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欲哭无泪的江林拖着疲倦的身躯步履阑珊的走向了营房。
营房内。
关飞等人早已归来,且已经躺在各自的床铺上呼呼大睡起来。
为了更好的促进两军相容。
八千武略军士卒被徐阳打散分散在了各个营房内。
而关飞,不知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还是怎地。
竟诡异的与江林这个话痨同在一间营房。
“啪叽”一声。
浑身无力的江林直接躺在了床榻上。
巨大的声音并未吵醒沉睡的飞虎军士卒。
亦或者,已经吵醒了,但没人愿意在这个时候搭理他。
“我说,你们飞虎军平日里的训练也这么厉害吗?”
“若是这样,那你们家徐将军可真够.....”
大字型躺在床铺上的江林正欲滔滔不绝的说些什么之际。
却猛然发现,营房内的呼噜声不知何时戛然而止了。
微微侧头看向对面飞虎军士卒的床铺。
“你们......你们这是作甚?”
猛然间看到七八双冰冷的双眼默默的注视着自己,江林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你方才想要说我们家徐将军怎么着?”
关飞捏着拳头从上铺一跃而下。
说他关飞,他能忍,说徐将军,他可忍不了。
“没......没说什么啊。”
“是吗?”
关飞步步逼近,身后七八个飞虎军士卒此时正缓缓起身。
营房内的氛围一下子坠入冰窖。
与江林同属武略军的几人,眼神纠结的互相张望。
想上,却又有点畏惧与飞虎军士卒的威名。
毕竟,这些人可都是见过血的。
望着白日里还是一脸和善的关飞,此时俨然面带冰霜。
江林大脑飞虎军的旋转,瞬间便意识到是自己说错了话。
连忙补救道:“嗐,刚才我是想说,你们家徐将军带兵果然厉害。”
“这一天训练下来,我都感觉自己又强壮了好几分呢。”
“而且,你们飞虎军的伙食那是真的好,肉、蛋、青菜样样具备。”
急中生智的江林出言补救。
不过,关于伙食方面,江林的确没有说谎。
纵使耿婵儿是耿昌嫡女,武略军的伙食仍是有些不如飞虎军。
“莫要背后说徐将军坏话,否则,整个飞虎军都将容不下你。”
关飞收回拳头,三下两除二的跳上床铺。
其余飞虎军士卒则默默各自返回自己的床铺。
几息时间后,营房内的呼噜声再度响起。
“这......这这这......”
望着倒头便睡的飞虎军士卒,江林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这些人还是人吗?说睡就睡?这般快?’
江林的心中不断的腹诽道。
“哎,老兄,今天训练下来感觉怎么样?”
一刻钟不说话便感觉嘴巴难受的江林,将目光瞄准了刚大松一口气的武略军士卒。
“别说话了,赶紧睡觉吧,明天还要训练呢。”
刚经历过一场诡异氛围的武略军士卒,可不想在这个时候讨论这种敏感的话题。
“哎,说说嘛,说话又不触犯军规。”
江林微微侧身,死缠烂打道。
“有力气最好省省,今天晚上不会平静的。”
侧方上铺的关飞啊,头也未抬的接话道。
“老兄,怎么个不平静法,这都晚上了肯定没办法继续训练了。”
“更何况,我们又不是铁打的。”
见有人理会,江林仿佛遗忘了方才的不愉快,顺着杆子就往上爬。
“省点力气吧,若是不信,尽管玩乐。”
侧方上铺的关飞侧了个身子平静回答道。
话音落罢,任凭那江林如何吵闹,也未见关飞起身。
不一会的功夫,关飞的呼噜声便再度响起。
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个夜晚绝对不会平静。
若非如此,飞虎军士卒岂会回到营房倒头便睡。
见无人理会。
江林再度将目光瞄准了同属于武略军的士卒。
“打住,这一天下来够累的了。”
那被江林瞄准的武略军士卒微微起身熄灭了油灯。
长夜漫漫、无人理会的江林不一会便上下眼皮打架,沉睡了过去。
子夜时分。
飞虎军士卒营房内呼噜声震天响之际。
皎洁的月光下。
千余身着黑色衣衫之人悄无声息的抵达飞虎军士卒营房五十余步外。
为首之人赫然是身着玄铁明光铠的徐阳。
听着士卒营房内那震天响的呼噜声。
月光下的徐阳,嘴角露出一个无比冷酷的笑容。
微微摆手。
赵万石迅速上前。
“主上。”
“东西都带来了吗?”徐阳低声询问道。
“回主上,人手一面铜锣,一个铜哨。”赵万石低声回答道。
“火把和灯油准备好了吗?”
“全部齐全了。”
“很好,开始布置火把灯油。”徐阳凝望着前方漆黑的士卒营房平静道。
片刻后。
赵万石再度折返:“主上全部准备妥当。”
“一炷香后开始行动。”
徐阳微微摆手冷漠道。
身后。
五百余黑衣卫闻言迅速越过徐阳。
悄无声息的潜入士卒营房内。
劳累一天的武略军士卒怎么也不会想到,纵使深更半夜,徐阳口中那所谓的魔鬼训练仍未结束。
“开始了。”
徐阳嘴角含着冰冷笑容,视线缓缓从徐大手中那已然熄灭的香火转向了漆黑一片的士卒营房。
“铛!”
“嘟!嘟!”
徐阳话音刚刚落罢。
士卒营房内便传来数百声铜锣声以及铜哨声。
与两种刺耳声音相伴的还有黑衣卫大声高呼的声音。
“敌军夜袭!火速集结!”
“敌军夜袭!火速集结!”
“敌军夜袭!火速集结!”
伴随着铜锣、铜哨以及黑衣卫士卒的大喊声。
飞虎军士卒营房内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早有防备的飞虎军士卒在闻的声响的一瞬间。
便飞快的掀开被子从床铺上飞身而起,既有目标的寻到自己的鞋子。
三下五除二便已经完成了穿衣、穿鞋,拿刀的动作。
随即快速点燃油灯,协助同营房行动颇慢的士卒完成出门前的所有标准动作。
“快些起来!敌人夜袭!”
眼看着飞虎军士卒已然全部准备完毕,而同营房内的武略军士卒还斜躺在床铺上。
双目无神的望着油灯,便直感到一阵肉痛。
“快些!敌人夜袭!听不到吗!”
再三催促下,武略军士卒才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不要乱跑!穿衣服!拿好兵器!速度要快!但更要稳!”
眼见武略军士卒慌乱中,有失控的迹象。
关飞猛地拔出雁翅刀,持刀站立在营房门口!
“不要乱!现在是敌袭!谁敢乱,我便直接砍死谁!”
“快穿衣服!备战!”
关飞怒吼一声,手中雁翅刀扫过每一个慌乱的武略军士卒。
而此时的江林,已然被嘈杂的声音惊醒。
心中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快速的起身穿衣,拿好兵刃,自发的协助飞虎军士卒组织纪律。
不得不说此人虽然话痨,但并非毫无可取之处。
不一会的功夫。
一个营房十六个士卒全部准备完毕。
“盾牌手!”
关飞一声令下,飞虎军与武略军士卒中各走出一名持盾士卒。
“开路!”
“遵令!”
此时的关飞俨然已经成了这处营房内的最高指挥官。
“腰刀手准备!”
“遵令!”
“砰”的一声。
一名盾牌手猛地拉开了木门。
迅速冲出营房,左右戒备起来。
紧随而来的腰刀手,手持长刀,站立在盾牌手身旁。
俨然一副保护姿态。
第五个踏出营房的关飞。
火速的朝着前方张望起来。
见下方最中心位置处,一杆坐纛稳稳当当的竖立在下方中心位置。
心中瞬间明白了此番的集合点所在。
“鸳鸯阵!”
“目标坐纛!”
关飞沉着冷静的下达着一条条指令。
武略军士卒也由一开始的慌乱,逐渐变的镇定起来。
士卒营房五十步外。
徐阳手持千里镜,静静的看着士卒营房发生的一切。
见众人从慌乱中逐渐变的镇定。
嘴角忽然露出一丝戏谑的笑容。
从预警到现在已然过去了半刻钟的功夫。
放下千里镜。
微微摆手道:“弓箭手准备!”
身后仅剩的五百人迅速列成五个长队,每队一百人。
齐刷刷的弯弓搭箭瞄准前方营地。
当然,此番所用箭头皆为木质,并不会对士卒造成任何的威胁。
而箭头顶端则涂抹有白色颜料,一旦被箭矢射中要害。
白色颜料便会停留在衣衫之上。
而一旦要害处留有白色颜料,则意味着那名士卒牺牲在了这场演习之中。
“放!”
徐阳一声令下,一百支箭矢呼啸着直奔营房内正准备突围集合的士卒而去。
当一百支箭矢仍在半空中时。
第二排的一百箭矢已然飞上天空。
当最后一排士卒手中的箭矢射出之后。
第一排士卒手中的弓箭已然重新上弦,且瞄准了对面士卒营房。
“我去!我去!”
“这是真的敌袭了啊!对面射箭了!”
“快快快!快挡住箭矢!”
不明真相的武略军士卒被突如其来的箭矢吓得瞬间六神无主起来。
“闭嘴!”
关飞怒吼一声,打断其中一名武略军士卒的语无伦次!
“再敢喧哗!休怪老子砍了你!”
“盾牌手合一!”
伴随着关飞一声怒吼,两名盾牌手迅速将盾牌并在一起。
“缓慢突围!”
眼看着箭矢并未造成威胁,关飞不由得大松一口气。
单。
这仅仅只是一个营房。
其余营房内那些心志不坚,亦或者是不服从指挥的武略军士卒此刻早已乱成了一片。
“别让他们过来!”
“盾牌手掩护!来两个人和我把他们打退!”
眼看着乱兵直接朝着自己营房阵型所在的方向跑来,关飞急的怒吼一声。
话音落罢。
关飞三步并作两步径直的朝着那些乱兵冲去。
另一名飞虎军士卒丝毫没有犹豫径直跟上。
距离二人最近的江林,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
那些乱兵,几乎都是和他一样衣衫的武略军士卒。
但,很快,挣扎便被凶狠给取而代之。
“重组阵型!不要乱!”
一拳一脚干翻一武略军士卒的江林大声怒吼道。
混乱仍在继续。
而在营房房顶之上。
却有数百黑衣卫睁大双眼,静静的观察着下方的乱局。
时不时的开口点评一二,而身后的黑衣卫闻言则会在木板上书写一二。
士卒营地外。
徐阳再度举起手中的千里镜。
借助着平地点燃的火把,静静的观察着一切。
期间不止一人因混乱倒地而被余者践踏。
固然很快便会被身旁的士卒拉起,但细看之下,那人早已丧失了全部战斗力。
混乱持续一刻钟后。
营房下方的坐纛处已然汇聚了数千人。
数千人于坐纛旁整齐列阵,与楼上的混乱如同身处两个世界一般。
又是一刻钟过去。
营房内的混乱已然渐渐熄灭。
在亲卫的随同下。
徐阳迈步走向坐纛处。
火光下。
无数双眼睛看向坐纛旁的徐阳。
一时间,营房下方硕大的空地上,只有呼吸声与坐纛铮铮作响声。
“统计出来共有多少伤员了吗?”
徐阳目视前方,但询问的对象却是身后的赵万石。
“回主上,轻伤一千三百二十五人,重伤六百七十一人。”
这些数目中包含了被箭矢射中之人,亦包含了混乱中受伤之人。
“安排军医为他们诊治。”
话音落罢。
徐阳迈步走向一旁的大鼓。
手持鼓槌,重重的敲响。
伴随着“咚!”的一声巨响。
万余士卒的注意力从伤员数目上再度转移到徐阳身上。
“一场假的夜袭,造成了减员两千人。”
“若这是真的夜袭,我不敢想象,我军会损兵折将到何种程度。”
“这便是飞虎军与武略军耗尽巨资打造出来的精锐士卒?”
“说句不好听的,你们配精锐这两个字眼吗?”
“你们好意思接受别人称呼你们为精兵吗?”
一番话,说的飞虎军士卒低下头颅,说的武略军士卒面带愤怒。
“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
“无非是今天训练了一天,本就乏累之类的理由。”
“可我想说的是,我会顾忌你们训练了一天的劳累。”
“敌人不会,他们就如同饿狼一般,专门等待着你们出现疲软的那一刻。”
“那一刻,便是他们露出獠牙大肆屠杀之时。”
话音落罢。
徐阳缓缓转动着脑袋,细细的观察着每一个方阵的反应。
见躁动仅仅只是稍微平息。
徐阳再度开口说道:“从预警,到我下令放箭,这中间我给你们留足了穿衣起床,甚至是列阵观察的时间。”
“而你们却是怎么做的?”
“将大部分时间浪费在了起床穿衣之上。”
“更有甚至,闻听敌袭后的第一反应便是逃跑?”
“呵。”
徐阳冷笑一声。
视线缓缓扫过每一个方阵,小部分士卒见徐阳视线看来,不由得低下了头颅。
“是谁,我就不一一点名了。”
“此番紧急集合,我宣布!全军覆没!”
“一刻钟内,所有人归营,好了,诸位请回吧。”
话音落罢,徐阳毫不留恋的转身便走。
任由营房下方坐纛处喧哗满天。
经验老道的飞虎军士卒脸色通红的望着那渐行渐远的声音。
“走吧,回营房。”
飞虎军士卒最终只能无奈的叹息一声。
归根结底,主要时间还是浪费在了武略军士卒身上。
但,那又怎样?
真正打起来的时候,敌人可不会管你是武略军还是飞虎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