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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队整齐的车马缓缓走在燕国盛京城街道上。
盛京的老百姓平日里见多了王公贵族进京的阵仗,本来并不把这一队不太起眼的车马当回事,依旧要热热闹闹做生意。然而无论是开着店铺做生意的,还是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吆喝的,统统被提前下了一个奇怪的号令:车队进京,禁止喧哗,违者重罚。
于是这一队车马进京,原本热闹繁华的盛京城里破天荒成了哑巴城,不少人堵在车马行进的道路两边,好奇地朝那车厢的缝隙里瞅,想要瞧出一点端倪。
“嘿,你说到底这里头是什么大人物啊,进个京城都不让咱老百姓说话了?”有人低声问。
“听说是个得了重病的贵人,受不得惊扰,这才不让咱大着嗓门说话。”另一个压低了的声音道。
“哼,什么贵人,我看是那皇帝老儿的小相好吧,不然谁能摆出这样的阵仗!”
“嘘——!小声点!”
一个有些得意的声音道:“还真让你说准了。刚才那车帘吹开一条缝,你猜我看见什么?”
周围人一听立刻来了兴致,纷纷探头过去听。
“看见什么快别卖关子!”
“那车厢里可是坐着一个大美人呢!虽然就是一晃眼的功夫,但是那双眼睛,那脸……啧啧!”
周围人纷纷一片艳羡的眼光。
“还真是呢!我听宫里人说,那皇帝要把这贵人亲自接进宫里照料呢!”
“那看来不多久,宫里又有个得宠的娘娘咯!”
“可不是嘛!”
……
车厢里,晏长清缓缓睁开眼睛,他撩开车帘的一条缝,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色。繁华的盛京街景,街道两边尽是大小酒馆,作坊,当铺,花花绿绿的商幡迎风飘扬。更有搭了简易棚子的茶水摊子。无论是摊子上的人,还是围在车马两边的百姓,无一不捂着嘴窃窃私语,不时伸着脖子向车厢这边投来好奇的眼光。
车帘一撩,道路两边的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压抑不在的惊叹之声。车队的护卫立刻上前,驱赶着争先恐后凑上来的人群,示意人们噤声。
晏长清素来不喜别人对他盯着看,但是这次,他却恍若未闻,继续向远方看去。
沿着护城河岸边,是鳞次栉比的,或高或矮的屋宇,不少门口还贴着喜庆的春联,鲜艳的朱红还未褪去,门口的大树却早已发出蓬蓬的新叶来。树下还聚集着散散两两嬉闹的孩童,和含笑的妇人。
只是现在,一切的温馨与静好,都仿佛离他很远很远。
侍卫阿靖在晏长清一边小心翼翼地侍候着。见他一身素衣,如缎的青丝披了满背,斜靠着窗棂默不作声地看着,一双宛若深潭的黑眼睛全没了平日里凌厉的光华,心中不免难过,低着声道:“大人,要不,您歇歇?该喝药了。”
晏长清恍若未闻,甚至连眼珠子都不转一下,宛若一尊精致的雕塑。
阿靖暗自咬了咬呀,嗫嚅道:“大人那天救下的那个胖丫头,章大人已经按照吩咐安顿好了,还请大人切勿忧心,保重才是。”
晏长清终于有些木然地转过头来,看着跪在一旁,头也不敢抬的小侍卫:“那他们呢?”
没头没脑的一句,阿靖有些不解的抬起头,道:“他们……?”话未说完,迎上一双黑白分明,澄净无比的眸子,阿靖突然哽住了。
“五十三人。”晏长清道:“玄甲军三十人,随行侍卫二十三人,你说说看,为何只有你一人,毫发无损地活了下来?”
“我……”阿靖张了张口,再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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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他是从一开始,就接了燕帝慕容修的密旨,一路报告晏长清的行踪。但是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他知道当今皇上和他家将军关系甚好,因此也不觉得皇上此举有什么问题,只不过是君主关心臣子的安危,那应该是臣子的荣耀。直到他在焦芦河劫船之后,依旧按照皇帝的嘱咐,飞鸽传书汇报情况,搬来了救兵,他才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为什么明明是救兵,可是却不分好坏,杀了所有人?无论是与他并肩作战的兄弟,还是笑吟吟在棚舍里给他们可口饭食的村民,都被不由分说地一刀毙命?
难道是他的消息传递错了还是皇上有了别的心思?
虽然此事之后,他被破格授勋从六品的飞骑尉,可是他一闭眼睛,仍旧能梦到栖霞村满地的鲜血,和断崖前晏长清惨白如鬼魅的脸。
阿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将军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晏长清静静地看着他。
阿靖错了吗?晏长清心里虽然控制不住地怪他,但是他知道,最大的责任,根本不在他。
晏长清突然开口道:“人找到了吗?”
阿靖一愣,突然明白了晏长清的所指,道:“还没……?山崖下河水湍急,章大人一直搜寻不到,许是……许是逃了?”
阿靖也不知晏长清到底是想听到赫连戎川怎样的消息,一边如实答着,一边抬着眼小心翼翼看着晏长清的表情。然而晏长清的面容,仍旧如他刚苏醒是一样苍白和冰冷,只在他说出“逃了”二字时,平静如古潭的眸子里才突然绽放出一瞬璀璨的光辉。但仅仅一瞬而已,那双眼睛里的光仿若一绽的昙花,眨眼就凋零成一片死寂和哀伤。
晏长清别过头,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微颤,似乎在忍耐一股剧烈的情绪。阿靖赶紧上前一步,双手高高捧着药碗:“大人!郎中说了您绝不能再动气了,请您务必保重自己的身子啊!”
一阵金属相击的脆响。晏长清垂眸,静静地看着紧扣在双腕上的铁链。第一次从昏迷中醒来,他的双手上就扣上了这一副桎梏。
什么意思?当他是囚徒?
晏长清扬了扬铁链,冷笑一声:“我带着这个,怎么喝?”
“这……”
阿靖为难了。他一开始知道章翦趁着晏长清昏迷,给他扣上了铁链,也是怒火中烧,但是听章翦说,这是皇帝的意思,他也只得噤了声。他搞不懂,他家将军明明是剿匪有功的人,怎么还给锁起来了,怕他跑了不成?
只是他家心高气傲的将军醒来却破天荒地没有动怒,只是一阵冷笑,那眉宇间的灰败与愤懑,看的阿靖直心疼。
正想着,阿靖手中一空,晏长清接过药碗,轻轻一扬,倒在了窗外。
“大人,这……?”
晏长清极疲惫地闭上眼,不再理会阿靖。
又是一个噩梦,梦里晏长清仿佛又回到栖霞村,暗红的鲜血布满了灰色的苍穹,惨叫和哭喊中,无数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来,寒光乍起,可是他却再也动不得半寸,只能眼睁睁看那数百利箭冲赫连戎川迎面而来,尽数扎进他的血肉里。
赫连戎川浑身是血,却笑着对他说:“是你,很好,很好。”
晏长清浑身颤抖地发现,自己手中不知何时竟也握着一把弓,赫连戎川胸口最致命的一箭,正是他所射。
他的手上,还带着赫连戎川的血。
“不——!”
晏长清声嘶力竭地长啸一声,猛地惊醒,胸膛剧烈起伏着,额间满是冷汗。
有些冰凉的手掌,轻轻拂过他的面庞,声音满是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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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终于醒了?”
晏长清抬眸,一言不发地看着床榻前的燕帝慕容修。
铁链叮铃作响,慕容修握住晏长清的右手,绽放出一个温柔的,人畜无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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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小天使只若初见つ的手榴弹,感谢小天使土卜皿的地雷,空中翻转一周半花式鞠躬~
备注一下主角年龄生肖:晏长清20岁,属兔,赫连戎川21岁,属虎。慕容修比晏长清小半岁,属龙(怪不得是天子=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