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侄莫要谦虚, 说出来与众人听听。”
曹霁光面色淡然,揖礼道:“路远山高马未停, 栉风沐雨洗浮生。晨钟暮鼓说往事, 秋月春花笑曾经。一度西疆斗猛虎, 几回东海战蛟龙。无须问我归何处, 单枪匹马奔前程。”
太太神色微微动容,这等心怀天下,壮志凌云之人,玫儿确实抓不住,便是硬将二人凑在一起, 日后也必成怨偶,玫儿的性子她最清楚, 诗词歌赋没一样能拿出手, 再看眼前之人文韬武略俱是上等,谈何能看上玫儿。
心中虽这般想,但还是往玫儿那看了一眼, 只一眼险些气得她头晕,这丫头竟像个木头桩子似得低头坐着,忍着奴役赞叹道:“贤侄确实文采出众, 日后定能金榜题名。”
曹霁光嘴角含笑, 欠身道:“伯母缪赞了。”
三姐坐在一旁低着头,不敢抬头就怕与那人眸光对上,生怕看见其眼中的轻蔑之色,待听得他嘴中缓缓而出的诗句, 一时间竟呆若木鸡。
身旁的刘湘婉一直提着心,生怕三姐做出什么有损分寸之事,见此,轻轻碰了下她的手心,提醒她收敛脸上的神色,过了一会儿三姐方缓神,脸色惨白的对她笑笑。
四姐眼睛一直在她二人来回审视,待见到三姐两眼无光,神色惨淡,思索片刻后竟勾起嘴角,无声道:“原来……不过如此。”
再看二姐孤零零坐在末首,看着那站在中央闪闪发光之人,再低头瞧瞧自己不由自惭形秽,这如美玉似的少年郎,与他站在一处真是云泥之别。
至于五姐七姐二人则是事不关己,己不劳心,老神在在听着他们互相吹捧互相赞扬,眼角瞥向桌上各式各样的水果,只能干瞪眼。
刘仲修大笑:“即便再听一遍,仍觉得心中之情激荡不已。”
这时刘嘉睿出声,郎朗道:“二伯,你莫要在夸他,不然明日我们回京怕是连家的路都找不到了。”
“你小子还是这般油嘴滑舌?”刘仲修啼笑皆非道。
“二伯,我哪有?”刘嘉睿站起来,眼神环顾一圈,最后看向低头不知想什么的刘湘婉,笑嘿嘿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六妹妹,怎么这么安静啊……”
此人一出声,她便在心里暗暗祷告佛主:不要让他注意到我……不要让他注意到我!
可是……
刘湘婉心里恨急,这么多堂妹你不找,偏祸害我作甚,我是刨你家祖坟还是当面辱骂你,让你这般纠缠不休。
刘湘婉抬头看他,木木道:“什么?”
刘嘉睿最喜欢她这副呆愣、不知所措的样子,不由伸手掐了掐她的脸颊:“怎这般可爱?”
真恨不得一脚踹死他!
“疼……”脸被扯的老高,刘湘婉再也忍不住,眼眶泛泪:“二哥饶命!”
翊哥最见不得他欺负六妹妹,遂上前一把拨开贼人的手,冷哼道:“你又不是没有妹妹,回家捉弄你家妹妹去。”
“翊哥,这话说的也有点疏远了,我们可是同一个祖父的孙子,是不是啊,六妹妹?”
刘湘婉能说什么,委屈的泪眼婆娑:“大哥救我,二哥欺负人!”
坐在上首的刘仲修端着茶杯的手一顿,眼神望向六丫头,这孩子装傻充愣倒是很有一套,若不是从她最近的举动探出点动静,险些连他也被蒙骗了。
翊哥揉了揉她的脑袋,安抚道:“他就是个脑袋缺缺弦的人,别跟他一般见识。”
睿哥待要反驳,刘仲修却取笑:“好了好了,从小到大打到大,如今这般大了怎还似孩童一般,”转头看向翊哥,颇为不赞同:“明
翊哥嘴角微翘,对其低声道:“那弟弟提前祝二哥一路顺风。”
刘嘉睿如何看不出二叔舔犊情深,心中不忿,若单比口舌,翊哥哪里是他的对手,怎奈他人多势众,而他寡不敌众。
刘湘婉脸皮白皙稚嫩,吹弹可破,只是这么大会儿功夫,脸上已泛起两道红痕,与她对面而坐的魏廷茂看到后,眼神深深撇了子渊一眼。
被人记恨上的刘嘉睿尚知情,还笑呵呵同大家道:“如今良辰美景,不如我们吟诗作对,”又看向打扮的如此端庄秀丽的堂妹们,不由灵光一闪:“众位妹妹与我们早已相熟,不如一同吟诗作对方显和睦,二伯觉得如何?”
众姐妹红着脸低头,这不是害羞而是气愤,她们本就不爱学之乎者也这般文绉绉的诗经,让她们凑趣听听也就罢了,如今还让我们赋诗,其结果岂不是丢尽脸面。
刘仲修颔首:“适才进来时我便说今日乃家宴,无须那般行事拘谨,如今离用膳时辰甚早,便依你之言。”
刘嘉睿大笑:“如此甚好,主意既由我出,便由我先起头,”低头想了想,抬头方道:“以‘秋’为题,赋诗一首。”
“甚好,甚好。”
三姐自知是个草包脑袋,怕轮到她时丢人现眼,遂转头看向旁边的六妹,再看其他姐妹皆是目光如炬的盯着她,被人如此重视,刘湘婉的小心肝颤了颤,咽了咽喉咙:看我也没用,我也没有办法啊……
三姐手伸到背后,点了点她的手背:快点想办法啊……
在睿哥开口作诗前,急中生智的刘湘婉,对其义正言辞道:“二哥,你等才子自是满腹经纶,诗词歌赋更是信手捏来,我等闺中女子也不过是寄诗词于抒情,这肚中可没有你们那等墨水,”见他欲意反驳,抬头望向上首的刘仲修:“爹爹,女儿愚笨不堪,所学之内容早就左耳进右耳冒,实在是愧对夫子的教诲,所以女儿斗胆一言,不如我们猜谜语吧?”眼神小心翼翼的看向爹爹。
刘仲修还未答,刘湘婉又对睿哥道:“二哥莫不是因为上回输给我,怕了?”
这小丫头竟敢激他!
刘嘉睿翻了个白眼,哼哼道:“来战吧!”
身旁三姐耳语道:“这个我也不拿手?”
刘湘婉扯扯嘴皮:“三姐,你可有精通之技艺?”
三姐噎了噎,瞬间拉耸着肩默默不语。
睿哥身后坐着的宋天明缓缓道:“比赛自然有比赛的规矩,不如咱们定下规矩在来猜,岂不美哉?”
刘湘婉调皮一笑:“如此甚好,不过宋大哥想怎么比?”
“自然是我们与你们比?”
刘湘婉点了点头,看着翊哥脆声道:“大哥,事关刘府荣誉,此次怕是还得由你坐镇!”
一句话划分了敌我阵营及阵营里有哪些人!
魏廷茂嘴角上翘:就知道这丫头不肯吃一点亏,这不……还未等子渊回神,她已经设下陷阱等着子渊跳进去。
这次不仅魏廷茂意味深长的看着刘湘婉,便是曹霁光也将目光看向那个不足他肩高的小丫头,虽知她有些小聪明,倒不知聪慧到如此地步。
再看翊哥神色愣了,木木道:“什么意思?”
刘湘婉眨眨眼睛:“自然是咱们兄妹与他们四人对比。”
闻言,翊哥豁然开朗,乐不可支道:“如此甚好。”他本就有心再同曹霁光比划比划,没想到六妹竟出了这么个馊主意,不过甚得他心。
刘嘉睿吃瘪,脸色极为不满,愤愤然道:“六妹妹,你故意混淆视听,这不公平”
刘湘婉神色诧异:“二哥,明明是宋大哥先问,我后答,怎事到如今反赖我,再说我们这边,除去大哥二哥三哥外,其余众人皆是粗通文墨,委实上不了台面,怎能与四位文韬武略的哥哥相比?”
睿哥目光凶狠的看向宋天明,这厮纯属帮倒忙的,翊哥那边人多势众,再看他们这边星星点点四个人,如何比得过。
如今方知,他被六妹妹耍了!
宋天明没料到如此结果,惊的手一松,手中折扇掉在地上,看向刘湘婉的眼神甚是无奈,轻笑道:“六妹妹好巧的心思。”
“一般,一般,尚不及我大哥聪明才智的万分之一。”末了不忘拍翊哥的溜须。
翊哥瞪了她一眼,脸色不自然的咳了咳:“二哥莫不是怕了?认输也无妨?都是自家人,无人敢嘲笑你。”眼神却看向曹霁光,意味深长。
被挑衅的曹霁光心中冷哼一声,淡笑道:“子渊,应下又何妨?”
“出题吧!”魏廷茂淡淡三个字,其意已十分明白。
太太本有心呵斥六丫头的无状,偏身旁老爷与她耳语道:“我也想知道到底是我们的儿女技高一筹还是他们四人棋高一着。”
“老爷何事这般不正经……”太太拿起丝帕捂嘴偷笑。
刘仲修挑眉:“难道你不想知道?”尤其是翊哥和曹霁光,他二人到底谁更略胜一筹。
太太打趣道:“如此,我们便看戏吧!”
睿哥沉思片刻,缓缓道:“远看山有色,近听鸟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猜一物?”
刘府子女不由低头深思,只有翊哥淡淡道:“此乃‘画’。”
睿哥脸色涨红,慢慢退回位置上。
翊哥眉眼一挑,淡淡道:“六妹妹,我们这边便由你先出题吧!若是连粗通文墨的你所出的题目都猜不到,接下来在比便无任何意义了。”
刘湘婉颔首,对他们福了福身:“妹妹此题简单的很,晨起开门,夜半关门,走近一看,门里有人,猜一物?”
好个奸诈的大哥!
不过由她出马,杀杀他们的威风,甚和她心意!
刘嘉睿四人对视一眼,皆神色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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