待女儿,”翊哥坐在一旁,轻声道:“徐家许还觉得儿子配不上他家的千金呢?”
“他敢?”二太太猛地放下茶杯,眉眼一竖,厉声道。
翊哥淡笑道:“娘,您的儿子是宝,难道旁人家的女儿是草不成,您啊……不过是爱屋及乌,觉得儿子身上样样都好。”
“我儿本就比旁人强,徐家的女儿嫁与你,那是他们家的福分。”此话一说,二太太却是露出一丝松懈的口风。
翊哥淡笑道:“娘,不要因儿子的亲事与爹爹置气,本是喜事一桩,如今让你们二老吵的儿子没了娶亲的念想。”
话音一落,二太太吓的脸色一白,忙不迭道:“娘不许!明日娘就替我儿去求亲。”似翊哥这般年岁的少年郎早已娶妻生子,偏他为了考取功名,说甚也不肯提前成亲。
刘仲修缓缓舒了一口气,低声道:“夫人明白就好。”
二太太冷冷道:“翊哥的亲事无需老爷操心,妾身乃二房主母,儿女们的亲事自是不敢劳烦旁人。”嘲讽之意甚是明显。
“你……无知泼妇!”刘仲修气的猛地站起来,脸色铁青的看着她。
翊哥淡淡道:“爹,娘便有再多不是,也是孩儿的亲娘,日后还望您多多善待她。”适才站在门外,焉能没听到爹娘之间的对峙,他娘虽言语不周,爹却也不该这般
刘仲修脸色一讪,讪笑道:“为父知晓了。”
再看二太太眼里一喜,到底是她的儿子,关键时候还是向着她,见不得他老子欺负她,拉着翊哥的手,嘴角含笑道:“我儿放心,既你中意徐家二姑娘,娘定将你们的亲事办得风风光光,让京中众人羡慕不已。”
翊哥淡笑道:“娘,儿子不喜铺张奢华,适宜便可,无需太过繁杂。”
“怎能这么说?你可是咱们二房的嫡长子,成亲乃是重中之重的大事,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窥探,娘定要一扫之前的晦气,亲自为你操持一番,让你风风光光娶得美娇娘。”
翊哥苦笑道:“娘,真没必要这么大张旗鼓……”待他娘得知他榜上无名时,怕是……唉!此番决定唯一对不住之人便是他娘,这些年来娘对他一直寄予厚望,如今却也让她大失所望,尤其此时,看着她娘殷切的眼神,翊哥心头一酸,低声道:“只要娘欣喜,儿子焉能不乐意。”
“好!好!”二太太拉着他的手,笑的合不拢嘴。
王妈妈立在身后却是狠狠舒了一口气,若不是少爷来的及时,老爷与夫人怕是又要大吵一架,到时遭殃的还不是她们这些随伺之人。
“太太,咱们是不是去大太太处商量下日后娶亲的事宜。”
二太太嘴角含笑:“不急,不急,待我跟翊哥说完话再去也不迟。”
“娘,可是有话交代孩儿?”
“再过几日我儿便要下场,这几日不可废寝忘食的看书,要知晓眼下你的身子最为重要,万一太过劳心费神,导致身体有恙,未免得不偿失,”这般叮嘱下,二太太还是不放心,看向身后的王妈妈,低声道:“一会儿唤大夫过府,为翊哥诊脉,直至他下场那日,不可让他身子有一丝疏忽。”
王妈妈含笑点头:“太太放心,老奴这就去。”
翊哥忙阻止:“王妈妈且慢!”随后看向他娘,轻声道:“娘,这几日儿子不打算闭门读书,诚如您所说,马上到了下场的日子,临时抱佛脚,焉能行事,真真到了见真章之时,靠的乃是平日的积累及自身的才华。”
闻言,二太太喜不自禁:“我儿说的是,说的是。”翊哥这般胸有成竹,她焉能不喜,只等那日他金榜题名,头戴金花乌纱帽,身穿大红袍,手捧钦点圣诏,脚跨金鞍红鬃马,前呼后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