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姨娘神色暗淡:“姑娘, 你如今大了, 我竟也管不了你, 有些主意且看你自己如何思索了。”不禁自嘲, 一直以来她都是人微言轻, 如今连她亲生的女儿做决定都不再过问她的想法。
四姐挽着她的胳膊, 撒娇道:“姨娘放心, 此事女儿心中已有所定夺,定不会让自己陷入二姐那般进退两难的境地。”
“既然劝不住你, 姨娘唯有望你行事加倍谨慎小心,切莫被太太抓到把柄。”女儿的心太大,怕是总得吃的苦头才能回头, 只盼她能摆正身份, 端明心思。
四姐看着门口晃动的人影,信誓旦旦保证道:“姨娘放心,女儿省得。”
初一十五老爷必在正房过夜,恰巧今日十五, 所以太太并未遣人去老爷处,而是待在正房候他,待得忙完公务下衙的刘仲修得了刘铁提醒,方道:“去正房。”
身后刘铁道:“今日用不用奴才使用调虎离山之计?”
刘仲修淡淡道:“看情形再说。”
到得正房,只见太太屋子寂静的很,且她端着一张冷脸用膳竟未等他,真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心思一转笑着坐到她身边, 迎香福了福身伺候他洗手漱口,刘仲修见她眼神都未撇过来,挑眉问道:“怎这么大火气,谁又惹你生气了?”
太太板着脸对其福了福身,对立在身后的迎香低语:“去请二姑娘及她的丫鬟过来。”也不等刘仲修动筷,直接放下手中的碗筷一副后堂开审的架势。
刘仲修神色诧异,再次挑眉道:“这时辰唤二丫头过来作甚?”
“老爷且莫心急,有些事还是由您亲自审问为好,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事比我亲口告诉您更让您信服。”
何事兜这么大的圈子!
刘仲修紧皱眉头:“到底何事直接道与我听就是,不要这般拐弯抹角。”
太太冷着脸不知声,端起手边的茶杯抿了抿。
屋内二人对峙而坐,竟是谁也不搭理谁,此事还未审他们倒先互相置气,直至王妈妈扶着脸色发白的二姑娘进来,太太脸上的冷意方渐渐缓和,淡淡道:“二丫头,事已至此不能装作全无发生过,不过此事由我定夺,想必你心中定然不服,遂由老爷出面裁夺,这般你定然心服口服,也算是我全了你的脸面。”
二姐膝盖一软直接跪下,未语先落泪道:“爹爹,是女儿错了,女儿一时魔怔犯下大错,求您原谅女儿这回。”
正在这时,菱香也带着彩霞彩凤二人进来,二人闷头不吭的跪下,一时间时间如静止了般,刘仲修对门口的刘铁大喊一声:“关门,任何人不得进来。”
“是。”刘铁咽了咽喉咙,轻手轻脚关起房门,立在外面如同石柱。
刘仲修眼睛直直盯着彩霞额头的伤口,转头看向泪眼婆娑的二丫头,冷声道:“你丫鬟的伤是如何来的?”
二姐身子一哆嗦,眼神闪躲,脸色更是白的毫无血色,低头那一刹那眼角不自觉撇过太太那边,低声辩解:“爹爹,彩霞的伤是……是她自己弄得。”
“哦?原由呢?”刘仲修压抑心中的怒火,声音微微上挑。
二姐抖着身子瑟瑟发抖,推卸道:“彩霞一时想不开撞墙弄伤了。”
“无缘无故她因何要自裁?”
二姐支支吾吾却不肯道出实话:“是……是……”
刘仲修常年断案,只需三两句便能大致猜出事件始末,又见她眼神闪躲,语气发虚,脸色渐渐发黑,低头问跪在地上额头碰地的彩霞:“既然你主子言辞闪躲不肯道明真相,你这受伤之人便说说原由吧?”
彩霞咬了咬嘴唇,
刘仲修怒急对着她胸口直接便是一脚:“你这贱婢竟敢污蔑主子,真是该当一棒打死!”
彩霞被踢得倒退了数步,咳嗽数声嘴角竟留下血水,可见老爷气愤至极,用力之大,屋中众人大惊失色,就连一直板着脸的太太都吓得脸色骤变,哆嗦后退着,颤着音道:“老爷,您先消消气。”
彩凤飞快爬过去,抱起受伤的彩霞呜呜大哭:“老爷,是奴婢们错了,求您手下留情。”
二姐吓得尖锐大叫:“爹爹,爹爹……”从小到大爹爹一直温文儒雅,除了鞭打行哥一事再没发过火,如今因她之事雷霆大怒,可想而知后果有多严重。
刘仲修眼睛一眯,直直盯着太太:“夫人就是为了等我过来处理此事?”
太太吓得汗毛立起来,佯装镇定道:“老爷休要着急,此事您尚未听全?”接着讪笑一声:“还是先听听二丫头所有打算后再发火也不迟。”
除了威逼婢女□□,二丫头还有其他后手,这般说来他可是要好好听一听,看看他的女儿心思到底如何缜密,刘仲修淡然的坐会凳子上,手指敲打桌面:“既然夫人这般说,彩霞你便将起因从头到尾说与我听,若有一丝掺假,直接发卖了你一家人。”
被主家舍弃的仆从还能有何好下场!
彩霞抹掉嘴角的血痕,哆嗦爬向老爷脚边,语气极其虚弱,开口那一瞬间想起今日在太太面前已经实打实交代一番,此次在老爷面前更不敢有所隐瞒,遂眼睛一闭又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二姐既怕又怒,屈膝几步扯着刘仲修的裤脚,泣不成声道:“爹爹,女儿少不更事,一时鬼迷心窍,求您看在女儿往日乖巧的份上原谅女儿这次。”
到底是父女血亲,老爷见她可怜兮兮的模样,神色微微动容,太太随即冷声一声:“老爷糊涂不成,你只道其一却不知其二,咱们二丫头这心思古灵精怪的很,寄希望于彩霞,希翼借由她从小厮嘴中得知几位少爷日常作息时间,顺便嘛?”
“有话直说,别这么阴阳怪气。”刘仲修脸色一敛,眼神阴冷的扫向其他人。
其余几人被老爷身上散发的肃杀之气吓得瑟瑟发抖,纷纷低头。
刘仲修这般没好气,太太更加没有好脸色,直接了当道:“老爷,咱们二姑娘心大着呢,俗话说得好美女配枭雄,遂这英雄救美也不失为一条良计,您说是与不是?”
什么!
胆大包天不知羞耻为何物的东西!
太太是如何教养她们的闺训!
刘仲修伸手狠狠拍向桌子,蹭的站起来一脚甩开二丫头的桎梏,在屋中来回踱步,铁青了脸质问道:“二丫头,你母亲说的可是当真?”
二姐使劲摇头,如泣如诉道:“爹爹,女儿长居内院如何能有这般心机及胆识,求爹爹不要轻信母亲所言。”又转头看向太太:“母亲,女儿一直知晓不得您的欢喜,可是您也不该胡乱往女儿身上泼脏水,这让女儿情何以堪。”
左边爹爹,右边太太,爹还是亲的,可太太却与她无半点关系,今日种种更是半点情分也不念,形势逼人下只能咬死不认,即便此时恼羞成怒的太太恶狠狠怒瞪她也不能退缩半点。
闻言,太太指着她怒声道:“孽障,时至今日你还不肯承认心中龌龊的打算,还妄想污蔑旁人,真是罪不可赦。”
“母亲,女儿当真没有那般龌龊的想法,您之言皆是您的揣测。”二姐直直盯着太太的眼睛,目光清澈又坚定,转头看向刘仲修:“爹爹,您万不可当真,一定要相信女儿。”
怒急之下的太太,反问道:“你敢对天起誓吗?”
自与太太对峙后便被圈进于西厢房,她仔细思索后下定决定,便是应了誓言死后入得婆娑地狱也要先过得此关,她可不想被爹爹主母双双厌弃,使得她在府中孤立无援,无人可依,遂立直身体,铿锵有力道:“我敢!”
“你……你竟不怕天谴也要反咬我一口。”晌午之时她还畏惧誓言,如今竟不怕五雷轰顶。
“母亲,女儿确实没做过之事,您为何非逼着女儿承认,女儿不服。”说着伸出三指,起誓道:“我刘佳婉愿对上天起誓,心中若有母亲所说龌龊心思,日后必被夫君厌恶,子女厌弃,至此孤老一生。”
刘仲修地地道道的古人,更加信奉今生来世,心里不由有些动摇。
太太时刻注意老爷的神色,见此怒急而道:“早知你如此狼子野心,当时就该……”话还未说完,便被身后的王妈妈拽了拽衣袖,太太瞬间醒神,愤然的不再言语。
一边是愤然的太太,一边是眼神清亮的女儿,刘仲修夹在两个女人之间左右为难,不过从她们只言片语中他已得出谁之言为真,谁之言为假,不过真真假假又何妨,此事定不能声张,否则内宅家事一个处理不好,便会祸及其他无辜的儿女。
为难之时,刘仲修不禁将目光看向太太:“你本欲打算如何处置?”
太太别过身子,声音平淡道:“二丫头都说了是妾故意污蔑她,我又有何能耐处置她,妾就怕落得如今这番境地,这才等老爷过来后处置,如今有老爷在,是非对错全看老爷决定,妾不敢自夺。”一副听之任之的模样。
刘仲修低叹一声:“既然你母亲这般说,便我来处置你,二丫头你可服?”
二姐梨花带雨,颔首道:“爹爹为官向来清廉正直,定会为女儿洗的冤屈。”高帽一带,希望爹爹从轻处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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