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烈阳沉沉坠下,树影斑驳。
热汽自地面蒸腾而起,烫得柏油道路都凝起沉色。
哪怕室内全然开了空调,清凉不已,那般的烧灼像是浸到了骨子里,挥之不去。
比起公司上下偶有埋怨起天气的工作人员。
办公桌后的那人,却是润在了清溪里,此刻正垂首安静地批阅文件。
像是初绽的荷花,梁潇潇面容秀雅,雪肤樱唇。
助理推开门,见此,几步迈上前,“小潇总,这是之前你拜托要查的文件,还有这个月的相关情报书。”
听这语气便知道没什么进展,梁潇潇抬头,“还是没有消息吗?”
助理摇头,“没有,不过这次有例外。”
听到这倒是疑惑了,梁潇潇捞起文件放置在眼前,“什么例外?”
助理思索再三,谨慎地开了口,“我们这边的私家侦探说………沈氏那边也特派了人员去寻。”
只沉默了须臾,梁潇潇垂下秀气的长睫,“嗯,我先看看我们这边的文件。”
由此,助理静静地等。
视线也不免落向径自察看那两份文件的自家大小姐。
其实早先在梁潇潇胜任梁氏总经理一职时,董事会多数人持有反对意见。
大抵是说她行事风格偏柔且内敛,做什么事都不紧不慢,无半分雷令风行的气概,恐怕是出去谈合同都要被对方给欺了去。
殊不知,梁潇潇心极细且有耐性,每每经由她手的公务亦或是合同,不是磨得人让利三分,便是叫合作方都给出还要好的条件。这般满意的答卷不仅是让那帮老古董们闭了嘴,也更因为她本人对手下工作人员的照拂,梁潇潇在梁氏是堪比国宝的存在,颇有声望。
欸,如若不是她们小潇总是个女的,她都想嫁了!
梁潇潇哪能知道自己助理此刻正歪歪而起的小九九。
联想起先前沈氏大佬和自家妹妹偶有的传闻听说,她敛眸凝思了会儿,到底还是弯了弯唇。
姐妹俩在这件事上,倒是一如既往地坚持。
将相关的文件收纳好放进专门的抽屉中,再抬头时,她目光撂过手机,想了想,顺便给林肃拨了个电话。
………
电话铃声响起后,很快便在空阔的房间横蹿。
你来我往间的贴心话语,是情侣间特有的音调,极尽温柔。
随后再挂断,则是漫向四周的沉默。
三潭月的私人包厢空阔静谧。
林肃修长身影立着停于玄关处,面上神情看不分明。
卢箐拂了拂发,清了嗓,犹豫再三还是问道,“………是梁小姐吗?”
先前林肃一直淡着神色,和她交谈间也颇是心不在焉,此刻却倏而转头,“你怎么知道是她,你见过她了?”
“我没见过她。”卢箐似是被他的语气惊到了,清纯的小脸儿尽显黯然,“我每天在三潭月工作,只偶尔有时你来这边应酬了,我才能偷偷地看你一眼。”
卢箐咬唇,嗓音柔弱卑微到了极致,“林肃,我只是单单来找你的,压根就没想过叨扰你和梁小姐,也没想过要介于你们之间。”
林肃和梁家大小姐订婚的消息早已传遍圈内,虽说没见过真人,她在三潭月这边久了,也耳闻不少。
似是自嘲,卢箐音调低了下去,“那可是梁氏的大小姐,我是万分比不得她的。”
“你能来见我,我很开心,还记得小时候在孤儿院吗,每回你挨训了,都是我拿着苹果去找你,那时候………”
“够了。”林肃打断了她追忆往昔的话语。
卢箐垂下头,细长的颈子,“我知道你现在是林家二少,有地位有名誉,可能也早就忘了我这号人,你只要一句话,从此以后我都不会再来找你。”
林肃垂下眼,更为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他递过来一张卡,“有困难可以用这张卡救急,其余没什么重要事的话,往后还是尽量别联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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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箐短期内确实没联系他。
那张卡的余额足够一位人安稳地过完下半生,近来偶有时间,都被她用去购物。
和她一起的小姐妹知晓了具体的数额后,大吃一惊,“天呐,林二少出手这么阔绰吗?”
“阿箐,这样看来,他对你是真不错欸!”小姐妹暧昧地怼了怼她的肩,“是不是对你上心了啊。”
卢箐悄悄抬起唇角,却也没否认,只模棱两可道,“谁知道呢。”
“懂的啦,毕竟是小时候就认识的人,怎么可能以后都不联系呢。”
小姐妹说着,复又跟着卢箐往商场外沿的闸道走。
这里是市中心,周遭楼宇林立,除却商场外,多半落有的是高耸入云的写字楼。
走至商场旁侧的大楼处,小姐妹抬头觑了眼,感慨声骤起,“这是哪家公司大楼啊?好气派。”
卢苧拎着购物袋,听此微微皱眉,“别发出这样没见识的声音。”
“知道嘛,你可是有林二少罩着,往后都是享不尽的福。”
小姐妹和卢箐当初在酒吧驻唱时期相识,知晓点她的身世,从小在孤儿院长大,被领养后辗转送往了好几户人家。
卢箐来了享誉汾城盛名的三潭月当服侍生后,顺带着也把她引荐了进去。
两人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关系一直不错。
她们俩也没走,顺势便停在了大楼外面。
期间有车从地下车库驶出,缓缓地朝着这边驶近。
两人刚要迈步绕过去,那拦车的电子自动杆恍若失灵,往上抬起倏而转了个弯,偏转方向之余,眼瞧着竟是要朝着两人的方向落去。
“………小心!”主驾驶上的人下了车,来到电子系统前,抬起指尖摁了什么按钮,那杆子便又缓缓地升了上去。
惊险一刻,卢箐还没回过神,只向着眼前的人喃喃道,“那个,谢谢啊。”
却见车主朝着她们俩笑了笑,“没事,举手之劳。”
原先因为惊慌顾不得去看这人,眼下近在咫尺,面前的女孩脸庞似瓷柔美,身姿纤如蒲苇。
身上泛着隐隐的竹香。
经由这瞬,卢箐和小姐妹不免有些愣怔,近乎是看了呆。
只一眼,便知晓。
那是和她们全然不在一个世界的人。
除却她所开的车,以及身上那看似低调却极为贴身合宜,颇具质感的穿戴。
女孩通身踱来的气质,才是引人注目的重点所在。
似是叶桠在清风间轻缓摇曳,如兰馥郁,尽显底蕴。
一看便是世家大族养出来的女孩。
可这样的人………却会在危急时刻下车,只为帮她们拂开就要往下重落的栏杆。
比起这两人的怔瞬,眼前的女孩未曾多有停留。
略略颔首后,很快便驶车离开。
她们俩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车尾,直到转角打灯再也不见,这才似是回了神。
保安很快便闻讯而来,“天哪,怎么又是这杆子!还被大小姐看到………”
听眼前这人嘀嘀咕咕,卢箐好奇极了,不免开口询问,“大叔,刚才那个女孩,是谁?”
“什么女孩?”保安室的大叔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指的那人是谁。
“哦,你说刚刚那个哇。”他再开口时,语气颇显骄傲,“那是我们总经理!也是我们梁氏的大小姐。”
紧跟在卢箐旁边的小姐妹听此,不免一愣。
梁氏的大小姐………那岂不就是林氏二公子的未婚妻。
她转眼,朝身旁的人看去。
卢箐不知什么时候低下了头。
眼睫沉沉垂着,掩盖住眸中所有情绪。
神色看不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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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潇潇晚间约了林肃一起用晚餐。
刚落座,葛烟便发来条消息,问她有没有在三潭月那边。
小小:「不在那边。」
小小:「怎么了?」
格言从录:「我在这边看到了林肃,他身边还有人,你没和他一起吗?」
小小:「那会儿可能他有事吧,我现在才见到他,在一起吃饭呢。」
梁潇潇垂着眸,复又和妹妹聊了几句。
手中敲打动作未停时,屏幕笼来的小方阴翳将她的小脸儿拢入其中,映出淡淡的明辉。
林肃凝视眼前的人,目光定定地锁住她。
比起他这个空有虚名,几乎被林俨架空了权的二公子。
梁潇潇的忙碌显而易见。
他清朗的面容携了点柔色,“这几天累不累?上次见面到现在也有一个多星期,再不见,你得把我忘了。”
“习惯了以后就不算累。”梁潇潇收起手机朝着他轻轻地笑,半撑起胳膊放置于桌上,只在他面前显出点小女孩的姿态,“公司里最近事多,我和爸爸说了,等我忙完,就可以开始准备结婚的事宜了。”
“好。”林肃也跟着笑,又吩咐服务员上点热盅的炖品。
用餐到了中途,他似是不经意提起,“潇潇,我听说你最近还在找葛丛鹭的消息,现在有什么进展吗?”
梁潇潇摇头,稍稍抬起眼看他,“怎么了?”
林肃敛眸,声音略低,“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他那么多年都杳无音讯,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参加我们俩的婚礼。”
“只要有一分希望,都还要寻,不仅是为了伯母,也为了烟烟。”梁潇潇眼中浸着窗边的烛亮,“林肃,丛鹭哥他毕竟也和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想着,还是要多尽一分力。”
而话题经由葛丛鹭。
梁潇潇不免回忆起年少时期。
那般有他存在的回忆总归是有些少了,经由此再往后,也留下了不小的遗憾。
………
这餐饭用得不算快,等到吃好再往外间迈。
天色已然沉黑得如被墨浸透。
快要临别时,林肃揽着便抱住她,将人送进怀里后,缓声道,“潇潇,你是我的。”
梁潇潇略有诧然,到底还是笑着回抱住他,“怎么突然这样………”
两人拥了会儿,还要再说些什么,林肃的手机铃声骤响。
他没接,却也因为伸手抱她的举措,迟迟拿不到手机。
没能摁断的铃声在湮灭后,似是锲而不舍,又像是不甘于此。
复又响了起来,接连不断。
梁潇潇示意他,“电话怎么不接?”
林肃顿了好半晌,将人半松开后,拿出手机后垂眼,视线落于屏幕上方。
他望了几秒,作势要朝着旁边迈,“你在这等我,等会儿我送你回去。”
梁潇潇轻应一声。
而就是这个转身,她鼻尖从他的衬衣领口轻轻略过。
闻到一股极为清浅,却尽显魅惑的香水气味。
幽幽袅袅的,倏而散开。
却也凝在鼻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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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潭月,环内长亭外沿淌着浪伏拍打的湖水。
私人包厢内。
林肃赶到后,神色微凝,“不是说了没事不要再联系,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望向房内半躺于沙发之上的卢箐,没再往前。
比起垂着眼睫,面上略显悲恸的本人,旁侧一直在轻敲肩膀,替她抚背顺气的女人,似是再也忍不住,当即便站了出来。
正面迎向他探来的视线。
“林二少,这通电话是我替阿箐打的!”她义愤填膺,替卢箐发话抱怨不公,“她藏着掖着不让你知道,但是我心疼!”
小姐妹话语刚落,旁侧的卢箐眼中便浸满了泪,伸手要去拦她,却被利落地挡开,“阿箐,你别拦,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个恶人就由我来做!”
“林二少,她知道你不愿意她老去找你,可我所知道的是,在你给了她那张卡后,她难受得要命,傻姑娘自己伤得这么严重,光自己忍着,好说歹说都不愿意再去麻烦你!”
林肃听了顿住,视线落向卢箐。
女人半边纤细的腿落有大片的红,似是被什么烫过,看着极为渗人。
深浅不一的伤痕和皙白相衬,可怖十足。
他垂眼,“你的腿怎么回事?”
卢箐没吭声,半咬住唇,垂着眼,定定地落于自己的腿上。
她的小姐妹紧跟着又回应,算作是解释,“三潭月这边店里的人骂她上赶着扒住你不放,说得格外难听,什么野鸡就是野鸡,竟然也想变凤凰,阿箐不在意自己被说,只是听不得她们把你也牵连上了,就吵了起来,那会儿刚好有人拿了给客人倒水的瓷壶,不小心开了,热水哗啦啦地往下流,就,就………”
说着说着,她似是不忍,将脸别了过去。
林肃沉默了几秒,很快收回视线,“情况严重的话去医院。”
小姐妹声腔略有泣音,“阿箐已经去看过了,说是得修养好一阵。”
大概见氛围不便于她再待,她说着拂了把面,“你们俩在这待,我就先出去了。”
随着门啪嗒而起的声响,开启又阖上后,包厢内很快便仅仅落有两人。
沉默而起的须臾,卢箐似是倔强,强撑着没出声。
林肃停了片刻,到底还是转身,“既然现在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就在他抬腿的瞬间,身后的啜泣声骤然传了过来。
“林肃,你能不能不要走?我一个人害怕。”
随后,似是不顾腿上还有伤,她挣扎着从沙发上起来,一瘸一拐地冲向他。
在他还要迈步走出去时,当即抬手,自后紧紧拥住身前的人。
“我在这世上没有亲人,我唯独认识能找到的倚靠,就只有你了啊,你连这点时间都不愿意分给我吗。”
卢箐泪流满面,几乎是瞬间便浸透了他的衬衣,“如果不是找到了你,我早活不下去了,你知道吗,之前重新见到你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我的天,我不求别的,只求你能来常常见我,就像是小时候那样,我们彼此相依为命。”
她摆足了娇柔姿态,似是要将人扦紧不让他再走开,只单单留下一道他离去的背影。
卢箐似是那拼了命也向上而起的藤蔓,极尽施展了身姿,将将要裹住他。
她说着那些暗藏着的,终于掩盖不了的仰慕他的话语。
泫然若泣,泪凝于睫。
“就当是为了我,只陪我这一晚,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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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潇潇是从葛楹打来的电话中所得知。
葛丛鹭回来了。
比起葛楹那抑制不住的激动音调,梁潇潇也难掩兴奋。
这么多年,终于啊。
这位不知牵挂了多少人心的人,终于回来了。
回到了他们的身边。
和伯母再三确认葛丛鹭这次回来后便不再离开,梁潇潇当天便赶回了梁宅。
迈过四合院稍高的槛栏,再越过落有鲤鱼荷叶嬉戏的庭院。
一步,两步。
她抬眼望向堂屋内稍稍晕起昏黄的光。
那人颀长身影便落于廊檐之下,光是觑见,便足以让人热了眼眶。
梁潇潇几步上前,喉头滚着无尽话语,到头来却只单单变成了一句,“………丛鹭哥。”
葛丛鹭却是清浅地笑,丝毫没有两人这么多年没再见过的生疏,朝着她微微颔首,伸手拉住她纤细的腕骨,将人拉至台阶之上,垂眼看过来,“小小。”
小小,是她的小名。
往来皆是虫鸟啼鸣,他面容隐于青瓦黑砌的棱窗外,隔着走廊,清梧的轮廓映衬了点夜晚的昏色,半明半昧。
梁潇潇抬眼定定地看,饶是知晓他成年后该是怎样的模样。
此刻仍是被震慑得心肝稍颤。
其实葛氏兄妹都随了葛楹的长相。
那样极盛的面容,轮到女生是殊色无边,媚骨丛生,可若是落到男生面上,便是迤逦有余,摄人心魄。
那时葛丛鹭身姿病弱,偶有时间都待在医院里,而因为肤色白皙,清骨颀然,他常年神情又似霜赛雪,颇有些仙风的意味。
小时候,他秉着张美人面。
是出了名的病美人。
而论及现在,风华有加,气质更胜。
当真是被打磨好了的玉,四处都携着润过的光。
只是那会儿他便疏冷寡语,此刻再看他和周遭人相处,虽温然有余,却也仍隐隐显了点小时候才有的疏离意味。
这次家宴气氛很好,欢声笑语不断,葛楹期间落泪了好几回,却很快又被哄好。
梁致臣甚至开了藏于后院酒窖,已然从祖上继承下来的百年老酒,连连敬了葛丛鹭好几杯。而葛丛鹭之后会直接回葛氏,入主为掌权者。
梁潇潇也沉浸在了这般的情景里,只觉身心畅然。
饭后没多久,她起身去往庭院间,照例去喂小乌龟。
佣人从大门旁侧的小长廊进入,来到她身边,递来一样东西。
“小姐,这里有封你的信,说是要你亲手拆开。”
什么信需要她亲手拆开?
梁潇潇伸手接了过来,就着昏黄的光翻面看了又看,愣是没找到署名。
将这一封拆了再伸手,里面的触感倒不像是信。
梁潇潇抽出,敛眸睇过去。
是十几张照片。
照片上的人很熟悉。
全部都是林肃。
而比起他本人,照片每每都有同框的,却另有其人。
一张又一张。
直至最后,他于清晨时分从包厢内迈出,房门半掩着打开。
顺着缝隙往里觑,门内的身影面容虽模糊,却也很好认。
是同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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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颤抖着音朝着父母暂别。
一路驱车开往要去和林肃见面时,梁潇潇脑海里骤然显现的,全然是这么些年的剪影。
她和林肃爆发了有史以来的第一回大吵。
林肃扶额,“我和她是朋友,从小一起在孤儿院长大,先前不小心遇到了,仅此而已。”
梁潇潇长吸了口气,“然后呢?”
林肃神情颇显痛苦,只反反复复强调,“我和她真的没什么。”
“没什么是吗。”梁潇潇拿起那个信封,放置在他面前,“那房间的照片呢?”
林肃视线落在半敞着的照片上,身形当即顿住,骤然转头,“潇潇,你查我?”
梁潇潇不再看他,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语,轻声反问,“我查你?”
只一眼林肃便知道这是她气极了的表现,他当即立于她身前,朝前要去抱她,“潇潇,我不是这意思,我和她真的没什么,我眼里只有你,怎么可能会跟别的女人发生些什么。”
梁潇潇往后迈,躲开他伸出的手,径自垂下眼睫,“你觉得你这番话说得通吗,不管是因为什么,你都该和别人保持距离。”
随即,她的眼眶慢慢浸上薄雾似的泪,缓缓看向他,“林肃,如果今天我和你说,我和别的男人共处一室,却也没发生什么,你能接受吗?”
林肃抬起的手虚落于空中,双眼猩红,“潇潇………”
梁潇潇凝声屏气,不让自己的嗓音泄露出分毫情绪,更不让泪流下,抬手略拂了下长睫,“林肃,我从来没想过,你会变成这样。”
孤儿院里相处的这几年。
难道抵不过他们年少至今的时日吗。
她不再给他解释的机会,当即转身,率先离开。
………
林肃和梁潇潇近来略有不合的传闻很快便又传了个遍。
以往一并出席的两人,此刻再出现于各大场所时,却是形单影只。
可谓是个稀奇事儿。
梁致臣最先发现自家女儿的不对劲,联想起近日有所听闻的小道消息,他又派人专门去打听。
得来的是林肃和三潭月那边的女服侍生揪扯不清的消息。
他当即去询问,说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如果没有误会的话,之后即将启程的婚礼准备,也该适时停止中断了。
葛楹也过来劝,说她身后有那么多人撑腰,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
梁潇潇应着好,但她现在脑子里乱糟成一片,加之内心里也已然有了确切的答案了,眼下只想着先独自静一静。
近来葛丛鹭都住在梁宅,几乎每晚都有家宴。
而今晚,似是要顺着她不高的情绪,晚餐虽还很丰富,却也顾及着她的心态,座上的人都将注意力挪到了她身上。
用完晚饭后,梁潇潇去了后院看自己栽种在瓷盅里的盆景,以及池塘里幽幽绽着的荷花。
但大概是心有不宁。
她迈过青石铺过的路时,不小心被绊了下。
尖锐的疼皱起,虽只一瞬便略过了,却也让她缓缓地蹲下。
先前工作再忙再累时,她没哭。
和林肃对峙反问时,她也没哭。
这一次因为倏而被绊,似是要将先前的所有都倾泄而出。
她也有抵抗不住的时候。
泪意先是凝在眼眶,随后盈溢着承载不住,开始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水色落在她瓷白的面上,湿漉漉的一片。
她哭得低声,却抑制不住那般的啜泣,纤薄的肩一抖一抖。
似是再也不用强装,再也不用在意周遭的一切。
她在释放自己的所有后,哭成那样小小的一团,活像个泪人。
再起身,虚晃地在面上抹了几下。
梁潇潇抬腿缓缓地朝着堂屋迈,打算上楼。
还没迈出几步,却是迎面撞上一道熟悉的颀长身影。
梁潇潇下意识顿住,刻意压了点自己的嗓,“丛鹭哥。”
可那般的哭腔却是止不住的,极为明显。
葛丛鹭就在这样的夜色里,幽幽看着她,“哭了?”
梁潇潇摇头,再开口时,竟然因为一口气没能上来,成了断续的两语,“没,没有。”
葛丛鹭默默地凝视着眼前的女孩,音调终究是放缓了,“还和小时候一样,什么都习惯否认。”
“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哭成了小猪样。”他说着朝前要来牵她,“过来,帮你擦擦。”
梁潇潇原本推脱不用,但眼前的人毕竟是葛丛鹭。
她稍有停顿的恍惚片刻,便被他牵着去了堂屋的偏厅处,坐在了古式架子床的边沿。
被极尽细心且柔地擦拭过眼角,面前躬身,单膝半抵于她身前的这人,身上携有清然好闻的似雪气息。
他长指骨节分明落于她面上,略过之时,每寸引起的战栗,都是无法忽视的触感。
梁潇潇很快便察觉到了不同。
面前的人,不再是年少时期相伴的哥哥。
此刻的他,是冷然出尘,携有无尽吸引力的男人。
这样的男人,方才对她极尽呵护。
清幽的眸中似是点了淡淡的亮,唯有她落入其中。
梁潇潇垂眼,眼睫轻抖了瞬。
葛丛鹭敛目,“你躲我?”
“………不是躲。”
察觉到了她的僵硬,他仍是慢条斯理地给她擦拭。
随后才起身,往后不紧不慢地落座于她对面的梨木椅中。
“小小。”
他这样唤她。
迎上她探过来的视线。
他的面容隐于稍显昏昧的菱窗楼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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