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会拒绝一个护卫者,即使对他所护卫的内容感到质疑。
小九没有接受,但是也没有拒绝。
像往常那样,葛生会在小九这里玩上半天,待到夕阳西斜之际,才会动身返回凤眠山庄,而那个护卫者就站在一旁,既不参与,也不远离。
葛生看着他将那金灿灿的瓜肉撕成一条条在秋风的冷意中变得凉爽,然后喂入白马的口中。
那匹白马与他同来,极其骏美,线条流畅有如天际而来,只是却没有鞍鞯马具。
他站在湖边喂马,身后是那面阔大的蓝色湖水,即使看着,就感觉很美。
原本这样一天会这样平凡的过去,即使说有了些许意外,但是总归没有太过意外的事情发生,反而有幸吃到了很好吃的东西。
但是有时候,那些认为会平凡的一天,其实永远都不会平凡。
所以那个蓝头发的小女孩,就在这个静谧的时刻,慢慢向后仰倒下去,手里拿着的烤地瓜慢慢从手指间滑落跌滚在泥土上。
她在葛生的面前倒下,毫无征兆,在那个庆历四年春刚刚告知了自己一部分的身份,在她对自己的安全初步有了些许信心的时候。
葛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凭着本能,他便要上去将小九扶起。
突发性昏厥,平置,顺气,掐人中。
这是医术里最简单的处理办法,葛生很自然的想起,然后便想要去做。
但是他连抬手都做不到,好像全身被无形的坚固锁链所捆绑。
“她中毒了。”对面的庆历四年春只抬手做了一个印,葛生便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然后他看着葛生怀疑的目光,淡淡摇头:“不是我,因为没有那个必要。”
“只是她中了毒,我不知道是什么毒,也不知道能够如何传播。”
“但是能够瞒过我神识的毒物,无不是这个世间最强大恐怖的毒,我还不想让安柠找我麻烦,所以我还不想让你不明不白的死去。”
庆历四年春即使面对的是葛生这个年幼的男孩,还是很耐心地讲给葛生听,没有丝毫轻视:“不要担心,她不会有事的。”
怎么不会有事,已经有事了好不!
葛生在心中怒吼,但是连张嘴都做不到。
“虽然我知道你是很讲道理的孩子,但是现在不是讲道理的时间。”庆历四年春指了指小九的胸口,那块玉葛生借用过之后自然还给了她,现在那枚青叶一般的美玉正在那里散发着幽幽的蓝光。
看到葛生看到了,他点了点头:“那是千叶流碧,风与水之魄,世间最珍贵的玉石,可解天下万毒,所以这毒并不是给她预留的。”
“而是我。”
这样说着,他解开了葛生的束缚。
“究竟是谁?”葛生问。
“你昨天才刚见过了,怎么这么快就忘了?”庆历四年春淡淡笑道:“天下最狠辣决绝的刺客组织,一群为复国而不惜一切的疯子。”
“青翼之锋。”他接着说出了那个对葛生来说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我马上去找妈妈!”葛生立即想到他唯一能够找到的办法。
庆历四年春似乎听到了好笑的事情:“安柠?那位夫人素来是只管凤眠山庄里发生的事情,外面洪水滔天也和她无关紧要。”
看着葛生想反驳的样子,他笑道:“虽然说,只要把这个丫头抬进山庄了,即使是青翼,也要好好考虑是否和那位夫人发生冲突,但是我并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
“因为这里才是棋局所在。”庆历四年春淡淡说道:“有无数大人物在看着这片湖,而我也不过是这张棋盘上微不足道的棋子,安柠不想入局,所以即使她最好朋友的女儿危在旦夕,她也不愿意涉身入局。”
“至于你。”庆历四年春看向他:“只不过是一枚在棋盘边上的苹果,是下棋人口渴时的零食,连走上棋盘的资格都未曾有过。”
苹果也是有苹果的尊严,葛生拼命忍住了这句烂话。
如果说之前的那场对凤眠山庄的收购只是这场阴谋微不足道的前奏,那么仅仅在前奏中便无比绝望窒息,苦闷于自身渺小的葛生,在这场阴谋全面展开的时刻,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回家去吧。”庆历四年春的声音低了下来:“我听过关于葛秋的事情,也大致明白安柠的决定,虽然很抱歉你最终还是遇到了自己世界之外的事情,但是这一切还来得及你回去。”
他一指点上葛生眉心,带着允诺的味道:“我想你保证,当明天的太阳在这里升起,你会看到一个完好无损的叶小九坐在这里等你过来。”
“一切都将过去,一切从未发生。”
葛生从他的话语里感到了真挚,所以只能点头,他带着不甘看了一眼平静躺在那里的小九,她似乎在熟睡,皮肤白得像冬天的雪,头发蓝地像泉水深处的蓝水晶,那样安静,那样令人不安。
“她究竟是谁?”
“她?”庆历四年春反问了一句,然后看向湖中的城池。
“兰叶帝国最小的公主殿下,你们传统意义上的九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