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池也没想到燕泽誉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今日并不是他当值,所以也没穿铠甲,穿的是一身蓝黑相间的常服,男人身材高大,剑眉星目,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燕泽誉先是向季景言行礼,又看了那刀疤脸一眼,随即将目光落在了宁广身上。
“国师大人既然觉得宁大人处理此事不妥,不若让本将来处理如何?”
饶是这长安城的百姓,也没有见过这般大的阵仗,不仅二品御统将军亲临,就连国师大人也在场!
季景言的神情似乎柔和了几分,他微微颔首:“此事若是交给燕将军,本座倒也放心。”
宁广闻言,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季景言。
半晌,宁广才看了两人一眼,语气意味深长:“国师大人何时这般信任燕将军了?”
宁广可是知道,瑶光公主在时,燕泽誉跟季景言可没有这般和气过。
季景言没有接话,燕泽誉声音冷冽:“宁将军不肯将人交于我,又是为什么呢?”
“你——”
宁广瞪了燕泽誉一眼,但是对上燕泽誉那双冷气的眸子,咬咬牙,还是将视线移开了。
燕泽誉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宁广是见识过的。
暮池的小猫眼亮晶晶地看着站在一旁的燕泽誉,眼中满是赞赏。
你看,就算是瑶光公主“不在了”,燕泽誉也能够做出最正确的事情。
当初燕泽誉跪在她面前,向她臣服,暮池还记得他脸上的鲜血,和眼中不动摇的忠诚。
“燕将军,本宫救你,只是因为本宫心情好,您大可不必如此。”
暮池高坐轿辇之上,一袭红衣似火,如同业火加身,能够将无数的污秽焚尽。
燕泽誉身上伤口很多,他的身后,是尸横遍野的尸山,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暮池却是笑着,眉眼妩媚动人。
有卷着血腥味的风吹起少女耀眼的红裙,吹起她并不凌乱的发丝,露出那张明艳的脸。
那一身重甲的将军仍跪在她面前,黑色的甲胄耀眼夺目。
“末将燕泽誉,自此往后,愿为公主殿下鞍前马后,生杀不问。”
暮池眼中的笑意淡去,睥睨着跪在她面前的男人,语气微凉:“燕将军,您可想清楚了。”
“入我麾下,万人唾骂,无人尊崇,哪怕有一日你就算是死了,世人百姓也不会知道你为南渊做过什么。”
暮池的语气凉薄,似乎这些事情,她已经历经很多次了。
“燕将军,你当真想明白了?”
燕泽誉一个头叩在地上。
“属下燕泽誉,拜见公主殿下。”
那时,暮池看着冷漠如霜的燕泽誉,便想着要好好培养,若是她不在了,燕泽誉至少能够保他自己还有其他人安全。
如今,暮池看着身姿笔挺的男子,眼中闪过感慨。
她不在了,燕泽誉也早已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御统将军了。
是好事。
宁广还想要说些什么,但看着周围越聚越多的百姓,他咬咬牙,瞪了燕泽誉一眼,撞了燕泽誉的肩膀,带着军队转身离开。
周围的百姓看到眼前的场景,面面相觑,没有散去。
“你们说,燕将军会不会惩治他啊?”
“哼,怎么可能!官官相护,燕泽誉怎么敢动丞相的人?”
“话也不能这么说,你们忘了,这个刀疤脸曹诚,当年不是得罪了瑶……那位公主,他脸上这一刀,就是那位身边的男宠划伤的!”
“对啊,这燕泽誉跟那位公主沆瀣一气,想来一定不会轻饶他的!”
“说的有道理……”
“……”
暮池自然是听到周围人的议论,只不过她没什么反应,随他们去说。
暮池听到的闲言碎语,比这些难听的有的是,若是都要去管,都要去质问,那她搞不好哪天就被气死了。
季景言自然也听到了。
他微微转身,来到燕泽誉面前。
燕泽誉已经让手下将那刀疤脸收押起来了。
那刀疤脸在看到燕泽誉的那一瞬间,脸色都吓得煞白,腿不停地颤抖着。
——很显然是真的害怕燕泽誉的。
如今燕泽誉只是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他便吓得说话都说不利落了。
“燕将军认得此人?”季景言声音没什么情绪。
燕泽誉点点头:“是。”
季景言抿唇:“燕将军公私分明,想来应当不会滥用私刑的。”
这话是在提醒燕泽誉,不要以权谋私。
燕泽誉当然也听出来了,他轻笑一声,看向面前俊美的男人:“国师大人是觉得,末将会为了给公主殿下出气,不择手段吗?”
季景言没有说话,只是站在他面前,微风吹过季景言的衣角,季景言揉着怀里的小白。
燕泽誉眼中的笑意浅了几分。
“国师大人觉得,殿下当初为何要惩治曹诚?”
季景言淡声:“无非是那人惹了瑶光公主不快,她便发落了他。”
燕泽誉先是一愣,随即自嘲地笑笑,低下头,笑出了声。
是了。
世人都是这般认为的。
所有人都是这般认为的。
瑶光公主睚眦必报,做事只随自己的心意,哪怕是对待这样的恶徒,也不过是因为自己心里不快才想要惩治他的。
“国师大人所言不假。”
半晌,燕泽誉看向季景言,眼中已经满是凉意。
不知道为什么,暮池看到这样的燕泽誉,突然有些心疼。
若不是燕泽誉执意要入她门下,御统将军的名号,应当与正义勇武放在一起的。
不知为何,季景言听到燕泽誉的话,却好像从他的语气中听到莫大的悲恸。
“国师大人放心,末将公私分明,必不会以权谋私。”
说完,燕泽誉不想再同季景言说下去了,抱了抱拳,随即转身离开。
燕泽誉一走,周围的百姓便陆陆续续地散了。
季景言吐了口气,这边的祭台也已经熟悉清楚了,他也便准备回去了。
“国、国师大人留步!”
身后,一道娇俏的声音传来,叫住了正欲离开的季景言。
季景言的脚步微微顿住,他缓缓回身。
刚刚受困的那位小姐还没有离开。
季景言面朝那位姑娘,微微颔首:“姑娘还有什么事吗?”
韩玉绯脸色红润,快步走到季景言面前,向着季景言再次欠身行礼。
这一次,比刚才道谢时还要娇柔几分。
“国师大人,家父韩震霄,也是在朝为官的。”
韩玉绯声音娇娇弱弱,咬着唇,小心翼翼地去看季景言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