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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情寡义

作者:君沧海字数:19643更新:2022-03-09 13:11

    “小侄未料到世伯竟会来家, 倘若知晓, 定亲自去门口迎接。”

    五姐妹心中冷哼:夜不归宿之人, 怕是他爹过来之时,他还未回府吧!

    刘仲修挥了挥手,淡笑道:“无妨,这些年夫人一直随我外任, 如今方得以回京,思女心切之下便带她们五姐妹过府探望她们大姐,我本有事并未陪她们一同过来,不过回府后听说珍姐早产生子,心底到底担忧她, 便过府看看,”话音一落, 神色怅然道:“毅哥出生时,老夫没在京中, 如今第二个外孙出世,说什么也得过来瞧上一眼, 方弥补老夫当年心中的憾事。”

    宋天明点了点头,郑重道:“世伯放心,大嫂定会平安诞下侄儿。”随即走到门外, 对小丫鬟吩咐两句,只见其匆匆离开。

    刘仲修淡笑不语,宋家人果然不能小瞧,皆是一肚子鬼主意, 如今尚不知太太那边的心思,他唯有静观其变,不能打草惊蛇。

    宋天明亲自上前,替他斟茶,淡笑道:“世伯,子渊这两日可还好?”

    刘仲修端起茶杯,抿了抿,轻声道:“闭门练武。”

    “看来子渊铁了心要走这条路。”

    “儿孙自有儿孙福,如今他们都大了,心中自有决断,我们做长辈的也唯有听之任之从之。”

    “世伯这话说的好生无奈。”

    “呵呵……”刘仲修调侃道:“这话你应该对我大哥说。”

    宋天明满面笑容的点头。

    这时,奶娘抱着一团粉嫩嫩的糯米团子进来,先对众人福了福身,只见她怀里抱着的小儿身着大红色绸衣,垂髫被梳成一缕小辫子在脑顶直直的翘着,虽被奶娘抱在怀里,可一双水灵灵的眼眸却在不停地转来转去,脸颊白里透嫩,待目光瞥到他四叔,猛然大亮,嘴角不自觉笑出声,立时脸颊两侧露出两个小酒窝,让人新生喜爱怜惜之情。

    刘家众人皆看的眼睛发亮,刘仲修虽有两名幼子,除了宴哥被他经常抱,祉哥却从未抱过,今日头次看到外孙,神色焉能不激动,只见他身子微起又敛了敛脸色,神色泰然的坐下,五姐妹立在身后不自觉抿了抿嘴角的笑意。

    宋天明从奶娘手中抱走毅哥,淡笑道:“毅哥,我是谁?”

    毅哥歪着头,哼哼道:“四叔,莫非你年岁大到娶不到媳妇,竟认不得侄儿?”

    此言一出,众人噗呲笑出声。

    这小儿怎如此聪慧可人,这才三岁说话就这般让人忍俊不禁。

    宋天明脸色一红,气愤的假意拍打他的小屁股,佯怒道:“臭小子,在外人面前不能给四叔留点颜面吗?”

    “四叔,何为颜面?颜面是面条吗?能吃吗?好吃吗?”

    宋天明神色一蒙,随后无语的看着他:……这臭小子自打会说话,除了十分爱敛财,没事时便会抓着众人的手,不住的问为什么?

    刘家众人忍不住又笑出声,总算将之前的阴霾一扫而过,看着眼前这个小团子,阴郁之情渐渐好转。

    谁料,毅哥在他四叔怀中拼命挣脱,宋天明生怕他掉下去,唯有紧紧抱住他,皱眉道:“毅哥,怎么了?”

    毅哥指了指地下,咯咯道:“下地。”

    于是,宋天明将他放在地上,只见小小的毅哥走到刘仲修面前,歪着头,裹着手指,脆声道:“你是我外祖吗?”

    刘仲修只觉心脏一紧,抬起的右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半响后方平复内心复杂的情绪,轻轻摸向他的脑袋,轻声道:“对,我是你外祖。”

    “外祖,你可喜欢毅哥?”

    “喜欢!”

    “你

喜欢毅哥,毅哥也喜欢你。”

    刘仲修嘴角微微上翘,低声道:“待过些日子,让你娘带你一同去外祖家住。”

    “外祖家远吗?大吗?人多吗?”

    刘仲修慢慢抚摸他的小脸,轻声道:“待你去了便知晓了。”

    毅哥歪着头,继续问:“外祖,外祖母呢?我娘呢?”早膳时,他娘可是跟他说,外祖母会过来看他及小弟弟。

    宋天明脸上的笑容一僵,我的小祖宗……好不容易大家因你的出现,有了笑模样,谁料你突然问了这么出人意料的问题,唉!如今我倒是怀念尚不会说话,只会在地下乱爬乱撞的你,即使毁了我书房的花瓶,折扇以及最喜欢的山水画,也没有比现下气的我更想揍你。

    刘仲修再也忍不住,含笑的将他抱在怀里,轻声道:“毅哥,怎知我是你外祖父?”

    毅哥掰着手指,念念有词道:“我娘日日教我,家中有外祖父,外祖母,舅舅,姨母。”

    “哦?毅哥这么聪明?”

    “我娘跟我说,若我见到外祖父,外祖母,定要大声叫人,若得了他们的夸奖,午膳后便会赏我一块红枣莲花糕。”

    “毅哥好聪慧,你不仅有红枣莲花糕吃,还有外祖赏赐的见面礼。”说着将腰间的佩玉摘下送给他。

    毅哥拿在手心不住的翻看,心悦之下,郑重的将其放在衣怀里,脆声道:“我祖母说过,长者赐不可辞,辞之不恭,便要收下。”抬头那瞬间,又道:“谢谢外祖。”

    喜的五姐妹眼睛眯成一条线,刘仲修更是将他搂在怀里不住的提问。

    宋天明无语的看着眼前的小祖宗,自他会说话,用这张小嘴,小手搜刮了多少金银珠宝,迷惑府中多少老少春心,如今刘府众人尚不知他的劣根,只觉他可爱机灵,待相处时日一久,怕是见他躲他避他。

    这时,安国公国公爷风尘仆仆的过来,大笑道:“亲家,多年不见,身体可还好?”

    刘仲修起身将怀中的外孙交给宋天明,方回以一礼:“多年未见,亲家还是这般风采依旧。”

    “彼此,彼此。”国公爷淡笑的坐在上首,轻声道:“亲家,快快入座。”

    五姐妹对其恭敬的福了福身,垂头道:“伯父。”

    国公爷满面笑容,不住的点头:“好,好,亲家教养出的女儿,果然各个知书达理。”

    “亲家,休要多夸,不然她们又要骄傲自满了。”

    国公爷淡笑道:“今早知晓亲家夫人过来,我便着内人尽心招待之,谁料横生意外,使得老大媳妇早产至此……唉!得知你过府探望,我便立即赶来,怠慢之处,还望亲家不要怪罪。

    “亲家,本是我的不是,突听我家珍儿不幸早产,担忧之下便闯入府中,定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亲家,客套了。”

    刘仲修又道:“此次得蒙圣上亲喻,奉旨回京,生怕因此遭惹是非,回京后便闭门不出,今日未经禀告便唐突过府,入府后还未过去拜见府中老太君,着实是我的不是。”

    “亲家所思所虑甚是有理,如今边疆不稳,为此圣上忧心不已,遂心思上难免有些难以捉摸,这时候为人臣子还是谨言慎行为好。”

    刘仲修颔首:“多谢亲家的提点。”

    “这么说便是外道了,你我本是姻亲,本该守望相助。”

    刘仲修还未回答,只听毅哥脆声道:“祖父,我娘呢?”

    本来如火如荼的气氛顿时凝滞,安国公讪讪道:“毅哥莫急,此时你娘正在给你生小弟弟,过一会儿便能看到她。”

    “可是我想
娘啊……”

    国公爷对宋天明道:“老四,你带着毅哥与你五位妹妹去院中散散步。”

    宋天明点了点头,目光看向刘仲修,轻声道:“世伯,您觉得可好?”

    “去吧!”刘仲修淡淡道。

    五姐妹对他二人福了福身,脚步轻移的跟在宋天明身后出去。

    半盏茶功夫,刘仲修淡淡道:“亲家,此处唯有你我二人,有话便直说吧!”

    谁料,国公爷起身对他揖了一礼,歉然道:“亲家,此事我愧于面对你。”

    刘仲修一动也不动,淡然道:“此话从何说起?”

    “亲家心中定有疑惑,如今老大媳妇提前生子,性命堪忧,可我那逆子却连身影也未露,是何原因?”

    闻言,刘仲修冷冷道:“亲家,当年我将女儿嫁入你家时,你们夫妇是如何向我爹保证的。”

    安国公脸色涨红,讪讪道:“我有愧于老太爷,有愧于你。”

    “愧疚?现在说这些未免太晚了?如今我家珍儿尚在垂死挣扎,她相公,也是我那好女婿尚流连花丛,不知家中横生变故。”

    果然!

    之前种种,不过是亲家故作不知,怕是从他回京那刻起便已知晓,只不过一直隐忍不发,如今老大媳妇生死不知,若有个万一……也不知亲家会如何发作,说到底此事是他们家理亏,便是亲家拿鞭子抽老大也是情理之中。

    二太太看着辗转反醒的女儿,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焦急道:“珍儿,你醒了?”方才女儿用尽力气晕了过去,差点将她吓得魂飞魄散。

    大姐虚弱的低喘:“娘……”

    “适才你用尽力气竟晕了过去,娘还以为……还以为……”眼眶微红,却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还好产婆略懂医术,用针灸将她扎醒。

    “娘……”大姐抬起虚弱的手,摸了摸肚子,孩子还在她腹中。

    产婆忙道:“少奶奶,您赶快含片人参,且别说这么多话,也别多费心神,多留力气平安生子才是。”

    二太太忙点头,从灵石手中接过参片放入她嘴中,轻声道:“听产婆的话,留住力气,一口气将孩子生下来。”

    嘴上含着参片的大姐轻轻点头。

    这时,阵痛又传来,产婆忙道:“少奶奶,老身瞧着您已没多少力气,若想母子均安,老身唯有造次了。”说着爬向大姐身边,双手慢慢揉着她的肚子。

    大姐下巴轻点,随着产婆手上的力度,她不住的哀嚎,感觉整个人浑浑噩噩,肚子被一阵阵地挤压,再也忍不住低吼道:“疼……疼……”这种痛比上次生毅哥还疼,死又不能死,活又疼的要死,真真是疼的死去活来。

    二太太紧紧握着女儿的手,不住的安慰她:“再忍忍,再忍忍,再等一会儿孩子就会下来了。”

    “嗯……”大姐满头汗水,二太太唯有一直替她擦汗,嘴上更是不住的安慰她。

    只见产婆额头渐渐冒汗,待少奶奶腹中胎儿渐渐滑落骨盆,忙道:“少奶奶,您听老奴的吩咐,只要您这次使劲力气,说不得小少爷就能生出来。”

    大姐痛苦的呻吟着,只听产婆大喊道:“用力……”

    大姐双手紧紧拽出两侧的床单,额头脖颈乃是手腕皆是青筋毕露,直到耳边传来婴儿的啼哭声,方觉他的声音如春风般抚平她一切的痛苦。

    只听,产婆大喜道:“生了,终于生了。”说着手脚飞快的剪掉孩子的脐带,随后将孩子放在木盆中清洗。

    二太太迫不及待问:“是男娃还是女娃?”

    产婆见小少爷腿间挺立的小鸟,
淡笑道:“回太太,是位小少爷,恭喜少奶奶喜得麟儿。”

    二太太眉眼带笑,不住的道:“好……好……”

    见此,屋中随伺的婢女们脸上露出喜意,忙放下手中的活计,一同福了福身,恭声道:“恭喜大少奶奶喜得麟儿。”

    大姐虚弱的点了点头,轻声道:“你们辛苦了,赏,都赏……”

    二太太含笑道:“此事无需你耗神,娘自会为你打理一切,你安心休养便是。”

    “娘,有您在真好。”

    二太太拍拍她的手:“放心,有娘在,谁也不能欺负你。”

    大姐眼眶含泪的点了点头,随即眼睛看向产婆手中的小儿,见此,太太太轻声道:“灵石,看好小少爷。”

    “是。”灵石脆声应道,嘴角微微上翘,还好,还好……姑娘不仅没事,还平安诞下麟儿,如今姑娘否极泰来,不光有两个儿子傍身,还有老爷夫人在她身后供她依靠,日后在府中的地位只会越来越高,旁人再不敢小瞧她。

    心神慢慢归为的二太太,坐在女儿床边慢慢擦拭她额头的汗水,心一酸,眼泪刷了落下,忍不住低泣道:“我的儿,你总算有惊无险的度过此次劫难,真是佛祖保佑。”说着双手合十,不住念着‘阿弥陀佛’。

    大姐想抬手帮她娘擦拭脸上的泪水,怎奈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沙哑道:“娘,您怎么哭了?”

    二太太哽咽道:“娘,这是喜极而泣。”自她进到产房便一直强装镇定,如今女儿化险为夷,她怎能不高兴,提着的心总算落下,眼泪便再也忍不住顺着眼角落下。

    “娘,女儿让你担忧了。”

    这时产婆抱着红包裹过来,只见里面的小儿眯着眼睛嘴唇不住的呶动,见此,二太太的心一下子化了,只听产婆笑嘿嘿道:“小公子长得可真俊俏,老身接生过这么多娃娃,还是头次见出生后便这么俊俏的小公子。”

    二太太从她怀中接过,含笑道:“哎呦,我的外孙,长得可真好看。”算是应承产婆的话,刚出生的小娃娃能好看到哪里去,产婆这么说,不过是期盼多得些赏钱。

    产婆缓缓舒口气,总算有惊无险的为安国公府少奶奶平安接生下小公子,而眼前这位太太看似温和平顺实则脾气暴躁,便是此时回忆起她说的话,还让她心中阵阵胆颤,咽了咽口水,附和道:“太太说的是。”

    二太太眼角一扫,淡淡道:“今日你做的很好,宋家奖赏你,是你应得的,但刘家也不会忘了你,过后我自会派人送上薄礼一份。”

    闻言,产婆笑的裂开了牙花子,躬着身子,神色激动道:“多谢太太。”宦官人家的女眷向来赏罚分明,眼前这位太太大怒之后便是大赏,这话可真不假。

    二太太微微点头,看向灵玉,淡淡道:“出去报喜吧!”

    灵玉福了福身,轻声退下。

    二太太将孩子放在女儿身边,低声道:“这是你拼死生下的儿子,如今可觉得满足?”

    看着襁褓中的儿子,大姐的眼泪如决堤般流下来,哽咽道:“娘……今日若不是您在,女儿说不得……”

    “我儿说错了,今日幸亏为娘来了,若你有个三长两短,娘怕是也会跟着你去。”

    “娘……”大姐咬了咬嘴唇,泪雨婆娑地看着她娘。

    二太太顾不得手中的丝帕,伸手为她轻轻擦拭泪水,不由的轻哄:“可不许流泪,你刚生完孩子,这月子里头可不兴流泪……”

    大姐哽咽的点头。

    这时,灵石端着肉汤过来,轻声道:“姑娘,如今你身子虚的很,奴婢喂您喝点补汤,补补元气。”

 
   二太太颔了颔首,轻声道:“给我吧!”

    “太太,您忙活这么久,还是坐下歇会儿吧!姑娘这里,奴婢伺候就行,若您不放心,在一旁看着,可好?”

    二太太摇了摇头:“还是我来喂她吧!”此番过来没想到女儿会遭遇这般骇人听闻之事,如今她化险为夷,自是所有事情都要她亲自动手。

    大姐轻声道:“娘,您歇会儿,让灵石伺候我便是。”

    “你刚临盆不久,不要多说话,更不要费神。”二太太嗔怒的瞪了她一眼,眼里的喜意却是遮也遮不住。

    二太太接过灵石手中的汤碗,拿起汤勺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随后放到女儿嘴边,淡笑道:“这个劫总算过去了,日后我儿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大姐眼里的喜意慢慢变得晦暗,生怕她娘瞧出不妥,忙眨了眨眼睛,遮住眼里的愁思。

    灵石一看便知姑娘的心思,忙不迭的点头:“太太言之有理,如今姑娘有二子傍身,日后府中谁还敢小瞧她。”

    二太太冷不丁道:“怎么?府中有人欺负她?”

    大姐背着她娘对灵石摇了摇头,灵石心头一颤,赶紧解释:“不过是有些人眼气咱们姑娘好生养。”

    二太太不经意的抬头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此事不会这么轻而易举的算了。”拿起丝帕擦拭女儿嘴角的腌渍,轻声道:“你爹怕是也快来了,到时自会为你做主。”

    大姐眼眶泛红,低声道:“女儿让你们二老跟着操心了。”

    “这算什么?”太太含笑道:“只要你平安无事,娘便是哭瞎了眼也愿意。”若珍儿有个万一,她如何能承受的住,不把宋家人生吃了,难消她心头之恨,如今珍儿化险为夷,便是这般,她也要宋家为此脱一层皮。

    大姐慢慢喝着她娘喂得补汤,半响后,轻声道:“娘,您别走,在这陪陪女儿。”

    二太太见她神色倦怠,却怎么也不肯闭眼睡觉,知她被吓到,生怕有人谋害她的孩子,遂将手中的汤碗递给灵石,拉着她的手轻声道:“我儿睡吧!娘守着你和孩子,放心!有娘在没人敢谋害你们母子。”

    “嗯……”大姐再也忍不住疲惫,微合双目,嘴里发出喃喃之音。

    大约过了半盏茶,二太太见女儿睡相酣甜,眼睛一眯看向灵石,冷冷道:“跟我来。”

    自打姑娘出事,灵石便知太太迟早会发怒,果然,姑娘化险为夷后,便是太太秋后算账之时,神情瑟然,垂下头跟在太太身后。

    因着王妈妈不在,无人从旁劝阻二太太,遂此时的她如暴虐的刺猬,竖起浑身的软刺,冰冷道:“姑娘在安国公府过得到底如何?”

    “太太……”

    “你知道我的手段,遂不要有任何隐瞒,若胆敢哄骗我,你以及你娘家人的下场会如何,不用我多说吧!”

    灵石打了个冷颤,脸色微白,眼眶一红,噗通跪在地上,狠狠磕头道:“太太饶命,奴婢说,奴婢说,咱们姑娘的日子过得苦啊……”说完眼泪刷的落下。

    二太太脸色一白,紧紧握住手中的丝帕,指着她厉声道:“好啊……好啊……原来你们一直诳骗我……连同王妈妈一同骗我,让我一直以为大姐在婆家过得舒心顺心。”他们一家回京不久,今日初登安国公府的大门,珍儿便突遭横事,今日若不是她过来,珍儿怕是……想及此,心头的怒气似要将她焚烧般,怒不可遏。

    “给我从头招来!”

    灵石哽咽般抹掉脸上的泪水,控诉道:“太太,您道姑娘出事这么久,为何迟迟不见姑爷的身影。”

    此言一出,如同棍棒狠狠敲向她的脑袋,她
木声道:“是啊,珍儿出事,我满心惦念的都是她,却忘了那个最该惦记她们母子之人。”随后脸色一变,咬牙切齿道:“大姑爷呢?”

    灵石低泣道:“姑爷如今佳人在怀,哪还能在意咱们姑娘?”

    “你说什么?”二太太猛地站起来,声色厉苒道。

    “太太,此事在府中脑中沸沸扬扬,国公爷怕此事外传出去,于府中名声不好,便勒令府中众人,但有招摇生事者直接乱棍打死,因着此事,国公爷已当众打死一名小厮,众人畏惧之下,在不敢私下嘀咕,遂府中众人心照不明般像看戏子似的看着姑娘。”

    二太太咬牙其次道:“那个狐狸精是谁?”

    灵石低声道:“听说是勾栏院里的一个清官,如今被姑爷安置在外院。”

    “好……好……好个宠妾灭妻,他们安国公府怕没脸,咱们刘家却不是那般任人欺负的。”

    “太太……”

    二太太低斥道:“此事为何不早早告之我们,为何一直藏着掖着?”

    灵石再也忍不住低泣道:“姑娘说,她已是别人家的媳妇,怎能让老爷夫人为她操心,再说那时您和老爷还未回京,远水解不了近渴,遂此事更不能让你们知晓,省的你们日夜挂心她。”

    “我的儿,她的命怎么这么苦?”二太太身子一软,坐在凳子上默默流泪。

    “太太,如今唯有您能为姑娘做主。”

    “如今那薄情寡义之人在哪?”

    “怕是还在外院!”

    闻言,二太太柳眉倒竖,自他们回京后,明若都知晓过府探望老爷,可嫡亲的姑爷却一直未露面,本以为他公务繁忙,却不成想他抛妻弃子,始乱终弃,看上勾栏院里的下贱坯子,真是无耻至极,再想到进府后,亲家夫人那副道貌岸人的嘴脸,更觉得恶心至极,当年她真是瞎了眼,为女儿定了这门亲,如今这肠子都要悔青了。

    二太太猛然站起来,怒声道:“去,派人去大门口问问,老爷可曾过来?”珍儿是老爷的嫡长女,自小便十分得老爷宠爱,她出嫁后,老爷还因此神色怅惘好几日,如今珍儿被人谋害至提前临盆,老爷知晓后定不会坐视不管。

    灵石擦掉眼角的泪水,迫不及待道:“奴婢这就去。”

    二太太端起桌上已经放凉的茶水,一口喝干,随后将其摔在地上,怒骂道:“欺人太甚!”

    这时,安国公夫人进来,身后跟着一群人,二太太听到丫鬟的禀告,冷脸走出去,见她们欲意推门进入产房,讽刺道:“亲家夫人好大的颜面,我女儿刚刚临盆,此刻她们母子正在熟睡中,你这般堂而皇之带着众人过来探望,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

    安国公夫人脸色一僵,忍着怒气,淡笑道:“珍儿是我们宋家的大功臣,如今平安生子,我这做婆婆的又怎能不过来探望。”

    立在身后的三少夫人对二太太福了福身,轻声道:“姑姑,要不咱们派婢女进去通报一声,看大嫂是否愿意见我们?”

    二太太冷不丁指向三少夫人,淡淡问:“你是哪家夫人?”

    三少奶奶脸色涨红,扯了扯嘴角,淡笑道:“伯母,我是大嫂的三妯娌,是我婆婆的亲侄女。”

    “哦?亲侄女?”二太太鼻尖冷哼一声。

    三少奶奶听在耳里刺在心里,随即脸色一冷,冷冷道:“不知伯母这话是何意?”

    二太太垂下头,轻轻转动手腕的玉镯,再抬头时,淡笑道:“我就是奇怪,安国公府的儿媳妇不叫婆母为婆婆,反而整日叫她姑姑,这规矩真是……”

    婆媳二人脸色一红,安国公夫人气的脸色铁青,硬邦邦道
:“倩儿是我亲侄女,唤我一声姑姑又如何?”

    二太太肃着脸,淡淡道:“亲家夫人,你可曾听过,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这女子一旦嫁了人,就该按着规矩来,若这位三少奶奶私底下唤你姑姑,倒也无妨,但大庭广众之下这般唤你,怕是有些不妥,难免让人猜想未出嫁时她的闺中教养及娘家的门楣清誉。”

    “你……”婆媳二人出自一门,如今被亲家夫人这般质问,话里话外无外乎贬低她们娘家的家风门楣。

    谁料,二太太话音一转,淡淡道:“亲家夫人,今日我女儿大难不死也算是佛祖庇佑,”眉眼一挑,继续道:“只是不知您的儿子,我的女婿,他人在哪里?”

    安国公夫人脸色一变,咽了咽口水讪讪道:“黎山……黎山近日公务繁忙,一直未回家,”顿了顿又道:“这……这……珍儿提前临盆,吓得咱们分寸大乱,心神不宁中忘了告知他这等好消息,我……我这就派人通知他。”

    二太太嘴角微微上翘,眼睛一眯,淡淡道:“想不到黎山如此夙兴夜寐。”讽刺意味甚浓。

    不知为甚,安国公夫人总觉得亲家夫人态度骤变,适才入府之时,言语强硬倒也情有可原,如今字字带刺,句句含沙射影,莫非她已知晓什么?想及此,心里一虚,再不敢与她理直气壮的对峙,心虚道:“亲家夫人说的有理,既然老大媳妇体虚倦怠,那我们就不多打扰她,待她醒来后在过来探望便是。”

    二太太冷哼一声,便要开口讽刺,眼角却瞥向灵石的身影,方紧紧闭上嘴。

    灵石进来后,对众人福了福身,方走到二太太身边,对其耳语说了几句。

    见此,安国公夫人心中大恨:这吃里扒外的小蹄子,莫不是忘了,你如今是宋家的奴仆,再不似刘家的婢女。

    二太太眼睛一直盯着亲家夫人,只见眼光微冷,嘴角一翘,不知为何竟让安国公夫人生生打了个冷颤。

    “多谢亲家夫人怜惜我儿,那我陪您一同出去吧!”

    安国公夫人忙道:“不用,不用,亲家夫人还是留下照顾老大媳妇,趁此机会母女俩说说心底话吧!”

    二太太走到她身边,挽着她的胳膊,轻声道:“如今我已回京,日后有的是功夫与我家珍儿话家常,不过我心底却是十分感激,这几年亲家夫人对我女儿贴心的照拂。”

    “这……这……这不是应该的吗?”安国公夫人不经意间慢慢挣脱她的桎梏,怎奈此人难缠的很,竟似毒蛇咬人般不肯松口。

    “亲家夫人真是难得的好婆婆,不如你陪我去你家厅中坐一会儿吧!”

    “我看算了吧,亲家夫人还是留在此处陪着老大媳妇,毕竟她此时心神虚弱,需要娘家人的陪伴。”

    “无妨,珍儿现下睡着了,我派灵玉在旁守着她,这样我就能陪着亲家夫人话话家常。”

    什么话家常!

    怕是来者不善吧!

    安国公夫人小腿抖了抖,颤声道:“既这般,我带亲家夫人先去拜见我家老太君吧!”

    “不急,不急,难得我与亲家夫人一见如故,咱们先坐下来说会儿话,晚些拜见老太君也不迟,便是她怪罪下来,也由我独自承担。”二太太挽着她的胳膊,硬拉着她往外走。

    门外,王妈妈已然回来,见她们出来,福了福身跟在她们身后。

    安国公夫人眼睛一闪,含笑道:“适才见你身边这位妈妈跑出去,且还摔了一跤呢?”

    二太太淡淡道:“多谢亲家夫人关心,我让她回府唤我家老爷过来。”

    安国公夫人身子一僵,脚步一顿,转过头皱眉看她。


    “珍儿毕竟是我与老爷的嫡长女,她出事,我又怎能不告知老爷,不然老爷知晓后,定会同我置气。”

    安国公夫人讪讪道:“你们夫妇真是情比金坚啊……”

    “老爷待妾身确是很好,不似那宠妾灭妻,薄情寡义之人。”

    这般意有所指,安国公夫人如何听不出来,讪笑道:“亲家夫人真爱开玩笑。”

    二太太眼睛直直盯着她,缓缓道:“亲家夫人为何这般说?”

    “呵呵……”

    三少奶奶见势不妙,低声道:“婆婆,既然大嫂已平安生子,媳妇院里还有事,便先离开了。”

    安国公夫人一把扯过她的胳膊,瞪了瞪她:“倩儿,为娘头有些疼,不如你留在身旁随伺。”

    三少奶奶神色尴尬的张了张嘴,见姑姑不住的使眼色,唯有轻轻点头,她便是再傻也看出来,亲家夫人怕是来者不善,要替大嫂寻公道,若她在旁,过后免不了受牵连,遂想逃之夭夭。

    三人一同踏入厅中,只见刘仲修脸色微冷的坐在一旁,国公爷则是满脸羞愧,不住的赔礼:“亲家,你放心,日后我定不让毅哥她娘受一丝委屈。”

    闻言,二太太怒声道:“好啊……好啊……终于说出你们的心里话,我家珍儿自嫁到你们安国公府,上伺候婆母,下孕育子嗣,便是没功劳也有苦劳,你家儿子是怎么苛待我女儿的?”

    刘仲修垂着头坐在一旁,不言不语,这时候唯有让女人出头,便是大吵大闹说出去也不过是女人间的无理取闹。

    安国公夫人一路赔小心,此时再也忍不住,恼怒道:“亲家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你还有脸问,你家儿子做了什么混账事,难道要我一一说出来吗?”

    “男人三妻四妾不是正常吗?至于为了这点小事,闹得两家颜面扫地,内里不合?”

    闻言,太太气得乐了,怒极反笑道:“既然这般,那我给亲家公送十房小妾,可好?”

    “你……你说话怎如此不成体统。”

    二太太怒声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见她神色恼怒,又道:“你既说男人三妻四妾实属正常,亲家夫人又为何这般恼怒,哼!不要在此惺惺作态,更不要站着说话不嫌腰疼,我真给亲家公送十房小妾,只怕你明日一早便要一哭二闹三上吊。”

    “你……”

    “我家珍儿自打出生,便备受我与老爷疼爱,在娘家时,未曾受过一丝委屈,如今倒好,嫁了你家儿子,为他服侍公婆,孕育子嗣,可珍儿出事至今,他人呢?却留宿花街柳巷,说出去平白玷污你安国公府的名声。”

    安国公夫人恼怒的跺跺脚,转头看向老爷,怒声道:“你倒是说句话啊?”被人当面打脸,想辩驳却又无从辩驳,此时此刻,唯有将全部希望依托在老爷身上。

    怎奈国公爷垂下头,低斥道:“你给我安静会儿!”也不看现下什么情形,还这般胡搅蛮缠,为甚亲家一直垂头不语,不就是任由亲家夫人替女儿出气吗?

    这时,宋天华风尘仆仆的进来,见到厅中四位长辈,一下子愣了,随即面带笑容的对其揖礼问安:“爹,娘,岳父,岳母。”

    宋天华回府后,虽察觉府中有一丝异样,却并未放在心上,昨晚柳娘服侍他温柔妥帖,让他心神早飞到她那里去,若不是两日前,他娘千叮咛万嘱咐告知他今日必须回府,只因岳家过府探望他夫人,要不今日还留在外院,陪着柳娘嬉闹。

    二太太冷哼道:“免了,我可承受不起你的大礼?”

    国公爷忙道:“亲家夫人,此事是黎山的错,也是我们夫妇的错,没有教导好孩
子,平白让毅哥他娘跟着黎山受委屈,都是我们的错。”

    宋天华脸色一白,瑟瑟道:“爹,娘……”莫不是东窗事发,他叮嘱过夫人,此事不得告诉岳家,如今岳家一回来,她便迫不及待的诉苦,玩的一手好谋略。

    国公爷猛然道:“孽子,还不给我跪下。”

    宋天华膝盖一软,噗通跪下,低声道:“岳父,岳母,都是小婿的不是。”

    刘仲修淡淡道:“黎山,当年珍儿嫁与你之时,我虽未回京亲自送她出嫁,可也是书信一封与你,言语恳切的希望你能善待我家珍儿,如今呢?”

    “小婿……小婿……”宋天华白着脸,却无力辩解。

    二太太却是头次听闻此事,遂老爷说完后,心一酸,眼里的泪水刷的落下,不顾一切的上前拍打宋天华的身子,气急败坏道:“你怎能这般待我女儿,你这个畜生,畜生啊……”

    安国公夫人脸色一冷,张嘴便要回骂,却被老爷凌厉的眼神给镇住,唯有心疼肉疼脸疼的看着儿子被人打,满心焦躁却无计可施。

    刘仲修淡淡道:“你看上烟花女子想要纳她进府,家中不许你便偷偷将她安置在外院,为了她更是数月不着家,置怀胎的夫人与年幼的稚儿不闻不问,若你为了那人想要休妻,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你便将休书给我们吧!”冷冷瞥了他一眼,阴翳道:“我女儿嫁给你,不是为了让你轻贱的。”

    宋天华害怕的摇了摇头,脸色惨白道:“岳父,小婿不敢也没有此心……”

    二太太怒声道:“老爷此言差矣,是他宋家没理在先,凭甚是他休妻,要么咱家珍儿休夫,要么两家和离,想要让我家珍儿冠上弃妇的骂名,且看我能让!”

    安国公夫人怒声道:“亲家夫人,休要得理不饶人,我家黎山却是错了,可那又怎样,为了一个青楼女子,便让黎山妻离子散,未免有些锱铢必究了。”

    二太太怒声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莫不是以为我们怕了你?”

    “你们是安国公府,我们是镇国将军府,你家老爷如今只有爵位,尚无实权,我家公爹虽已致仕,可大哥与我家老爷都是有官阶实权之人,倘若闹到大殿之上,也不见得我们家会输?”

    国公爷脸色铁青,猩红着眼看着夫人,怒声道:“让你闭嘴,没听到吗?”转头对二太太赔着笑脸,低叹道:“亲家夫人,所谓宁拆一座庙,不悔一桩婚,老大他们夫妇并不是当真没有一丝情分……”

    “若如亲家所言,他对珍儿但凡有一丝情分,又怎会让她被人害至提前临盆,差点因此丢了性命。”

    宋天华脸上带着惊恐之色,不可置信道:“什么?”

    门外不远处,趴在窗缝处偷听的宋天明见大哥挨打,心里低叹:大哥,你何苦来哉!

    三姐怒声道:“活该,这般薄情寡义之人,就该被我娘狠狠得打,狠狠得揍。”

    五姐嗤笑道:“三姐说的没错,吃着锅里看着碗里,坐享齐人之福,太过让人不齿。”

    七姐小声道:“也不知现下大姐身子如何?”

    “大姐心性那般要强,竟能容忍大姐夫这么长时间,可见她对大姐夫……”用情至深。

    剩下四字还未说出,便惹来其余四姐妹纷纷怒视,刘湘婉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四姐,有时妹妹真闹不懂,你是宋家人还是刘家人?”

    宋天明回头淡笑道:“四妹妹这样的名门闺秀,若嫁到咱们家,怕是委屈她。”

    五姐妹心中自然知晓,便是她爹官阶升到三品,以四姐庶出的身份又怎能高攀安国公府嫡幼子的身份,要知安国公府,可
就宋天明一人尚未娶妻,如今被他明晃晃的打脸,可想四姐心中的恼意。

    除了四姐脸色铁青外,其余四姐妹嘴角不自觉微微上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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