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杨虎臣商议才毕,已然过了寅时,顾萧忧心小豆子醒来,不见自己,会有担忧,当即与杨虎臣暂别,回往云来客栈。
翻身入了厢房,瞧见小豆子依然酣睡,顾萧放下心来,心神一松,一日奔波的困倦瞬间涌来,将身后剑匣取下,行至桌旁,和衣而眠。
醒来的小豆子睁眼就瞧见自己出现在陌生房内,本是忧心,可瞧见了房中桌前沉睡的恩公,聪慧的女娃稍稍思索,就知晓是恩公趁着自己熟睡,将自己带离了云来客栈。
看着熟睡少年,虽说比自己年长几岁,但那看着略显单薄的身躯却扛起了这许多事来。
「我要是有这样一位兄长该有多好。」女娃蹑手蹑脚,行至少年对面而坐,打量着少年面庞,自顾开口。
瞧见他睡得极沉,女娃不舍得吵醒了他,又担心他这样睡得不够舒坦,便从凳上跃下,从榻上抱来被褥,想要为少年披上。
不知是因为太过困倦还是因心中挂念之事太多,少年这一觉睡得比平日深沉,直至耳中响起脚步在房中走动之声,才突然醒来。
感受到有人靠近自己,几乎是下意识的赫然睁目,一跃而起,擒住身边下手之人...可当朦胧睡眼瞧清了小豆子那双清澈如湖水般的双眸和她怀中抱着的被褥,少年方才清醒过来,忙松开手来,连声致歉。
「恩公心有大事,自然警觉,小豆子怎会责怪恩公。」小豆子忽闪着一双明眸柔声开口。
顾萧笑道:「睡得可好?」
小豆子眸中满是笑意回道:「有恩公守护在侧,自然睡得香甜,倒是苦了恩公,眼下时辰尚早,恩公可去榻上再休憩一会儿。」
望着女娃娃手腕被在自己适才无意识之下攥得微红,顾萧心生歉意,又转念想起福氏兄弟,开口向小豆子解释道:「你义父与二叔...」
「恩公不必多说,恩公这么做,自然有恩公的打算,小豆子相信恩公...不必与小豆子解释...只不过,小豆子想请恩公...」女娃带着纯真笑容,向顾萧开口,许是有事相求,却又担心会让恩公为难,支支吾吾开口。
顾萧自然明白女娃心中为何忧虑,当即开口道:「我知道你是想问小六兄之事,我夜间只能带走你一人,放心就好,我已与你那义父与二叔商定,今日他们会寻得机会,与小六兄说,会让他找机会离开云来客栈,来此与咱们会合。」
女娃听得少年对自己心中忧虑之事已有了妥善安排,立时展颜笑道:「小豆子就知道恩公不会撇下六哥哥的,恩公且去休憩,我去为恩公准备些吃食。」
「困倒是不困了,不过你这么一说,腹中确已饥饿难耐。」顾萧摸了摸干瘪的肚子,挠头笑道。
「得嘞,这点小事,就交给小豆子罢。」女娃瞧着恩公窘样,掩唇一笑。
许是想起自己房中突然多了女娃,说不定会引来云香阁中小二与掌柜疑心,说不定他们还会将自己当做是拐带孩童的贩子也说不定,当即便要阻拦小豆子。
可女娃冰雪聪明,怎能不知恩公谨慎心思,回首笑道:「云香阁本就无甚客人,这小二与掌柜平日里鲜少过问这些琐事,我身形又小,只说是恩公城中小妹,今晨入店,他们只会认为是自己漏看了,不会起疑的。」
见小豆子已化解了自己心中忧虑,顾萧便不再阻拦,任由小豆子打开房门,自去店中...不多时,云香阁小二在小豆子引路之下,托着薄饼小菜、清粥馒头入了房中。
奔波一夜,顾萧确已饥饿,正欲举箸将这些吃食一扫而空时,却听云香阁外传来急促马蹄之声。
「木兄弟可曾睡醒?」于烈的大嗓门响彻云香阁中,便是紧闭的房门都在这嗓门之下震得一颤。
小豆子不明所以,忙抬眸向顾萧递去疑惑目光,却见恩公眉头微蹙,放下手中双箸,向自己低声开口。
「此人乃是单斌麾下偏将,我去应付,你要切记,若非我归来,切莫随意走动。」
小豆子重重点头,目光扫过满桌朝食道:「放心吧恩公,小豆子绝不会给恩公惹麻烦,只是恩公饿了一夜...」
话音未落,却听呼喝之声带着些许不耐,已踏上阶梯:「木兄弟...木兄弟!」
「放心,记住我的话便好!」顾萧不知于烈为何而来,不过却能猜测与昨夜自己与单斌见面有关,当即叮嘱小豆子后,快速起身,将断月剑匣背起。
打开房门,正瞧着于烈已然上了楼,忙掩上房门,迎上前去抱拳笑道:「于将军怎的大清早的这么匆忙赶来?出了何事?」
「木兄弟是没睡醒,还是昨夜劳累,怎的面上如此倦容?」于烈瞧着少年面上倦意,略带关切岔开话题。
顾萧只道是于烈在试探自己,假意叹气道:「将军明知故问,昨夜城中异响,满城皆闻,怎能安心入睡。」.
于烈并无试探心思,听少年提起此事,眉头微蹙,不过随即展颜笑道:「我还道木小兄这等高手不会为这等小事忧心...放心吧,只是城中的烟花铺子不曾提防,初春季节,天尚干燥,引燃了烟花,故才有此动静,眼下已无危险了。」
寻常百姓或会被于烈此言蒙骗,但顾萧却知晓内情之人,适才交谈是在试探于烈,见其言行举止,似并非为难自己而来,心中稍定,面上亦作轻松神态道:「如此便好,不知于将军此来...」
「差点忘了正事,昨夜将军见了木兄弟,相谈甚欢,这不是,将将醒酒,就急着遣我来请木小兄过府一叙。」于烈一拍脑袋,想起将军交代,忙向少年开口邀道。
「原来如此,既是将军相邀,不能耽搁...本以为是于将军惦念,特地来寻我饮酒来着。」少年依旧担心于烈想要入厢房详谈,便借单斌相邀,提起去往将军府。
于烈并未起疑,一心想着单斌相邀之事,忙上前把臂道:「饮酒之事不急,单将军相邀,不能怠慢,咱们先去将军府,待见完了将军,咱们再饮不迟。」
言毕,再不管其他,扯着顾萧手臂便行,顾萧目的已然达到,便随着于烈出云香阁楼,再向单府而去。
至单府街口前时,街面之上空空荡荡,昨夜所见的那些训练有素的亲兵士卒已然不见,顾萧不由好奇,昨夜单府街口至门前还戒备森严,昨夜之事,应是让单府戒备更严才是,怎的反倒减少了守卫之人,实让顾萧不解。
许是瞧出了少年疑惑,于烈勒马放缓前行,待得少年行至身侧,方才压低声音开口道:「木兄弟,为兄劝兄弟一言,一会入府之后,莫要提起这些守卫一事。」
顾萧虽然不明其中为何,但却抱拳致谢道:「于兄之言,木一谨记。」
于烈对木一态度甚是满意,微微额首,不再多言,至单府门前,翻身下马,自引顾萧入府而去。
才入府门,未至前听,顾萧就听得阵阵摔砸之声响起,随后便是单斌怒斥之声传入耳中。
「堂堂雁北军,竟能让这些人在眼皮底下,为所欲为,若非昨夜他们自曝了行踪,岂不要等到他们取下老子项上人头,尔等才能发觉?」
顾萧听得此言,瞬间反应过来单斌是为何事动怒,假意带着疑惑目光转向身侧于烈。
「木兄弟见笑了...」于烈话音未落,却被房中单斌之声打断。
「是木小兄来了吗?」单斌依旧是那副身披中衣,敞开胸膛之状,从后堂之中转将而出,望着顾萧和于烈,忙换上笑颜,迎接而来。
顾萧见状,
佯装不曾听到适才怒言,快步上前抱拳一礼道:「得将军之令,小子怎敢耽搁,来得匆忙,却不知将军...」
单斌眼角虽带笑意,可那双眼中却凝寒意,见顾萧抱拳,稍敛目中光芒,把臂道:「遣于烈去请木小兄,甚是匆忙,想来木小兄还未用朝食...来人,先备下吃的,本将军也正肚饿,咱们边吃边谈。」
顾萧自然应允,但却见身侧于烈似并无相陪之意,反是开口向自己辞别:「木兄弟,城中尚有军务,单将军与谈事,我就不相陪了。」
疑心稍起,不过面上不显,暗暗提起戒心,同于烈道别:「那等到于将军忙完军务,咱们再把酒言欢。」
「那是自然。」于烈笑道。
单斌亲自引路,带着少年行入后堂,下人见状,纷纷退让,直至书房门前,顾萧暗暗几下所行之路,回首望去,府中下人们早已离开,这偌大后堂之中就只剩下自己与单斌两人。
「且看他到底耍得什么花样。」望着单斌单手一引,顾萧心中暗忖,随即踏步入了书房。
寻常人或许察觉不到蹊跷,可顾萧才入书房,就隐隐闻到一丝血腥气味,虽已刻意擦拭掩盖,但在顾萧暗运内力之下,却闻得甚是清晰,即便是桌上摆满的美味朝食,散发出的香味,也掩盖不住。
眉头微蹙,顾萧不禁戒备顿满。
「木小兄这是怎么了,快快落座。」单斌将少年神情都瞧在眼中,眼中精明一闪,眼角绽出笑颜,快步上前,亲自为少年拉开坐席。
「多谢将军抬爱,小子只是不曾见识过此等阔气宅院,故而有些失礼,还请将军见谅。」顾萧自然瞧见了单斌眼中笑意掩盖之下的寒光,落座之时,开口掩饰。
可当顾萧目光转向桌上美味之时,却赫然瞧见了三副银箸,登时心中一惊,这意味着还有一人,这人是谁?怎的不见人来?
正疑惑间,却听得房中一人开口:「将军府中美味,真是一日不尝都不行呐!」
此人开口,单斌不曾有所反应,倒是顾萧心中震惊已快压抑不住,此人就在书房之内,自己适才运足内力查探血腥味道来源之时,竟丝毫不曾察觉此人的存在。
就在少年心中暗惊之时,适才开口之人已从屏风后转出,踱步行至少年身前,向着顾萧抱拳一礼道:「兄弟,在下吕晋,有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