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光城外有条山脉, 连绵不绝,许多依附于冲霄宗的修真家族便在此定居, 繁衍生息。同时, 这里也生活着许多七阶以下的妖兽, 是炼气弟子最常去的历练之地。
殷渺渺带着凤霖四处逛了逛,途中碰到了当年开小号入山门时的熟人,他们结伴而行, 看样子在埋伏一只五阶的妖兽。
她没有现身, 远远绕开了。
凤霖拉着她的手腕,亦步亦趋:“我们要去哪儿?”
“不知道, 随便散散。”她饶有兴致地左顾右盼, “你不乐意吗?”
能和她一块儿散步, 凤霖求之不得, 当下也不再问,缠着她说以前的事:“你炼气的时候是不是也在这里出任务?”
“忘了。”
凤霖不信:“不想说就算了。”
“真的,我失忆过, 有些事都不太记得了。”殷渺渺走上山巅, 遥望着淡淡的山岚,“可能来过,可能没有,我也不知道。”
凤霖吃了惊,讪讪道:“哦哦, 也没什么……诶, 那里有只小兔子, 我抓来给你。”
兔子是三阶妖兽,皮毛雪白且柔软,是做贴身衣裳的好材料,但品阶低,并不是什么珍惜的东西。凤霖很快抓住了它,捏着它与众不同的短耳朵说:“耳朵真小,不像只兔子。”
殷渺渺心中一动,笑说:“你在这儿等我,我马上回来。”话音未落,人已如柳絮飘远。
凤霖衡量了下两人间的实力差距,暗叹一声,席地坐下,挠着兔子玩了起来,还和它说话:“你虽然是低等的妖兽,不过,还挺可爱的。”
兔子耸了耸短短的小尾巴,屁股对着他。
但圆滚滚的屁屁也很可爱,凤霖突发奇想,要不然把它带回去给她养,女修应该都喜欢这种毛茸茸的小家伙。
“凤霖。”她回来了,扬手丢出两只妖兽,“来。”
凤霖抬首一看,她带回来一只七阶的锯齿虎,一只五阶的毒蜘蛛,不由诧异:“你抓它们干什么?”
“考你个问题。”她拎起他手中的小白兔,丢到另外两只妖兽旁边。三只品阶、外貌不尽相同的妖兽在她释放的杀气下瑟瑟发抖,匍匐在地,动也不敢动。
她道:“这里有三只妖兽,你现在杀一个,三选一。”
凤霖不解:“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选吧。”她负手含笑。
凤霖望着它们。锯齿虎的境界与他相当,且灵智已开,一人一虎对视时,它的眼中闪过思索考量的光,毒蜘蛛浑身青紫,毒液自腺体滴下,腐蚀了身下的泥土,散发着刺鼻的气味,最旁边的小白兔都吓傻了,团成一个毛球不停发抖。
“那这个吧。”他挑了毒蜘蛛。
“理由呢。”
凤霖挠挠脸:“它最不顺眼?”
殷渺渺笑了笑,抬手斩杀了毒蜘蛛,然后道:“知道吗,现在的你,就是它。”
凤霖一惊,脱口道:“我没这么丑。”
“但它和你一样,最容易下手,而它呢?”殷渺渺抚摸着锯齿虎的额头。它臣服于她的实力,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她道:“它实力与你相当,不易对付,没有把握,不会轻举妄动。”
又走到小白兔前,拎起这个雪白的毛球:“它的实力最弱,但你却没有选它。是这点实力不足为虑,还是因为它长得太可爱?”
“呃,都有。”
殷渺渺笑了,踢着僵硬的蜘蛛尸体,鞋尖上精致的绣花和狰狞的尸首形成鲜明的对比:“它呢?它不足以弱到让人无视,又没有强大到令人忌惮。所以你选
一蓬火焰簇地燃起,剧毒的尸身熊熊燃烧起来。
她道:“我教了你很多东西,但你最好全部忘掉,一个没什么实力,又有小心思的人,是最危险的。”
凤霖似有所悟:“你是要我……做这只小白兔?”
“对。”她把怀里的毛球丢给他,“在你长成老虎之前,得先扮成兔子——你觉得这容易吗?”
他想,弱者想要伪装成强者,千难万难,但强者隐藏实力,却轻而易举,故而道:“不难。”
“那可不一定。”兴许是临近分别,殷渺渺的耐心好得不可思议,“式微时忍耐,那是迫不得已,不忍会死,倒也简单。可有了能耐,却要忍受欺压,反而会难熬起来。”
凤霖从中听出了关切与牵挂,放下小白兔,紧紧握着她的手臂:“你放心,我都听你的,我一定忍。”
他的态度这般认真,殷渺渺不由微笑:“也不是要你事事都忍,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过分的忍耐同样会让人忌惮。神妃当初为什么会防着你?因为你太能忍,一看就是别有目的。”
凤霖:“……”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好难啊。
“来,求求我,我教你。”她眨眨眼。
在凤霖眼里,她一贯沉稳温柔,未曾有过如此俏皮促狭的时候,新鲜又好奇,故意和她唱反调:“不求,你一向说求人不如求己,我才不上当。”
“哎呀,变聪明了。”她弹弹他的额头,语气惋惜,“有长进。”
凤霖抿了抿唇,被她夸长进原是件高兴的事,可他着实舍不得她失落,鬼使神差的开了口:“求求你。”
殷渺渺抬起眼睫,眸中潋滟:“答对了还要求我?”
“你想我求你,我就求你。”他自背后揽住她的腰,亲昵地啄着她的后颈,“我好不好?”
她哭笑不得,这样为了喜欢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家伙,真做了当权者,恐怕也是周幽王一流:“你呀,拿到《金羽明凰录后就安安心心修炼,其他的事一律不要过问,免得祸害镜洲。”
凤霖向来无甚野心,满口答应:“你放心,我会乖乖听话,他们要我做什么就做什么。”
殷渺渺更担心了。以他这样爱欲其生、恨欲其死的性子,若是被人利用,怕是要惹出大祸来,可转念一想,路都是自己走得,她能做的都做了,将来过得好不好,终究要看他己身。
希望……她的小凤凰运气能够好一些,再好一些。
难得闲情,殷渺渺也不急着回去,和凤霖一道在山间转悠起来。时至清晨,柔和的阳光洒在苍翠茂盛的树木上,金光粼粼,繁密的鲜花后面,间或传来一二声清脆的鸟鸣。
一切的一切,令人心旷神怡。
凤霖眯着眼,享受着拂面的柔风,郁气顿消,突而道出心事:“我走了以后,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白露峰上没有别人了。”凤霖扭头看她,“你一个人,多孤单。”
殷渺渺顿住,答非所问:“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你居然是陪我最久的一个。”
言语不乏怅惘。
凤霖仰望着蓝天,破碎的金光透过斑驳的树荫,落到他的眼皮上。他闭着眼,眼前却有星光点点:“你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一样牛头不对马嘴。
“哪里奇怪?”
“神妃已经离开镜洲,和羽氏再无瓜葛。”俊美的青年一错不错地看着她,神色认真,“你只要和我说,未来会替我杀了她,我肯定死心塌地地跟着你,你让我往东,我绝不会往西
殷渺渺拂落颊上的发丝,面露讶异。
“我已经没有亲人,又不够聪明,换做旁人,肯定巴不得收服我,可你没有。假如是以前,我肯定会觉得你是不喜欢我,想要打发我走,但我现在不那么想了,你……”他犹豫着,不太确定地说,“好像更喜欢别人自立?”
这是凤霖给她最大的一次惊喜。殷渺渺一时沉默,想起了许多年前和莲生的一番谈话——她以为予他“去留由己”是最好的,他却用切身行动告诉她,人各有志,不是每个人都想做修士。
她最想要“自由”“自尊”,别人未必也是如此。正如不是每个女人都想做女强人,一样有人渴望相夫教子,难道后者就比前者低贱吗?不,真正的自由,是想做什么都可以。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凤霖不安地问。
殷渺渺摇头:“你说得对,可能这也是一种自私,我一厢情愿地让你做我觉得对的事……那么,你怎么想呢?如果你有别的希望,我也可以答应你。”
凤霖却并不犹豫,坚定地说:“我要去镜洲。”
她应了声。
“不问我为什么?”
“为什么呢?”
“因为我不知道怎么样才是对的,既然你觉得这样好,我愿意试一试。但要是我觉得不好,我还会回来的。你不会拒绝收留我吧?”他问。
殷渺渺失笑:“你想回来自然可以回来,但既然出去了,不妨游历四海。我是没办法才留在山上,都快闷出病来了。”
凤霖想想,没敢夸口:“我会看着办的。”
她点头,有许多事想嘱咐,而又觉得难得良辰美景,何必让说教占去,与他相处的时间,也是过一点少一点了。念及此处,她心肠柔软,笑说:“不说这些了,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凤霖说:“我哪儿也不想去,就想跟着你。”
“那我们就随便走走吧。”
殷渺渺思忖了会儿,想起许久没去翠石峰的封地,便带他去了一趟。
那片山地已经发展得十分繁荣,茶田绵延无际,果林郁郁葱葱,附属的几个小家族在此繁衍生息,一片欣欣向荣。
跟她来陌洲的曹家家主曹飞早已过世,继任族长的是在翠石峰上待过一段日子的曹柔。她听闻殷渺渺过来,立刻带着道侣、孩子前来迎接。
“不必兴师动众,天气好,我出来走走。”殷渺渺婉拒了曹家的热情招待,但接受了留宿的建议。
当晚,他们住在果园旁边的小木屋里,推开窗户,伸手即可摘下甘甜如蜜的灵果,到处都有蝴蝶和灵鸟。
凤霖对此很有兴趣,一把搂住她的腰,兴致勃勃地建议:“我们野合吧。”
“……”殷渺渺挣脱他的怀抱,拎着新摘下的一串葡萄坐到了圈椅里,慢条斯理地剥皮,“没空。”
凤霖不肯轻易罢休,追过来半跪到她的脚边,掀起她的裙子就钻了进去:“你吃你的,我吃我的。”
她好气又好笑,想骂他几句,裙下却传来一阵酥麻入骨的颤栗。
不多时,屋里响起低低浅浅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