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声在欣悦园东里呆到了傍晚,陪那些老太太们闲聊聊了整整一下午。老太太们上了岁数,退休在家,其中有几个老伴儿早就没了,儿女们平时上班不在家,自己一个人无聊就喜欢凑在一起聊天,聊起来之后不到饭点都不回家。
秦声和那个不善言辞的原主不一样,她能说会道,嘴甜善于和长辈打交道,尤其这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更是喜欢她这种性格的年轻人,不自觉就聊了很多。
借着想搬家换房子的理由,秦声顺藤摸瓜在老太太们口中套出了不少有用的信息。她们有的在这小区住了二十多年了,当年那个案子轰动一时,她们就是这个小区的居民,自然非常清楚,知道的比报纸上报导出来的多很多。
话题一聊起来就停不住,一直到傍晚时分,老太太们都要回家吃饭了,有的甚至邀请秦声上家里吃饭,被秦声婉拒。
她想问的基本已经问到,没必要去人家里蹭顿饭,她还准备去一趟第三炼钢厂。刚才和老太太们聊天得知,20年前连环杀人案的凶手辛某的父亲曾经是第三炼钢厂的高级工人。
“当年在厂里干活儿的都是早晚班轮班制,我记得他们家就父子两个人,小辛他爱人没得早,他一人带着孩子,结果厂子里上班哪有固定时间的,他很少按时回家,可能就对孩子疏于管教吧……”
“他们家小孩我看着长大的,明明看上去是个本本分分的好孩子,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干出这种事啊!”
“要我说本本分分可能就是假象,那孩子就是不爱说话,看上去老实,心里边心思藏得深啊!这种人最可怕了,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显山不露水的,结果一肚子歪心眼!”
“不会吧……我觉得那孩子挺好的,还帮我家搬过东西来着……”
“那是你没看见他看陈老师的眼神!我看他就是从小没妈,缺母爱,恋母,喜欢比他大很多的女人!这不陈老师就被他给……造孽真是!”
“对了,那孩子他妈没的时候好像就是30几岁的年纪,正好跟可怜的陈老师遇害时差不多……”
20年前那起案子,最后一个死者姓陈,当年遇害时34岁,比凶手辛某整整大15岁。
老太太们八卦说得话秦声当然不会全信,但这些八卦也不是全无价值,至少能反馈出当年的某些情况。比如辛某是个不怎么说话的少年,在有些邻居眼里是个老实孩子,但另一些邻居眼里他性格阴暗。再比如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邻居间传他看死者的眼神不对,觉得他因为幼年丧母缺少母爱导致心里畸形才会走到犯罪的道路上。
几名死者都是30至40岁的女性,和辛某母亲死亡时年龄相仿,他会对死者们产生特殊的心理确实符合逻辑。
当年警方在办案的时候,一定也综合考虑了这些情况……可是这不足以成为定罪的证据链,目前秦声已知的最有力的证据还是幸存者的指认。
第三炼钢厂离欣悦园东里小区不远,只有两站公交的距离。随着社会经济飞速发展,过去的大型工厂经过拆分重组和资本注资,很多厂子解体合并,第三炼钢厂现在已经属于滨城钢铁集团,也是滨城如今唯一的炼钢厂。
秦声之所以想去炼钢厂看看,是因为下午和老太太们聊天的时候,有人透露了一句,当年辛某父亲喊冤的时候,他当时的厂长曾经全力支持过,并且帮辛某做过不在场证明。
秦声十分在意,如果说有证人能证明辛某案发时不在场,那为什么他还会被定罪判决死刑?
当年的厂长不知道是不是已经退休,秦声只能去碰碰运气,如果能找到人当面问问,或许会知道更多有用的信息。
炼钢厂所在的位置比较偏僻,下了公交之后还要穿过一条废弃铁道,两边路灯昏暗,这地方晚上普通人多半儿是不敢来。秦声有自保的能力和信心,夏天天黑得又晚,她一个人沿着铁道往里走。
一辆车身稍显破旧的suv停在路边,车里坐着一个人,远远看着秦声纤细的身影消失在铁道尽头。
……
“我们工厂不允许外人随便进的,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回去吧。”
炼钢厂的传达室门口,秦声被保安拦了下来,询问她来这边的目的。
秦声往关闭的大门里看了眼,笑着说:“我就是想打听个人。”
“打听什么人?你是家属吗?还是亲戚朋友?你说说我看我认不认识!”
秦声:“哦哦,他姓辛,辛苦的辛。”
“姓辛?然后呢?名字呢?”
“名字我忘了,他是我爸朋友,我小时候经常见他,我爸都叫他老辛,没听叫过全名。”
保安狐疑地打量她,问:“那你问问你爸啊,你过来找人,你爸不知道?”
“害,我爸身体不好了,在医院躺着,就想见见老朋友,可他现在开口说话都不方便,所以……”无论是她还是原主,父母都是早亡,这会儿只能借老爸出来当个说辞,在心里给死去的老爹默念了几遍对不住。
保安也不知道信不信她的胡扯,只说:“我们厂子现在没有姓辛的。过去倒是有,不过早就不在我们这干了!”
秦声道:“他是什么时候辞职的?”
“那不清楚,不过他不是辞职,是被开除!”
秦声抿了下唇,追问:“为什么被开除?”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好像是违反什么纪律吧!你问我也没用,他被开除那会儿我还小呢!”
“那你怎么知道他是被开除的?”
保安不耐烦地摆摆手:“听领导说的啊!主要是今天邪门,不是你一个人找姓辛的,还有几个警察也找他,就你来之前刚走没多久!”
警察?
秦声心中一喜,问:“警察来找他干什么?”
“警察来找人当然是跟案子有关系!具体的我不知道,警察也不跟我这个小保安说!”保安真的开始轰她走:“行了行了,我们这没有姓辛的,你快走吧!”
保安都这么说了,秦声也没别的办法,跟他道谢后便离开。
警方先她一步找了过来,而且也是找姓辛的,证明他们现在的调查方向和自己一样,都是瞄准了20年前那桩旧案。她是误打误撞看到了那桩旧案的相关信息,而警方就不一样了,他们一定手里掌握了更多的线索。
既然自己和警方的调查方向一致,就说明自己的思路是正确的,这让秦声感到兴奋。
在外面足足折腾了一整天,中午就小超市买了一个烤肠凑合,现在神经放松下来,秦声终于觉得饿了。她摸摸空荡荡的已经发出抗议声的肚子,一边往外走一边琢磨去吃点儿什么好吃的。
从炼钢厂出来通往主路的这条铁道挺长的,体感足足得有四百米,秦声一个人往外走,倒也不着急。
这会儿天色开始暗了下来,炼钢厂下班早晚班的交接时间已经过了,现在这条路上只有秦声一个人。道路两边的路灯亮起,可能是年久失修接触不良,一直一闪一闪的,发出滋啦滋啦像恐怖电影里常有的声音。
路过一棵枝叶茂盛的榕树,一道黑影从树后蹿了出来,左手从身后掐住秦声的肩膀,另一只手绕到她颈下,一把闪着森冷寒光的刀出现在秦声视线内。
男人力气极大,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控制住秦声,握刀的右手用力划向秦声的脖颈。
这一刀只要划中,就会在顷刻间割断人类脆弱的大动脉,男人非常自信,出手相当果断,他是抱着必须成功的决心划下这一刀的,何况面对的只是一个瘦弱的女人,他有一定成功的决心。
但可惜,他这次注定失败,他面对的不是他眼中那个不堪一击的柔弱女人,而是经验丰富的侦探。
几乎在刀锋擦到秦声脖颈的瞬间,她出手了。右手一把握住男人握刀的右手,用力掰开他的小指向下一折,左手抬肘狠狠撞向男人左臂腋下的软窝。
一瞬间,身上两处脆弱的位置同时受到攻击,男人完全没料想到这个结果,吃痛的同时整个人都愣住,动作自然又慢了下来。
秦声一个迅猛的转身挣脱男人的桎梏,长腿猛然抬起一脚踢向男人的头。
原主的身体素质虽然暂时没达到自己的巅峰,但这段时间秦声每天都没闲着,坚持锻炼提高身体素质,这一脚虽然没到她满意的水平,但也够快够狠。
男人反应也算迅速,在看见秦声抬脚的瞬间下意识后退,这一脚带起来的腿风擦着他的脸过去,将他头上戴着的兜帽掀开,露出戴口罩的脸。
这张脸上布满深浅不一的沟壑皱纹,一双苍老的眼睛震惊地看着秦声。
男人低喝一声,握着刀再次冲上去。
秦声动作矫健地躲开他的攻击,看上去游刃有余的样子。男人越发觉得不对,这个女人身手太好了,而且显然有所保留,如果不是她在让着自己,自己的刀恐怕都已经被她夺走。
男人震惊之余残留理智,他很快琢磨过来,女人似乎是在等他暴露更多特征和弱点,她紧紧盯着自己脸上的口罩,目标似乎是想找机会扯下他的口罩。
她想看到自己的脸!
意识到这个,男人不再恋战,收了刀就往旁边跑。
秦声迈开脚步就去追,结果看到男人两三下钻进旁边黑暗的小路,奋力踩上停在墙边的板儿车,越过墙头窜了出去。
秦声停下追赶的步子,显然男人对这里的位置相当熟悉,那些不起眼的小路他一清二楚。现在天已经黑了,自己如果贸然追上去,很可能反而掉进他的埋伏,让自己再次处于劣势。
算了,穷寇莫追,现在还有别的事要做。
秦声掏出手机播了个电话:“你好,110吗?我要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