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城回到宫中，不过一墙之隔。
这道宫墙，同样隔绝了上元节京都繁灯如星，车水马龙的热闹情景。
前往洛神宫途中，这种反差越来越强。
谢晚晴第一次觉得金碧辉煌的皇宫竟是这般的清冷。
“谢女官、筱女官。”
洛神宫外，孙胜拦下来谢晚晴与筱柔。
“陛下还未就寝吧？”
谢晚晴问道。
“不曾。”
“那正好，我与筱柔去给陛下请安。”
“此时恐怕不行。”
“为何？”
筱柔不解的问道。
“太师来了。”
太师竟然连夜来宫中？
莫非有什么大事发生？
谢晚晴与筱柔对视一眼，举步便要入内。
“还请两位女官莫要让奴婢为难。”
“陛下可有点名不让我两进殿？”
谢晚晴严肃的看向孙胜。
“那倒不曾。”
孙胜想了想回道。
“那就让开。”
筱柔瞪了孙胜一眼，当先进了洛神宫。
谢晚晴想了想，交代道：“别让其他人靠近半步。”
……
刚踏入洛神宫，侧殿内便传来武帝的苛斥声：“杜若青，你好大的胆子！”
“陛下！为洛朝万年计，臣请陛下三思！”
谢晚晴眉头皱了起来。
太师这是说了什么，惹的陛下这般生气？
“朕意已决，太师请回吧。”
“陛下，此乃祸乱国本之举，万万不可啊！”
“乒”的几声脆响。
那是瓷器砸碎的声音。
谢晚晴忽然拉住筱柔。
事情超出了她的想象。
太师竟然连祸乱国本这种话都说了出来。
谢晚晴印象中，武帝除了被世家逼宫的那次之外，还从未对太师发过这么大的火。
“这是朕欠他的。”
武帝的声音忽然平静了下来，“回去吧，太师今后没事，还是不要再出耳山寺了。”
陛下竟然限制太师出耳山？
太师到底说了什么这么让陛下生气？
谢晚晴心中惊骇莫名。
“陛下”
“朕乏了。”
谢晚晴忽然拉着筱柔迅速往宫门口走去。
走了约莫十步后，还没等筱柔回过神，谢晚晴又拉着她突然折返。
筱柔被谢晚晴的举动弄得有些莫名其妙，正打算开口时，谢晚晴朝她摇了摇头。
“太师？您这是惹怒陛下了？”
谢晚晴忽然说道。
筱柔抬头看去，却是太师出了侧殿。
官帽歪了，发髻乱了也丝毫未曾注意。
一副魂不守舍，天要塌了的模样。
自己的问候，他竟然完全无视。
这让谢晚晴心中越发的担忧。
太师平日里是极其注重仪容仪表与礼节之人。
此刻这般模样，那定然是有了不得的事情发生。
太师杜若青显然也没想到会遇见谢晚晴与筱柔。
三人错身而过的刹那，杜若青忽然喊住谢晚晴。
“谢女官若是真心为了陛下好，就劝陛下”
“晚晴，筱柔，进来。”
武帝出现在侧殿门口，打断了太师的话。
借着殿门处的灯火，谢晚晴看到陛下脸色铁青。
“你不能嫁给李思。”
杜若青低声说了一句，径直离去。
谢晚晴看着太师消失在洛神宫外的背影，眉头皱了起来。
如此看来，太师在碧湖苑时的失态，便是因为李思了。
只是，两人显然是初次见面，太师又不经商，没有利益上的冲突，却又哪来的恩怨？
还是说，太师与李景恒将军有宿怨？
这才让自己不要嫁给李思？
谢晚晴按下心中疑惑进了洛神宫侧殿。
与其说是侧殿，倒不如说是武帝的茶室。
谢晚晴走到茶盏破碎的地方，弯腰去捡。
武帝坐在椅子上，怔怔出神。
筱柔眼珠子一转，走到武帝身后，轻轻给她揉捏着肩膀，笑道：“陛下今夜可有到宫外走走？皇宫外面可热闹了。”
“嗯。”
“臣与晚晴刚从碧湖苑回来，陛下肯定想不到麒麟侯到了碧湖苑的第一个念头是什么。”
筱柔轻快的说道。
“那皮猴到碧湖苑能有什么想法？”
武帝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随口回道。
“嘿，麒麟侯居然说要找陛下商量，让陛下将碧湖苑卖给他。”
“买下碧湖苑？他府里才多少人，住的了吗他？”
等等。
碧湖苑地理位置特殊，易守难攻，那小子
这得有多不安心，才会在看到碧湖苑的第一眼，就想到买下那里。
但今日太师察觉李思身份后这般激烈的反应，令武帝开始认真考虑李思的安危问题。
“臣已经说过李思了让他趁早打消那个念头。”
谢晚晴收拾完碎片，站在案前开始为陛下泡茶。
“买下碧湖苑，他有那个银子吗？”
武帝的回答让谢晚晴吃了一惊。
这是可以商量的意思？
碧湖苑虽然已经失去了最初的作用，但如今也算是皇家别院。
“陛下还真打算卖给他？”
筱柔诧异道。
“只要价格合适，卖给他有何不可？”
谢晚晴将泡了茶叶的茶盏递了过去，小心看了眼陛下的神色。
看来，陛下已经从盛怒中恢复如常了。
这令谢晚晴暗暗松了口气。
只是，陛下对李思的态度让她越发的好奇。
她想了想，大概能用宠溺二字来形容。
“呃还真能卖？”
筱柔捏着武帝肩膀的手都停了下来。
“卖不卖的等那皮猴真的找朕时再说。”
武帝看了谢晚晴一眼：“说吧，这么晚了，找朕什么事？”
“这不是上元夜，想着和陛下聊聊天嘛。”
筱柔心虚的朝谢晚晴眨着眼睛，抢先回道。
“看来这次是筱柔的事儿？”
武帝心中一动。
难不成是辅国公筱楠那漏了消息？
但想来应该是不太可能的。
且不说李思身份一旦泄露，势必引起朝堂震动。
单就赐婚一事，辅国公也应该知道急不得。
“陛下，筱柔想一直服侍在陛下身边，不想嫁人。”
筱柔一咬牙，直接说了出来。
“嗯？什么意思？辅国公说了要将你嫁人？”
武帝脸色沉了下来。
兹事体大，筱楠怎么能这般不小心？
武帝相信筱楠不会将实情告诉筱柔。
“陛下”
筱柔走到一侧跪了下来，恳求道：“能不能请陛下和父亲说说，让他不要将臣嫁与林子长”
“林子长？林立家的那个小子？”
武帝有些愕然，“他向你父亲求亲了？”
“臣也不清楚。”筱柔回道，“不过臣前两日无意间听到父亲与林将军说说臣到了婚嫁的年岁，要林将军准备嫁妆”
原来如此。
这丫头会错意了。
武帝松了口气，旋即觉得有些好笑，调侃道：
“怎么，林立也算是年轻一辈里的青年才俊，长的一表人才，还能文能武，怎么就入不了你眼了？莫不是你有意中人了？”
“陛下”
筱柔忍不住抬起头，委屈道：“臣哪有什么意中人，不过是不想嫁人罢了”
“起来说话。”
武帝指了指茶桌旁的座椅，示意两人坐下。
“此事待朕问过辅国公的意思再说。”
武帝瞪了眼刚坐下又想开口的筱柔接道：“放心，朕早就与你们两说过，只要你们自己不想嫁，朕绝不叫你们受了委屈。”
“谢陛下。”
“听说许旭这些时日到解忧杂货铺去闹事了？”
“回陛下，臣听李思的护卫说起过，说是许旭打了杂货铺的徐掌柜，还还说李思爵位不保，朝不保夕，要成那丧家之犬。”
谢晚晴低声说道。
她原本想着自己出面教训一顿许旭就罢了，没想到这事都传到陛下耳朵里了。
“他是男爵爵位吧？去了他爵位，让他离京返乡去吧。”
“是。”
夺爵，遣返。
这处罚不可谓不重。
“这天下是朕的天下，可总有些人不知天高地厚，在那指手画脚”
这话谢晚晴与筱柔都不敢接。
谢晚晴下意识联想到太师离去时失魂落魄的场景。
可陛下不说，她不敢问。
“嘿，朕倒是有些期待后日的朝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