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盛袭离开之后,安怀却迟迟没有发兵。
下层的将士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命茫然的郎官看着安怀,疑惑的问道:「将军,殿下已经出发,将军何时启程去驰援望陵关?」
「驰援?」安怀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刚才的谋划都是他和李盛袭一同谋划,在场的人只有他和李盛袭的心腹,没成想还有这么一个郎官。
「自然是望陵关。」郎将毫不犹豫的说道。
「哦。」安怀轻轻的应了一句,便又陷入长长的沉思,他拨弄着手中的玉牌,似乎在等待最后决心的下定,过了许久,他抬了抬手,看向那位郎官,「你过来。」
……
负责押粮的几个副将几日舟车,见将士们身负疲态,不由得停下来休息。
曹副将是柯永昭的人,而杨副将与于副将则是安怀的人。
杨副将喝了口水,靠在粮车上休息,「也不知道柯将军去了何处,久久不归。」
「将军行事一向有分寸,我们只需要听令即可。」曹副将低着头,旁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杨副将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又喝了一口水,他抬了抬头,看向远方密林,见林中似有山鸟浮动,不由得皱眉,他对着身边的曹副将说道:「你看——是不是有人过来了?」
曹副将抬头望去,多年的从军经验,使他们拥有了一定的敏锐,「莫不是将军回来了?」
「怎么可能?」杨副将皱眉,他分析道:「柯将军就算要回来也不会从那边来,那是熙州的方向。」
「熙州?」于副将迎面走来,犹疑道:「熙州,莫不是熙州有令,叫人传令而来?」
「什么样的事情能够比粮草还要重要?开州前线还有几万人等着咱们的粮食呢。」杨副将摇头。
曹副将点了点头,「杨副将说的有些道理,而且将军事先叮嘱过,那我等小心防备,熙州之中或许有内鬼,熙州来的将士,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就算熙州有变,送往开州的粮食是绝对不能断的。」
「没错。」杨副将点了点头,他看了一眼于副将,二人对视一眼之后,杨副将就说到:「这样,曹副将,你们动作快,就由你和老于押送粮草先行。我殿后,你们见机行事。若是敌,你们不必管我。若是友,倒是不必如此着急。我到时候会派人传信给你们。」
作为柯永昭身边的人,曹副将自有其迅急之风。
事发突然,安副将稍稍思量,便道了个「好」字。
李盛袭的人马很快,尤其是她本人,从熙州到开州的粮道上,远远看去,只见一道红色的身影疾驰,甚至看不清人的模样,而紧随其后的则是一对骑兵。锦中军旗在空中飘荡摇曳。
马匹行驰至半,地上便有绊马绳迎面而起。
李盛袭勒紧缰绳,随着马蹄跃起,她拿出了背在身后的弓弩,朝着绊马绳两端各射一箭。
隐匿在丛林中的人,没有想到她反应的那么快,弩箭破空,不过马匹腾跃的功夫,两方就各自被射死一人。
「有埋伏,大家小心。」李盛袭高声厉呵。
她话音刚落,两旁的树丛之中便有一群身着锦中战甲的人跑出。李盛袭眉梢一挑,拿出一杆长枪。长枪宛如灵蛇,刺杀的刺客尚不曾近身,便被她射杀在地。
粮道混乱,兵戈相交,混战之中,远方数只长箭飞来,李盛袭定睛远望,只见几名身着锦中军甲的军官隐匿在远方。
李盛袭一把挑起身侧的刺客,长枪横旋,仿佛划出两个天地,方寸之间无人能近她的身,也在此时,她拿出弩箭,源源的朝着那几名远处的军官射去。箭无虚发,不过须臾之间,几位军官相继毙
命。
很快,杨副将就率军而来,他远远的,就看到了倒地的将士和与那些人在搏杀的李盛袭等人。
杨副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来袭击李盛袭人中,一位百夫长率先开口:「杨将军,长公主率兵突袭我等。长公主勾结西戎,意欲反叛自立,窃夺神器,还请将军立即击杀之——」
李盛袭:「!」
这还真是会找理由,若是当着将士的面说她投靠西戎,根本没有人会信。不要说她是李盛袭,她曾经驰骋疆场,杀过无数西戎大将,还曾手刃西戎先王。就算她是寻常皇亲,投奔西戎对于她来说,无异于是死路一条。
但是他偏偏说她想要自立为王,利令智昏之下,与外敌勾结,戕害同袍。
杨副将看了一眼身后的将士,「将士们——随我杀——诛杀国贼,以正纲记。」
李盛袭:「……」
杨副将明明可以直接来杀她,却偏偏要做这一场戏来骗人偏己。
只不过,他们这戏,做的未免敷衍了一些。
不过不得不说,在这个时候,这一招还真是十分的管用。
袭击她的人随口说,杨副将就信了,甚至不给她一个分辨的机会。如果放在是别的时候,旁人说不定就会怀疑这事的古怪。杨副将信的也太快了。哪怕是个孩子在这里,也会听另一方分辨。
但是偏偏是现在,在双方交战的时候。
杨副将才是他们的主帅,他们跟随杨副将已久,但是却许久不见李盛袭,甚至有些人还不认识她是谁。他们是天然更相信杨副将一切的。
而且又有「人证」指证她戕害同袍,而且他们也亲眼所见了她对「自己人」痛下杀手——纵然是那些所谓的「自己人」先动的手。但是这并不重要,因为他们并没有看到是谁先动的手。而现在的情况,是她处在压倒性的优势,对那些「自己人」痛下杀手。
在这样种种因素交织的情况下,他们自然是深信杨副将的话。
而且,等到局势一乱,真的打了起来,死伤惨重之下,就算是分辨出了谁真谁假,他们只怕也没有退路。因为他们已经朝她出了手——这本就是大罪。到那个时候,他们就算是不信她造反,也必须「让」她造反。
因为他们如果不站在大义的高地,他们对她出手,就只能是死路一条,说不定还牵连家人。
不过,这么做,只能让他们有一个朝她出手的理由,要想真正得活。
他们只能……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