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之下的小屋前站着一道身影。
他早已在此等候。
猿三改身着素衣,发丝垂落,看向了远处飞来的白鹤,开口问道:“道长可是要离开了?”
白鹤落地,其上盘坐的青柏道人看向了他,张了张口,说道:“正是。”
“不如就由猿某送道长一程?”猿三改说道。
“猿妖王既有心相送,老夫怎敢不从。”
一人一妖相视而笑。
二者本是萍水相逢,如今却胜是老友一般。
其实二者也并不了解对方,钓鱼、品茶、闲聊、洽谈,皆是一些无关重要的小事。
若是放在多年之前,青柏道人固然是没法与妖成为朋友的,猿妖王更是他平生所见最明世理的妖怪,反倒是他有些时候不如猿妖王理解的通透。
而在猿三改看来,道人不算讨厌,也不算讨喜,但难能可贵的是,道人虽是仙道中人,但却不似那仙人一般不食人间烟火,这段时间以来,也认下了这个朋友。
缘之一字,妙不可言。
道人骑白鹤入重山,又骑白鹤出重山,但此次身旁却是多了位相送的猴妖。
猿三改将道人送至重山边缘之地,二者停滞在了半空之中。
猿三改看向了白鹤之上的道人,千言万语欲出口,最后却只道出了两字。
“珍重。”
道人深深看了一眼前这位别样的妖王,半晌后回过神来,拱手道:“珍重。”
他们都不是矫情之辈,更是听不得矫情的话。
一句珍重,就已经足够了。
…………
《山河敕令法》并非寻常法术,傀儡敕令也只不过是从其中取出部分简化而成,敕令法门本就玄妙难懂,能从中窥得几分就已极为不易。
青柏道人能将这《山河敕令法》全然交于陈九,也是出于感激与信任,更是希望陈九有朝一日能够从中领悟得真正的山河敕令。
若是世间再无可行山河敕令之辈,那这法门留着又有何用。
相见于山野,相别于山野,青柏道人离开时恭敬道了个别。
陈九也并未挽留,所谓山水有相逢,若是有缘,往日自会相见。
竹林小潭平静下来,陈九坐下,看向了桌上的《山河敕令法》,拢共三千余字,其上所述乃是这世间最为完全的敕令法门。
陈九细看之下,眼中闪过光亮,口中呢喃道:“妙哉……”
半晌之后,他的目光从纸张上离开,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
这山河敕令法,的确晦涩难懂,也难怪青玉山未曾留下传承。
这般敕令,就算是天资超然之辈也很难从中有所得,不单是因为这敕令之法的玄妙,更是因为这山河敕令所牵连的东西。
其中牵涉鬼神之道,又有敕令之法,需得天道准允,往简单的说,这山河敕令法就是一门册封鬼神的术法。
以人仙之力,另辟蹊径册封鬼神,这般天马行空的想法却是如此大胆,最为关键的是,竟然还真成了。
青玉真君当真是个人才。
“可惜了。”陈九摇头叹道。
自古风流人物,最后也被淹没在了岁月劫难之中,命有此劫,着实可惜。
‘道’之一字玄之又玄,‘法’之一字更是难解。
青玉真君能够另辟蹊径,创就这山河敕令法,绝非泛泛之辈,若不是开辟了仙山,乱了心绪,也不至于止步于此。
若是再给李青玉百年,不对…或许五十年就足够,就算不成真仙,也能将青玉山发扬光大。
却也不知为何
倒是这《山河敕令法》,其中精妙之处连他也有些想不明白,也可能是青玉真君在创就此法时亦有不解,故而有些地方所述便难以解释。
但想来也不会出错,只是需要花些时日琢磨琢磨。
此前仅是些许敕令法门陈九都思索了许久才有所收获,如今这《山河敕令法》自然不是片刻就能懂的。
鬼神、天道、敕令……
沉思下来,陈九却又有些怀疑了起来。
“不对……”
修士或是专精某道,而这鬼神之道、天道至理、敕令法门,这三个皆是极为玄妙难懂,有些修士穷极一生或许都只能悟得皮毛。
可这青玉真君,却是仅凭着一己之力写出了《山河敕令法》。
这就有些不太现实了。
青玉真君死的不明不白,一介真君会不知重山乃是绝地?
而且青玉山立山至今也不过才寥寥五百余年,更是封山了数百载之久,早已在这修仙界中销声匿迹。
早在陈九见到青柏道人的时候,他便窥得几分天机,算到青玉山往后可得仙道大势相倾。
但如今仔细想来,他才发觉有些不太对劲。
“如果青玉真君是误入的重山……”陈九沉思片刻,恍惚道:“会不会,他就是为了寻死而来?”
说不定还真有这种可能。
陈九眉头忽然皱起,只见他抬起手来掐动手指。
“不对。”他手指一顿,继续掐算起来。
“嗯?”陈九半晌才抬起头来,面露震惊之色,恍然说道:“……竟是有人借了陈某的势!?”
重山不见人烟,如今来了位道人,偏偏就能与陈九扯上关系,更巧的是陈九还真就知道青玉真君骸骨所在。
好像一切都是理所应当,水到渠成。
但就是因为太过巧合,才不得不让陈九起了疑心。
若非细算之下,陈九还真没发现竟然有人在暗中推手。
那幕后之人好像什么都没有做,就借了陈九的手,解了青玉山如今的困境,从而让青玉山得了大势。
此事不是在针对陈九,更主要的是为了青玉山,借陈九这一手,如今青玉山大势即成,已然不可阻挡。
“好算计,陈某竟是着了道了。”
陈九深吸了一口气,反倒是有些好奇这人是在图谋青玉山什么,能够算到重生之中,次人的道行必然不浅,说不准是位真仙。
暗中之人估计也没想到陈九能够算到其中诸多细节,甚至不将他放在眼里,只当是一枚棋子在用。
陈九在这重生里待的好好的,偏偏还算计到了他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