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楩可怜兮兮,朱允熥才刚泛起同情。
那厮便凑近朱允熥,贱兮兮道:“往后你出宫的时候都带着我,让我少去几趟大本堂,避着黄子澄些,怎样?”
奸诈!
卖了这么多惨,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
朱允熥一把推开朱楩,嫌弃道:“想得美,就该让黄子澄戒尺也多招呼你几下。”
朱允熥前面跑,朱楩后面追,两人一路玩闹着出宫。
大本堂中,朱允炆却也神游在外了。
倒不是嫉妒朱允熥能出宫,纯粹是因老朱赐予的那两千亩良田。
犯了错的明明是他朱允熥,为什么皇爷爷还要赏赐于他。
黄子澄戒尺在桌上数次敲击,也没能让朱允炆进入状态。
最后,不得不终止了授课。
才一下课,便把朱允炆招呼了出去。
两人轻声耳语,嘀咕了老半天。
另一边,朱允熥和朱楩出宫后,便直奔庄田而去。
庄田上,管庄太监,庄头,庄丁,庄户聚集了一大片。
翘首以望,等着朱允熥的人影。
现在庄田主人可是朱允熥。
不要他们谁,朱允熥一句话,他们就得卷铺盖滚蛋。
等了大概半个时辰,朱允熥才和朱楩骑着马,优哉游哉而来。
管庄太监宫里出生,自是认识朱允熥和朱楩的。
他二人刚一出现,便当即率领众人,跪拜行礼。
“拜见三皇孙。”
“拜见岷王殿下。”
山呼海啸,气氛还挺足。
可惜,朱允熥压根不领情。
“都没活干了,聚在这里做什么?”
这些人中,恐没几人是付之以真情的。
相比较于逢场作戏的恭维,直接创造效益还是更实在些。
出力没讨到好,管庄太监姚才吃了一惊。
朱允熥是个什么尿性,他可一清二楚。
一上来就来了这么一个下马威,这可是他不曾想到的。
“没听三皇孙说的吗,还不快去。”
愣了一下后,姚才把火发泄到了庄户身上。
转身面对朱允熥时,马上又换上个笑脸,道:“三皇孙,要去哪儿看,奴婢带殿下去。”
他再怎么鄙夷朱允熥,朱允熥身份都实实在在摆在那里,容不得他把轻视摆在脸上。
朱允熥嘿嘿一笑,也换了个态度道:“姚管庄心意我都明白,但那群泥腿子就不能和他们太客气,不然的话,他们就蹬鼻子上脸了。”
“姚管事应该是有田亩数,和庄户名单吧?”
姚才是庄田的第一知情人,要想捋清庄田的情况,还得先稳住他。
“有有有,当然有,奴婢都准备好了,请三皇孙移步。”
很快,几人到了距庄田没多远的一宅舍。
与这簇拥在一起的,都用青砖绿瓦建成。
再往远眺望,那就够呛了。
低矮拥挤,全都以茅草搭建。
朱允熥指着那片茅草屋,问道:“庄户住在那里?”
顺着视线望去,姚才应道:“是,逆贼李善长划分庄田招募庄户过来的时候,为他们搭建的。”
驻足瞥了一眼,朱允熥才终抬脚进了青砖绿瓦的宅子。
刚一进来,便有人奉茶。
茶杯放好,姚才也拿来了账本。
“我们庄子共计良田两千亩整,这是鱼鳞册。”
接了鱼鳞册,朱允熥大致扫了一眼,便直接扔到了桌上。之后,又胡乱翻了一下庄户名单。
“我不看了,你就告诉我,有多少户,多少劳力,多少人口就行了。”
仅凭这些,看到的都是些表面而已,根本就没必要浪费时间。
“六十八户,劳力二百零五人,人口有三百三十六人。”
朱允熥手指敲击桌上,不断重复这几个数字。
一旁朱楩忍不住出口,问道:“去岁灌溉不便,连租子都没收齐?”
提起这事,姚才当即大倒苦水。
“是,之前逆贼李善长截了河水灌溉,下游百姓民不聊生,自划分到皇庄后,奴婢请示圣训,分流河水与百姓,结果就导致我们皇庄产量严重下降,只能勉强维持庄户口粮了。”
朱允熥拧眉沉思,良久不言。
“三皇孙,春粮已种下,马上就得灌溉了。”
“再挖新渠肯定是来不及了吧?”
“那是肯定的。”
朱允熥想都没想,无奈应道:“那这样吧,就按去岁的,把水继续分流出去吧,要是让那群刁民敲了登闻鼓,皇爷爷准得拿我开刀。”
“实在不行的话,那就只能削减庄户。”
“反正不管怎么说,今年多少肯定得收些租子。”
“换到我手里,还一个铜板都收不上来,皇爷爷和父亲怎么看我?”
这完全就是无计可施的权衡之策。
姚才大包大揽,拍着胸脯保证,道:“今年河水汛流比去年强,收些租子保准没问题。”
一个铜板,那也算收上来不是?
得到姚才保证,朱允熥这才长舒一口气。
“那就行,这庄子现在是我的不假,但也总得让皇爷爷看到这庄子在我手里的变化。”
“三皇孙可要再去田里看看?”
朱允熥连连摆手,好像装了发条。
“不了,泥泞地我可走不惯。”
“没别的事儿,我先走了,我说的那个事情你上着些心就是。”
妥妥的一个不识人间烟火的纨绔。
从庄田出来,朱楩变得有些沉闷。
朱允熥一连几遍,才终于把朱允熥喊回过神。
“十八叔,你可有看到姚才边上庄头衣服里面的锦衣?”
听到询问,朱楩眼前一亮。
“你也看到了?”
“这么说,你和姚才说的都是假的?”
什么真的假的。
朱允熥发懵,朱楩则早由阴转晴。
“就知道你小子不是那种没志气的人。”
“说吧,你想怎么办,十八叔给你打下手。”
朱楩看似风风火火,但绝非草包。
有朱楩帮忙,确能解决不少问题。
“一个庄头竟能穿上锦衣,必然不简单,就从他身上着手。”
“至少先了解清他同伙都有谁,才能行下一步策略。”
朱允熥话落,朱楩跃跃欲试。
“那我带几人,把那狗东西抓来?”
宫里哪有他大显身手的机会,唯有到了外面才可以。
“不用这么急的,今天我刚过去,他们不了解我,肯定会有防备。”
“今天见了面,我又迟迟没有动作,才能彻底打消他们的顾虑。”
没有了防备,那还不知指哪打哪。
“鸡贼。”
“我喜欢。”
朱楩满心欢喜,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