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济南城东城门当值将领王洪山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无论如何就是无法入睡。
“唉~!”
王洪山重重的叹息一声,随即腰背猛然发力。
“腾!”的一下从床榻上一跃而起。
翻身起床后,王洪山静静的坐在床榻之上。
左思右想,心中始终感觉有个大疙瘩似的。
“不行!太他娘的难受了!”
想到前几日老什长所问的那几句不明不白的话语。
以及今日封锁城门之事。
越想,王洪山心中越感觉到烦闷。
总感觉这济南城仿佛是要变天了一般。
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算了!想不通就直接找老什长问问!”
王洪山再度叹息一声,快速的穿好衣衫。
从床榻下取出两坛商贾孝敬的沥泉酒走出房门。
刚一走出房门。
王洪山便重重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怎么把它给忘了。”
话音落罢。
王洪山快速走进房舍。
当他再度走出房舍时,手中已然多了两个造型精美的玻璃酒杯。
这段时日以来。
这种出自曲阜孔家的玻璃酒杯在济南城可谓是已经到了千金难求的地步。
若不是王洪山把守着东城门。
单靠他那微薄的军饷,再不克扣士卒军饷的情况下。
半年军饷也不一定能够买到一个玻璃酒杯。
至于那沥泉酒,更是了不得,相传是岳家后人所酿造。
至于真假,王洪山一介武夫自然无从考证。
但,沥泉酒水的辛辣程度,王洪山却清楚的不是一知半点。
“想来老什长定然会喜欢这两件宝贝。”
王洪山眼神中的不舍转瞬即逝。
“我出去一趟,把城门给我看好了!没有王府令牌一个鬼影都不要放进来!”
“遵令!”
环视一圈军容。
王洪山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即翻身上马快速的消失在夜色中。
半个时辰后。
林府后门。
“叩!叩!叩!”
“何人?”后门内传来林大谨慎的声音。
“我,洪山,特来拜访老什长。”王洪山正了正衣衫开口回答道。
这一路走来,为了躲避巡城士卒的视线,战马早已被王洪山拴在一处不起眼的地方。
“咯吱”一声。
房门被人从内缓缓拉开。
“你怎么来了!老爷不在家。”林大一把将王洪山拉了进来。
“都这个时辰了,老什长怎么会不在家?”王洪山疑惑道。
“小点声!跟我来。”林大一把捂住王洪山的嘴,示意王洪山噤声。
见王洪山点头。
这才在前方带路。
片刻后。
“好端端的怎么深夜前来拜访?”
林大房舍内,林大双眼死死盯着王洪山的反应。
待王洪山将前因后果说罢。
“来的时候没被人跟踪吧?”林大不由得询问道。
“笑话,我王洪山好歹也是老什长带出来的兵,岂会被人跟踪?”王洪山面色一正反驳道。
“呼~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林大闻言不由得松了口气。
对于王洪山的身份,林大实际上是清楚的。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对了,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都这个时辰了老什长不在家干嘛去了。”
猛然意识到林大还未回答自己的问题,王洪山急忙开口问道。
“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林大瞥了一眼王洪山淡淡开口回答道。
“嘿!好你个林大,快一年未见,脾气见长啊!”
王洪山“腾!”的一下坐起,摩拳擦掌就要教育林大。
怎料。
林大压根不以为然“老实待着,老爷回来了我来叫你。”
话音落罢。
林大看也未看王洪山的反应,便径直的离了房舍。
二人相识多年,谁还不知道谁的脾气。
空荡的房舍内,王洪山叹息一声斜靠在床榻上闭目养神。
不一会的功夫竟打起了鼾声。
也不知是这一路劳累导致的。
还是此地能够让王洪山彻底安心。
天色微亮,王洪山睡得正香之际。
忽然感觉自己被人推了一把。
猛地睁开双眼,刚要发作,便看清眼前之人。
“老爷在书房等你。”
将王洪山醒来,林大丢下一句话转身便走。
王洪山双手用力凑了凑脸庞,快速起身走出房舍。
当务之急,还是先搞清楚这济南城到底发生了何等大事。
不一会的功夫。
林士坚的书房内。
满脸疲惫的林士坚双手捧着一碗热茶如同喝粥一般慢慢喝着。
“小山子来了啊。”听到脚步声,林士坚头也未抬的开口说道。
“老什长,这济南城到底怎么了,今日好好的怎么直接闭关锁城了。”
踏进林士坚书房犹如回到自家一般的王洪山将酒水放在说桌上大声问道。
“哟呵,沥泉酒,玻璃杯,小山子最近混的不错啊。”
林士坚拿起酒杯答非所问道。
“老什长,这济南城到底是怎么了,自接到王府命令后,我这心便一直乱的慌。”
“总感觉要出什么大事一般。”王洪山苦巴着脸打开了酒坛。
“是要出大事了。”林士坚深吸一口酒香缓缓开口说道。
“哎哎哎!洒了!洒了!”
“你个败家玩意!”
王洪山愣了愣,手中酒水直接洒在桌面上。
见之,林士坚不由得破口大骂。
快速夺过王洪山手中的酒坛。
林士坚再度开口说道:“还记得前几日我和你说的那些话吗?”
“记得,肯定记得。”王洪山连连点头回答道。
“还是那句话,若是我离开济南城,你是跟我走还是抓我?”林士坚端起酒碗猛地喝下一大口沥泉酒。
随即双眼死死的盯着王洪山的脸庞。
“嘿!这还用问吗?那年若不是老什长,我这条命早就没了!”
“老什长去哪儿,我王洪山就去哪儿!”
“什么狗屁济南城,什么狗屁齐王府,老子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出卖祖宗的狗玩意!”
“老什长,您说去哪儿,我王洪山二话不说立马就跟您走!”
王洪山未曾丝毫犹豫,直接将心里话一股脑的说出了口。
林士坚笑了笑,拿起沥泉酒坛,为王洪山倒了满满一杯。
未曾回答王洪山的问题。
而是端起酒碗大声道:“来!喝!”
二人相视一笑,齐刷刷抬头将碗中酒水一饮而尽。
“还是和老什长一块喝酒痛快!”王洪山抹了抹嘴巴大笑道。
林士坚深深的看了看王洪山一眼。
随即缓缓打开密室。
“进来!”
“好嘞!”
王洪山二话不说直接跟着林士坚走进了密室。
当王洪山从密室内走出之际。
天色已然大亮起来。
与来时的异常烦躁、且喘喘不安相比。
此刻的王洪山红光满面、眼含希望与狠戾。
与此同时。
泰安城飞虎军营地内。
刚刚从床榻上起来的徐阳尚未来得及洗漱。
便听到了房门外徐大那异常熟悉的声音。
“主上,济南城密信。”
徐阳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走向房门。
至于什么洗漱,什么衣冠不整,统统被徐阳抛之脑后。
片刻后。
二楼书房内。
斜靠在太师椅上的徐阳面无表情的将手中那封来自于济南城的密信付之一炬。
望着渐渐化为灰烬的密信。
一时间,徐阳竟失了神。
直到手指上传来了灼烧感,这才猛然回过神来。
将手中最后一点密信丢掷在地上,亲眼看着它化为灰烬。
徐阳这才缓缓起身,踱步至窗台边。
推开窗户,放窗外新鲜空气入内。
清晨带着丝丝潮湿的新鲜空气飞快的涌入房间。
不一会的时间。
房间内原本的烟尘便消失殆尽。
济南城形势的巨变,说实话,早就在徐阳的预料之中。
自将陈亮派去济南城的那一天,徐阳便在等待。
等待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而,现如今,机会总算是来了。
若是一切顺利,飞虎军将会在一个多月后彻底拥有属于自己的根基地。
这对于飞虎军、对于徐阳而言不啻于头等大事。
就在徐阳凝望着远处校场发呆之际。
门外再度传来了徐大的声音。
“主上,时间快到了。”
“好,我知道了。”徐阳平静回应道。
暂且将济南城诸事放置一旁。
快速返回房间。
望着衣柜内那寥寥无几的衣衫。
最终,徐阳还是走向了摆放着玄铁明光铠的衣架。
今日。
飞虎军、武略军两军合兵的日子。
衣着上太过于懒散未免有失威严。
辰时过半(后世上午八点钟。)
飞虎军营门前,九千飞虎军士卒整齐的于道路两旁列阵等待。
不一会的功夫。
一条游龙般的长队缓缓驶出武略军营地。
径直朝着飞虎军营地正门口而来。
为首几骑中。
赫然有一身着亮银色盔甲的女将。
无需细看,定是那耿婵儿无疑了。
“止步!”
行至飞虎军营地正门口,耿婵儿举起右手大声下令道。
伴随着耿婵儿的一声令下,八千武略军士卒缓缓止住前行的步伐。
耿婵儿驱马走向徐阳。
“徐将军!武略军全军皆在此,请查阅!”
耿婵儿脸色露出一略显调皮的笑容。
“进营!”
徐阳大声下令,随即驱马与耿婵儿并肩。
二人驱战马至道路旁。
静静的看着武略军缓慢而整齐的行军。
“辛苦了。”
望着军容整齐,步伐一致的武略军,徐阳似有感慨道。
只有练过兵,带过兵之人才能明白,军容,有时候便能代表一支军伍的整体质量。
而能练出这样一支精兵,可想而知耿婵儿付出了多少血汗。
“能为你分忧便好。”
耿婵儿浑不在意的开口说道。
徐阳凝望着脸色略显苍白的耿婵儿,一时间竟久久未语。
“怎么了?”
耿婵儿伸手摸了摸脸蛋,疑惑道。
“无事。”
徐阳收回目光缓缓开口说道。
不等耿婵儿再问。
徐阳再度开口道:“走吧,我们也该进去了。”
片刻后。
飞虎军校场点兵台上。
徐阳与耿婵儿并肩站于最前方。
其身后紧紧跟随的四五十人皆是两军中高层以上的将领。
而台下。
九千飞虎军士卒,八千武略军士卒,共计一万七千人整齐的分成无数大小相同的方阵。
此时众人的目光紧紧锁定着最前方的点兵台。
自今日起,飞虎军、武略军将会进行长达一个月的磨合期。
磨合期过后,便是两军正式出征的那一天。
点兵台上。
望着台下那充满朝气的八千武略军士卒,耿婵儿一时间竟有些微红了眼眶。
今日合兵磨合,他日便会真正合并!
纵使是自己心甘情愿,但此时凝望着台下那属于武略军的方阵。
凝望着那八千张充满朝气蓬勃的脸庞,耿婵儿心中亦不可避免的有了丝丝伤感。
终究是自己含辛茹苦带出来的兵马,终究是自己数年如一日的心血。
其内,数百士卒更是跟随了他数个春秋,从一场场大战中艰难的生存了下来。
若说一点伤感没有,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察觉到耿婵儿的异样。
徐阳缓缓挪动手臂,轻轻的拉住耿婵儿的手掌。
进而,用力握住耿婵儿的秀手。
仿佛在用实际行动,来安抚耿婵儿内心的伤感。
感受着那只大手上传来的温热触感,耿婵儿深呼吸一口气。
眼神中的伤感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坚定。
先不提二人之间的关系。
单单是飞虎军这三个字便已然能够让耿婵儿安心。
“开始吧。”耿婵儿脸庞微红,轻轻抽了抽被徐阳握住的秀手。
“好。”
徐阳放开握住耿婵儿的秀手,微微点头。
随即。
目视前方大声开口道:“军乐队!奏乐!”
早已等待多时的军乐队瞬间重重的挥舞起手中的鼓槌。
战鼓声,瞬间响彻整片校场。
随着鼓点的不断传出,无论是飞虎军也好、还是武略军也罢。
所有士卒都在随着鼓点声,不断地调整着自己的位置。
直到两军所有士卒皆在同一条直线上,方才作罢。
片刻后。
战鼓声毕。
徐阳上前一步面色严肃道:“诸位可知今日为何会出现在飞虎军营地?”
八千武略军士卒闻言并未迟疑大声回应道:“备战!”
徐阳笑了笑再度大声开口道:“诸位说的没错,今日诸位前来的目的便是为了备战。”
“去年,我泰安城与金军血战之际。”
“那济南城刘世恒率兵相助与金军,这等背祖弃宗之人,我等应不应该讨伐?”
“讨伐!”
“讨伐!”
“讨伐!”
这一刻,校场上一万七千人异口同声怒吼道。
身为泰安城百姓,何人不知上次大战,刘世恒背祖弃宗!暗地里捅了泰安城一刀的事情。
若非刘世恒背祖弃宗,泰安城何至于死伤如此多的士卒?
何至于最终惨胜而归。
凝视着下方义愤填膺的众士卒。
徐阳此番并未摆手制止众人的大吼。
反而是默默的举起了手臂,高高举起,重重放下。
仿佛是在用此举来表明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