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首是瞻
景庭轩早已被丫鬟打理的干净整洁, 且早有小厮在一旁候着他们四人, 梳洗后的宋天明小声对子渊道:“你二叔一看就是老谋深算之人。”
“小声点, 别被人听见。”魏廷茂冷哼一声。
曹霁光颔首道:“未见之前总听家父在家夸赞你二叔如何如何,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刘嘉睿翻了个白眼,心中冷哼:小时便听爷爷说二叔头脑贼的很, 无论阳谋还是阴谋手段皆耍的十分了得, 此生他唯一憾事便是二叔不喜从武,而唯一幸事便是二叔弃武从文后考取了文状元,让他老人家在那群老家伙面前耀武杨威。
“日后你们不许再我面前嘀咕我二叔,在私下点评他小心我跟你们急。”刘嘉睿挥挥拳头。
曹霁光及宋天明忙点头求饶。
魏廷茂上前拍拍他的肩旁:“放心,到时候我帮你。”
两个从武对战两个从文, 结果不言而喻, 遂那两位文弱书生对视一眼, 面露苦笑。
刘府内宅,太太得到消息后忙不迭唤王妈妈派人去景庭轩扫尘,又遣菱香到各个院落传话与几位姑娘,让其梳妆打扮, 因家中来客晚膳便在太太处食之, 届时老爷也一同入席陪坐, 让她们妆容整齐切莫失了分寸。
三姐依偎在她娘怀里, 语气不免有些激动:“娘, 您说我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最好看?”
太太摸着她的脑袋, 语气柔和道:“在娘眼里,玫儿穿什么都好, 不过你且记住娘的话,身为嫡女无需花多余时间用在梳妆打扮上,那种徒有虚表的女子世家子弟根本看不上。”世家子弟寻妻定然要庄重贤淑,不可打扮的过于妖丽妖艳。
三姐害羞的直往她娘怀里钻,长这么大还是头次见外男,想想心脏便激动的砰砰直跳,也不知他们是否如画本中形容的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
想及此脸色更是如娇艳的玫瑰,含羞怒放。
一直以来府中后院仿若一池平静无波的池塘,如今似被人扔了一块石头砸得泛起阵阵波纹,真是那应了那句坎坎伐檀兮,寘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漪。
得到消息的二姐兴奋的在屋内来回踱步,随后吩咐彩霞彩凤翻箱倒箧找出太太赏赐过的未上过身的彩色华裳一一摆在床上,任她细细挑选。
四姐捂了捂即将蹦出来的心脏,指挥玉兰挑些清雅脱俗的衣裳,自己则坐在梳妆台上描眉淡抹。
五姐坐在矮榻上,拄着下巴看着挑挑拣拣忙的不亦乐乎的张姨娘,叹气道:“姨娘,别忙活了,听说来的几人都是名门望族的公子哥,像我这般的身份自是配不上。”又何必自取其辱。
张姨娘怒急,走到她面前点了点她的额头:“不试试又怎知不行?”
七姐不是不想梳妆打扮,怎奈她年龄尚小,等她到了嫁人的年岁,那几位风度翩翩的少年郎怕是早已娶妻生子,何苦来哉。
至于刘湘婉则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专注绣屏风,所以等她去正房用晚膳,着装无任何变化。
几个儿女率先向太太请安,待老爷领着四人进来后,众儿女又向老爷请安,老爷淡笑着对身后四人道:“这些都是我不争气的儿女。”
四人中的刘嘉睿上前一步,撩袍席地而跪,额头碰地脆声道:“侄儿子渊拜见二婶。”
太太神色难掩激动,就差亲自上前扶起他:“快起来,让我看看你。”
刘嘉睿起身后,牙齿一露笑容满面的看向她,奉承道:“二婶这些年容貌一点也没变,还是这般雍容华贵,侄儿至今还记得当年您跟随二叔外任离家时
如今的嘉睿身高近七尺,偏瘦,穿着一袭绣绿纹的紫长袍,腰间配着白玉腰带,脚上穿着白鹿皮靴,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英姿飒爽,偏他说出这般肉麻的话,真真让人鸡皮疙瘩起一身,刘仲修儿女已有十二人,似四姐那般妙语连珠也不曾如此奉承过太太,此话一出,就连上首的刘仲修看侄儿的目光都有几分难以置信。
偏太太视若无睹,眼角泛泪心酸道:“没想到过了这些年你还记得……”
“二婶当年甚是疼爱我,侄儿如何能忘记?”
太太颔首,又道:“不知父亲与你父母身体可还安康?”
“家中一切都好,二婶放心。”
其他三人缓缓而出,一一躬身揖礼道:“小子宋天明、曹霁光、魏廷茂给伯母请安。”
宋天明穿着白色的缎子衣袍,头发同样以白玉束起,皮肤白使得他俊美的五官看起来分外鲜明,尤其是那双眼睛,看起来既聪明又骄傲,袍上绣有银色镂空木槿花,腰系玉带,手持象牙折扇。
曹霁光青色衣衫绣着雅致竹叶,花纹上的滚边与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光洁白皙的脸庞上乌黑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梁上衔着浓密的眉毛,无一不显示儒雅书生,彬彬有礼的气质。
魏廷茂身着墨色缎子衣袍,身材伟岸肤色古铜,五官轮廓分明,眼神幽暗深邃犹如上过战场御过敌的将士,目光所及之处看得人心中发冷。
这么一打岔,太太眼神不由落在其他三人身上,连说二字:“好!好!”脸上更是止不住笑容,越看越觉得他们三人中无论哪个都俊朗非凡,如此想来,若肯做她女婿更好。
太太眼睛直直盯着宋天明,神色踌躇:“天明侄儿,可否告知我家大姐可好?毅哥可好?”身子颤抖,语气激动,恨不得下去抓着他的胳膊问个清楚。
宋天明揖礼道:“小侄临来之前,恰好听母亲说大嫂又身怀有喜,喜的她老人家合不拢嘴,毅哥更不用说了,白胖白胖甚是遭人喜爱。”
“珍婉竟又怀有身孕,真是太好了。”太太紧紧握着隐几两旁的扶手,激动不已。
“太太……”王妈妈悄悄扯扯太太的衣袖。
太太独自沉浸在喜悦中,女儿又身怀有孕这意味着什么,定是她在婆家深得相公喜爱,对她来说真是喜事一桩,听得王妈妈催促,回过神忙道:“多谢天明侄儿了。”
“伯母客气了。”
太太又看向其余二人,曹霁光是曹丞相的儿子,曹丞相位居高位,自家夫君又恰逢升迁在即,还是不要问及官场上的事,而魏廷茂是宁远大将军的庶子,三公主乃其嫡母,也不好问其过于熟路的家事,遂咳了咳对他二人道:“这段时日你们且把这里当家,若有不满意之处尽管来找我。”
四人一同揖礼:“小侄们谢过二婶,伯母。”
太太又指着立在一旁的儿女道:“说了半天话,忘了让你们互相见礼。”
少爷们相互问好后,府中众姐妹由二姐率领,一同福了福身:“四位哥哥好。”
四人同样躬身揖礼:“众位妹妹好。”
低头那一瞬间,刘湘婉眼神不自觉看向其余姐妹,一个个满面羞涩红了脸颊,眼神却是闪闪发光,嘴角不由偷偷上翘,趁人不注意微微抬头看向对面四人,不料被其中一人逮到,她眨眨眼睛讨好对其笑笑,后又觉得与此人谈不上相熟,为何如此狗腿,怒其不争的鼓着腮帮子怒瞪他,可那人……那人竟呲着大白牙对她笑了笑。
怎有这般讨人厌的家伙!
众姐妹轻轻点头。
饭后,太太让众女儿先行离开,她则坐在上首倾听老爷及儿子与他四人的聊天,当曹霁光听到翊哥已是举人功名,笑着揖礼道:“想不到翊哥比我还小上一岁已是举子功名,想必心中定是满腹经纶,哪天有时间咱们哥俩互相切磋下。”
翊哥回以一礼,淡淡道:“随时恭候。”
曹霁光心里一笑,这人竟比他们这些京城里的公子哥还要张狂,傲慢!
不过他就喜欢打击这种自命不凡的人。
曹霁光又道:“听说翊哥还跟着夫子上课?”
“嗯。”翊哥又是轻淡一声。
“不知我可有荣幸与你一同见见夫子?”
这次轮到翊哥诧异,他从京城远道至此不是为了游山玩水,竟有闲情逸致跟他一同去学堂,怪哉!
刘嘉睿走到翊哥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四弟,可还记得二哥?”按刘家族谱排行,翊哥排行第四。
翊哥抬手拂去他的手:“二哥,没想到从小到大你还是这般不正经。”
“呵呵……”刘嘉睿尴尬的摸摸脑袋,唯有傻笑。
翊哥目光看向魏廷茂,不由问道:“魏大哥,你与我二哥比划起来,谁的武艺更厉害。”
“……”刘嘉睿怒急涨红着脸,这小子从小到大说话还是这般噎人,一板正经像个小老头,可说出来的话却每每让人想揍他。
魏廷茂瞥了涨红脸的子渊,决定给他在弟弟面前留点面子,隧道:“你二哥武艺比我厉害。”
怎奈翊哥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眼神似笑非笑的看向二哥。
刘嘉睿气急:这小子,哪天背着人定要让他狠狠吃两记拳头,长长记性!
刘仲修低头抿了抿茶装作没看见,太太与王妈妈耳语小声交代什么并未注意他们兄弟间的硝烟,其余众人抱着看乐子的想法看着他二人斗法。
宋天明小声对明若道:“这家伙不是来玩的,应该是来拉仇恨的。”
魏廷茂微蹙眉头看着他二人:“子渊,你有些过激了。”
四人当中,温文尔雅如曹霁光,风流倜傥如宋天明,放荡不羁如刘嘉睿,临危不惧则属魏廷茂,所以其余三人大多时候听从他的吩咐。
刘嘉睿冷哼一声重新坐回他的位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