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未完的亲恩
这次是他托大了。没想到自己的弟弟却受制于人,没有其他的方法可以保弟弟平安了……
心里还存着一网打尽心思的金鸣仙,满意的点点头,“好。成交,我会遵守诺言。”
他挥剑指着白青衫的咽喉,只差一吋。然后看也不看地往季以恩的方向,抛去了手上的小火狐,反正白蓝礼一定逃不掉的,他胸有成竹。
“你绝对会有报应的!”季以恩怒气冲冲的大喊,当务之急是带走白蓝礼,再想办法救白青衫!
他抱起不断挣扎的小火狐,牵起青苹的手,忿忿不平的喊,“我们还会再回来的!”
“尽管回来。那些古曼童我要多少有多少。有了火狐,我要那些古曼童何用?”金鸣大仙哈哈大笑。“来吧!”
他对着地上的白青衫招招手,只要掐住了火狐的咽喉,就不怕他逃脱了。
白青衫温顺的跃起,落入金鸣大仙的手里,从头到尾,那把细剑都指着他的脖子,完全没有可以钻的空子,他的眼神逐渐绝望。
他最后看一眼自己的弟弟,喃喃低语:“如果要成为笼子里面被饲养的狗,不如死吧!这种屈辱,身为族长的我,怎么样都无法接受啊啊啊!”
他往前一扑,攀上了金鸣大仙的脸,抓掉了他的两颗眼珠,咬住了金鸣大仙的脖子上的动脉,尖牙深深咬穿,血液如涌泉般喷出,不断的向外喷洒。
然后跟着金鸣大仙一起倒在地上,被细剑深深的刺穿自己的咽喉。
再无动静。
“白青衫!”季以恩扑了过去,在白蓝礼尖锐的哭声中,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一动也不动的火狐,看着白青衫背上的火焰慢慢的熄灭……
“你们不要全都围在我旁边!”
白青衫上半身赤裸,身下只着一件短裤,脖子上缠着厚厚的一层绷带,颤抖着扶着身下的床垫,艰难的爬了起来,对着旁边一干的闲杂人等,一脸悲愤的怒吼。“你们把一个伤员当成珍稀动物研究……这样对吗?”
季以恩抓抓头,干笑着说:“我们是关心你欸!”
他还拉了拉一旁的青苹作证,“青苹你说是不是,你看这伤痕这么深,啧啧啧,直接刺穿颈部,师父都交代我们要小心照看他了!”
青苹点点头,扬起手上一捆纱布,“一天要换两次,保持伤口干燥──师父说的。”
“真的关心我就把那一堆恶心巴拉的东西拿走!”白青衫被气得不轻,指着自家墙壁上的书柜,现在竟然已经变成了那群古曼童的专属“牌位”!
他珍藏的书就那样被丢在地板上,换上了一堆装着不明物体的奇怪玻璃瓶,他心痛啊!
“那些东西放在我家,我一辈子都不会好啦!”他爆出了青筋,用力拍着床垫,怒吼出声。
只是他一时不察,怒吼的音量过了头,脖子上还没愈合的伤口瞬间被撑开,连捆得严实的纱布都抵挡不了,鲜血彷佛不用钱的向外狂喷!
立刻吓坏了守在一旁的弟弟,“哇呜……哥哥你的脖子又喷血了!呜呜呜……”
无暇安慰嚎啕大哭的白蓝礼,一干人等又忙碌了起来,等到白青衫能再次虚弱的从床上爬起来时,一张嘴已经被贴了一层厚厚的胶带,他颤抖着手指,控诉自己所受到的不公平对待。
无奈形势比人强,自家小弟还扁着嘴坐在一旁哭,白青衫只好乖乖闭上嘴。
“你不准讲话了!”季以恩插着腰骂,“也不想想,我跟青苹为了你,跪到双脚都麻了!把你的嘴巴贴起来,好好反省!”
他们到现在都很难遗忘当时的情形。
当白青衫跟金鸣大仙决心跟同归于尽之后,季以恩摸着逐渐失去气息的白青衫,却怎么样都不肯相信,刚刚还在眼前的人就这样死了──在一片混乱中,他毅然决然捧着白青衫,一路狂奔向竹茗师父家里。
师父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啊……
季以恩跟青苹对看一眼,眼神中都是些微的后怕,师父几乎拍碎了自家的楼梯扶手,要他们好好想想看自己都做了些什么,还要他们跪到老祖宗的牌位面前,好好的反省。
不过,还好师父虽然生气,却还愿意出手相救。
师父说,火狐一族在世间已经是少有的,这次能让他们两个看见,却不知道相应的价值,还让火狐现出原形涉险,真是愚蠢到姥姥家了。
季以恩并不明了师父说的话,不管火狐有多珍贵的价值,都是他季以恩的朋友,仅此而已。
“总之,师父说你超级珍贵的,我们要好好守着你。”季以恩语重心长的下了结尾,看着白青衫铁青的脸色,自顾自的倒了一杯热茶,“多喝点水,才会好得快。”递到了白青衫眼前。
还是青苹叹了口气,把热茶添了一点凉水,才扶着白青衫喝了下去。也算是润润喉,白青衫已经昏迷整整两天了,难怪虚弱成这样,任凭季以恩摆布。
这两天里,就靠着季以恩跟青苹时不时的探望,才没让白蓝礼哭成了瞎子,也没饿死在家中。
这样说起来,他们才发现,白青衫把白蓝礼几乎宠上了天,虽然白蓝礼还没长歪,不过生活常识可是一应俱无。
“你们懂什么?”白青衫撕掉嘴上的胶带,“他还小,要是在外头露出原形来,那不被人生吞活剥了才怪。”
“但是他该上学了。”季以恩摸摸兀自哭泣的白蓝礼,这孩子的眼神,非常寂寞啊,也是因为这样,才会缠着白青衫要什么小白、小红的吧。
“你们不懂。”白青衫扭过了头,拒绝讨论这个话题。
他也知道自家弟弟非常寂寞,自己才会这样溺爱着他。
但是身为一名妖怪,要在人世间存活下去,可没这么容易,白蓝礼还小,如果在外面出了什么意外,他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是是是。我都不懂,我只知道你不折不扣就是个弟控嘛!”季以恩抱着胸,扬起了笑容。
“……什么是弟控?”白青衫皱起了眉头,总觉得季以恩脸上的笑容十分古怪。但是他的好奇心又促使他不得不问上这句。虽然有种踩入陷阱的恶心感。
“就是恋弟情节啊,漫画上很多的,大叔。”季以恩吐了吐舌头。“你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弟控,爱着自己的弟弟,限制弟弟的交友,希望弟弟也只爱着自己一个人……”
“我、我、我掐死你好了!”季以恩的话还没说完,暴怒的白青衫立刻扑上来,抓住季以恩的脖子摇晃,然后不意外的看见自家弟弟惊恐的眼神,一抹脖子,果然又是一掌血!
“不要再玩了!”青苹拿这两个幼稚的男人没辙,只能赶紧又裹上了一层纱布。
两个男人互相做了鬼脸,扭开了头,还不断的唇枪舌战。
“幼稚!”季以恩嘟哝着。
“你才幼稚!滚出我家!”白青衫磨了磨牙齿。
“我们是来照顾是你的耶!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季以恩大声的反驳。
“你是想来把我气死的吧……”白青衫抹了抹脸,伤口越来越痛了,实在不得不败下阵来,“我投降,你快回去吧……”
“才不要。我们要留下来照顾你。”季以恩双手叉腰,还想得寸进尺。
就在众人的打打闹闹中,尖锐的电话铃声忽然响了起来,众人纷纷低头,找了一会儿,青苹才举了举手中铃声大作的手机,“是我的电话。”
她走到了门边接起电话,还没说几句话,刚刚脸上挂着的浅浅笑容就慢慢地坠落,声音很低,但是大家都听得很清楚,“在哪间医院?”
她紧紧握住自己的手机,“好,我现在过去。”
她回头,脸上的血色褪得一乾二净,她动了动唇瓣,好半晌才说出话来,“我妈住院了,我现在要过去。”
季以恩跳了起来,一把抓起钥匙,回头看着白青衫,“你自己可以吧?”
白青衫挥挥手,“当然。”
季以恩载着青苹一路骑车,飞快地穿梭在大街上,大街上车水马龙,季以恩抄了小径,时速表不断往上攀升。
青苹不发一语,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揪着季以恩的衣服,抓得死紧,连指尖都泛白了。.
“是肝癌。”
他们抵达医院时,青苹的爸爸站在病房外,看着地板,低声说着。
他的眼眶深深凹陷,背也弯了,彷佛只在一瞬间就老了很多岁,“前些日子就发现有些不对劲,来检查之后,今天下午拿到报告,晚上就住院了。”
他递出了一份牛皮纸袋,上头清楚着标示自家妻子的名字,邱美莲。里面就是让他无论看了几次都无法相信的检验报告。
青苹没接过牛皮纸袋,只握紧了手掌,指甲深深刺进了掌心,带来些微的刺痛。“妈的病情怎么样?”
青苹的爸爸他抬起头来,眼神先是茫然,接着才定焦在自己的小女儿脸上,试了好几次才说出口,“医生说是、是末期了。只剩一个月……”
他摀着脸,终于崩溃痛哭了起来。
青苹倒退一步,季以恩赶紧抓住她的手,却是冰冷的吓人,她摇摇头,“怎么会这样……”
她颤抖着推开房门,自家母亲在病房昏黄的灯光下,安稳的靠在床板上,戴着老花眼镜,手上捧了一本书,正读到了一半。
邱美莲看见自家小女儿推开门,温和的笑了,扬扬手上的书,“也只有这种时候,才有时间做一直想做的事情。”
“妈……”青苹走了过去,坐在椅子上,轻轻拨着妈妈脸上的发丝。那银白的发丝,虽然蓬松却失去了光泽。
看着自己母亲如常的模样,青苹实在怎么样都没办法相信,母亲的身体正在被癌细胞疯狂的侵蚀,每一秒,生命都在流失。
“不用担心。”邱美莲缓缓呼出一口气,“做检查的时候,我就有心理准备了。”
看着自家母亲故作坚强的模样,青苹的心都拧在一块了。
她回头,看着自己的爸爸,坚定的说着,“我来照顾妈妈。哥哥们怎么说都是男生。但我可以先请假,学校跟工作都先请假就好了,让我……来照顾妈妈。”
青苹的爸爸点点头,落下了泪。“好、好……”
单人病房里,阳光温暖的撒落在床铺上,邱美莲躺在洁白的枕头上,看着自己的女儿忙得团团转,又是削水果又是热汤的,忍不住轻笑出声,“嫒玲,你真的长大了。”
青苹回头,扯扯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嗯。所以不用担心我,妈妈赶快好起来就好了。”
“不会好起来了。”邱美莲苦笑着摇摇头,“我很感激你爸,你爸什么都没瞒我,所以我才能坦荡荡的过完最后的日子,不用担心受怕哪一天才是最后一天。”
她对着青苹招招手,示意自家女儿坐在床沿,“妈,只剩下最后一个月了。”
“不会的……”青苹温驯的坐下来,却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摸着自己母亲挂着点滴的手掌,内心百感交集。
她接替陈嫒玲的肉身,虽然才一年多的时间,却已经真心将陈家爸妈当成自己的爸妈看待,虽然有一点啰嗦、一点唠叨,却都是那么的真诚。
重得人身、重回人世,还有了一对健在的父母亲,青苹将这当成自己最珍贵的礼物,从来不曾有过一丝埋怨。
只是……原本以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清的母恩,却即将以这种方式斩断彼此的关系。
“你还记得吗?”邱美莲闭上眼睛,轻轻的开口,“小时候的你,体质不好,都怪妈把你生的不好,结果三天两头就来医院报到,那时候的你躺在床上,我跟你爸都焦急的不得了……住院、抽血、打点滴的什么都要!”
“我那时候心里满满都是自责跟愧疚,竟然让你一个小小的孩子,就要受那么多苦难。”邱美莲摇摇头,想起那一阵子的担心受怕,仍然红了眼眶。“还好、我们家嫒玲也是长大了,还长得这么标致。”
说实话,对于陈嫒玲的小时候,青苹并没有任何的记忆,她并不是陈嫒玲,她对于邱美莲所说的事情,一点印象都没有。
但是从胸膛中那不断涌出来的哀痛,却又让她相当难受,她已经分不清楚这是陈嫒玲的痛苦,还是她自己的悲鸣。
她轻轻靠在邱美莲的肩膀边,低声开口唤着,“妈……”
脑海中的思绪不断翻腾。
地下室的美食区人来人往,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许多家属端着餐盘,各自寻找着座位,脸上都是疲惫的神情。
在一台贩卖机的旁边,季以恩靠着墙站着,手上拿着一杯咖啡,“状况很不好了吗?”
青苹点点头,“嗯。”她也喝了一口手上的咖啡,连续照顾了一个星期,体力跟精神其实都快要到极限了,“妈的肝癌发现的太晚,前面几乎没有症状,现在已经拓散开来,妈跟爸又决定放弃积极治疗……”
“那你哥他们还好吗?”季以恩闪躲了一下,换了一边墙壁靠,这里是医院,总有些横死的魂魄四处游荡,他看得见他们,礼让一下也是应该的。
“他们受得打击很大,也做不了什么事情。”青苹摇摇头,爸爸跟哥哥们都几乎一下子就消沉下去了,现在真的能跟医生们交谈,让妈按时接受一些基本治疗的,也只剩下自己了。
才会这么快就到极限了。
“是这样啊?”季以恩抓抓头,凑近了青苹的脸旁,笨拙的安慰对方,“那……换个方向想,这样子,你的亲恩就可以减少一半了!”
“……”青苹愣了一下,激动的吼了回去:“我宁愿继续偿还亲恩!”
季以恩被吓住了,左右张望了一下,四周的家属都看了他们一眼,“对不起……”他赶紧双手合十,诚心跟青苹道歉,“我不是这个意思,哎!是我白目……”
青苹抹了抹脸,“没事,是我太激动了,我要回去看妈妈了。谢谢你送咖啡过来。”
“反正是贩卖机买的,也不麻烦……”季以恩指指一旁的贩卖机,赶紧小跑步跟上,“我陪你上去再走吧?”
“嗯。”青苹轻轻的点了头。
他们搭乘着电梯,一路向上到九楼的病房,癌症是重症病房,比起其他楼层,安静的多,彷佛连空气都凝结在一起,每次青苹一上来,都觉得自己的肩膀更重了一些。
这里是生命的尽头,只要患上了到现在还是没有确切药物可以医治的癌症,就像是一种无情的死神宣判,家属跟病人之前马上就被凝滞住在一种胶状的哀伤里,完全无法挣脱。
就像爸爸跟哥哥们一样。
他们踏着步伐,在空荡荡的病房长廊里并肩行走,本来死寂般的空间里,耳边却传来铁链拖曳的声音,轻轻的刷过地板,彷佛是深夜中的一首哀歌。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