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接到永宁帝之令,要前去江南道巡视开始,林鹤云心中就涌现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得知这是郭易的建议之后,他心中更加担忧。
郭易知晓天文地理,这已经是第二次上这样的奏言了。
他不再心存侥幸,觉得江南道夏汛洪水会有极大的可能。
幸好,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也为此做好了准备。
从三月份开始,他就在刻意遮掩了,在一些显眼的河堤,还故意做了一些加固。
然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河堤被冲开的话……
这会儿,他倒是希望郭易的预兆是真的,洪水来得越凶猛越好。
越是能冲垮一切的洪水,便越能隐藏更多的痕迹。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时候,监察御史竟然会从江南道带回了消息!
虽然章延肃令御史台一众官员严守口风,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御史台的两位监察御史从江南道带回河道的消息,还是像风一样的传遍了京兆官场。
林鹤云心中有鬼,听闻这消息时,心中不禁重重的一跳。
万一监察御史真的发现了问题……
不会的,不会的!
监察御史本领他再清楚不过了,他们不可能查探得到河道的真相,除非他们就那么恰巧的将那些河道深挖开来,不然不可能会发现问题。
林鹤云对于自己河工的本事十分有信心。
他主持修缮的那些河道,从外表看去的确像真的,就算踩上去也不会发现问题,就好像砂石加固的一样。
这都是他在研究河工的时候琢磨出来的一套本领,林家子弟深得他精髓,并用在了河道上,足以瞒天过海。
唯有用这样的办法,他们才能够贪墨那么多修缮款。
贪,也需要本事。
在河工本事上独一无二,这本是林鹤云沾沾自喜的事情,但这会儿,他却不知道怎么的,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毕竟,提起江南道的河道与河工,都会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林家,想到了他。
监察御史带回来的,究竟是什么消息?
很快,林鹤云便知道监察御史带回的是什么消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府中门房便慌慌张张地来禀,脸色苍白地递上一些纸张:“老太爷,这……这些都是在府外发现的。”
林鹤云本就心中不悦,见状皱着眉头,斥道:“何事如此慌张!”
“老爷,您……您先看看……”门房吓得话都说不完整了。
也不知道是被林鹤云吓的,还是被这纸张吓的。
林鹤云边接过这些纸张,边说道:“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声音戛然而止,瞳孔蓦然一缩。
“这是什么?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他厉声问道,目光鹰隼一般盯着门房。
“是,是散落在府外的,许多……”门房瑟缩着,压根不敢将话补充完整。
他根本不敢对老太爷说,许多人家门前都有这样的纸张。
哪怕门房只匆匆掠了一眼,也都阵阵头皮发麻。
这上面的内容,太吓人了啊!
林鹤云脸色铁青,眼神阴鸷吓人:“还有许多?立刻将这些纸张收集起来,快,快!”
但是,再怎么快,都来不及了。
林鹤云随后发现,除了林家,京兆还有许多人家门前都散落了这样的纸张。
应该说,京兆有资格参加早朝的官员人家门前,都有这些纸张。
且不管那些内容真假,但所有看到的官员,大多都和林鹤云一样,难以置信。
这怎么会呢?
江南道河道修缮的真相,江南道官官相卫贪墨的丑恶,就这样摊开在他们眼前。
猝不及防,异常简单粗暴!
更重要的是,这些纸张都用馆阁体写就,看上去就是同一个人的字迹,怎么会同时出现在那么多官员门前呢?
据很多官员的门房说,他们打开府门的时候,就见到了这些纸张。
还有门房说,只见一阵风吹过,地上便散落了这些纸张。
至于是什么人散落的……他们根本就没有看到!
官员们拿着这些纸张,看着上面那些触目惊心的内容,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反应。
这,这可是他们从来都没有遇到过的事情。
太诡异了!
所有官员心中都在想着差不多的问题:这些内容,究竟是真还是假?又是何人所为?
不由自主地,一半官员的目光都看向御史台章延肃——毕竟这上面说的是递往御史台的证据。
那么,江南道两个监察御史所查到的,是不是就是这些?
至于另外一半官员,则都看向了工部尚书林鹤云。
这上面的证据和线索,或明或暗,或隐或现,都指向了林鹤云和林家。
那么,这些都是真的吗?
林鹤云沉默着,努力当作无事发生,那张儒雅的脸容还是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