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路淮第一次看到傅远用枪。
这种老式枪械是人类初步形成狙击□□概念时常用的武器, 一把寻常的□□经过改动，就能变成一把狙击□□，里面只能填充一般的子弹, 只允许单发，在面对装甲装备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抵抗能力。
即便是商城装备，也属于D级能够买到的那普通一挂, 并不算最出色的枪支。
但在傅远手里, 它就像是指哪打哪的催命符, 只要有村民试图逼近，一颗子弹就会无比精准地送入怪物脑门。
好强。
不是单纯的力量, 更像是已经刻在骨髓里面的经验，让那杆武器像是他手臂的延伸一样，准确到每一个细微的刻度。
路淮不由怀疑, 如果给他配上一杆更好的枪, 会不会连关底BOSS都能够解决？
“你有烟雾弹之类的东西吗？”路淮小声解释：“他们很依赖视力。”
傅远新人期通关的是D级副本, 开启的商店等级比路淮要高，能够买到他没有的东西。
傅远挑眉看他：“你连弱点都摸清了？”
路淮：“……”
这个话题就不能早点结束吗？
傅远很快从商店里面摸出了一个圆球, 点燃丢到地上，一团浓黑的烟雾登时扩散开来，迅速笼罩出一个小圈。
他们在走道上快速穿行，傅远压低声音问：“你现在能说了吗？为什么要大晚上出来，如果我不过来, 你打算怎么办？”
“我拿到了一个收音机, 要求很苛刻, 必须要在晚上的任务大厅触发。”路淮自动忽略了后面半句话：“不过, 我也因此得知一条很重要的信息……”
方才蛊毒村民来得太突然, 收音机里听到的内容他还没来得及消化, 此刻一幕幕都逐渐在眼前浮现。
八卦电台，城里无端增长的精神病患者，他们和雪人村庄的联系……
没有任何图片流传出来的雪人村庄……
“生长”出来的雪人……
以及那个被郑重写在名列里，据说最为招牌的“十字雪人”。
路淮顿了顿，一个猜测顿时涌上脑海，他拉住傅远，轻声问。
“如果按照任务流程做下去的话，你觉得我们能通关吗？”
“应该很难。”傅远收起了笑容，微微皱眉：“任务难度毫无疑问是叠加的，并且在隐藏队友的情况下，保持警惕只能依靠玩家个人，一旦有所减员，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生存要求还是四天。
不说白天还要工作，光是连吃四天馒头，就已经到了人类体能的极限。
路淮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扭过头来，看向傅远：“不过……我有个想法，你想不想听？”
联想到这家伙独自坐在任务大厅，抬头面对一众NPC时漂亮却毫无表情的脸，傅远忽然觉得心里一阵发毛。
这家伙……真的能提出什么正常的解决方案吗？
他那么想着，衣袖忽然被人扯了扯，路淮微微眯起眼，脸上摆出一副纯净好看的笑来，浅色的眸子认真地望着他，和以往的样子一模一样。
傅远：“……”
“行。”他偏过头，无奈地叹口气：“你说吧。”
*
次日。
随着喇叭铃声敲响，玩家再度来到任务大厅。
相比第一天的拥挤，场内的只剩下三十余人，全都姿态老练，几乎都是老玩家。
只一天，就锐减了一百多人，面对这种称得上可怕的惨状，却根本没办法在老玩家们脸上找到丝毫同情，反而对损失的人数津津乐道。
“嘭”。
大门被用力推开，胸口别着银色徽章的络腮胡子走在队伍最前头，身后跟着另外两个队友，旁若无人地挤开人群，旁若无人地坐在了椅子首位。
奇怪的是，络腮胡子的手臂像是得了病一般不住轻颤，但脸色和精神状况却极佳，红润异常。
议论声静了片刻，而后又嘈杂起来。
相比第一天对钢铁军团的谨慎，这次玩家的讨论便显得无所顾忌许多，甚至在络腮胡子还没有坐下之前就直接开了口，浑然不顾忌自己的声音会被听见。
瘦猴心知肚明，昨天这些玩家都把路淮那支新人队的成果看在眼里，态度变化就是最明显的风向标。
“昨晚的动静你们听到了没？一整晚的响动，我的天，还有好几道枪声。”
“今天出门的时候我特地检查过，地上一点痕迹都没留下，要不是你们都在说，我还以为我幻听了。”
“你们觉得会是谁做的？”
“应该不是玩家吧？明令禁止呢，私自逃出房间不说，还敢在外面开枪。”
“是的，也很有可能是NPC。这个游戏里面NPC之间也有仇恨设计，碰到寻仇也不是不可能。”
“但除去那些游客以外，我们还从来没有见过其他活着的NPC啊……”
他话音刚落，另外一队人就走进了大厅里。
路淮揉着眼睛，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样，弹幕在他视野里不断飘动，即便屏蔽了大半，依然晃得他眼花。
【昨天晚上你睡得也太早了！真的错过一场好戏】
【我在隔壁直播间看的，枪声打架声哐哐，可惜没有一个主播敢出门看看】
【好像钢铁军团有人用猫眼了吧？可惜观众根本看不到猫眼里面是什么，他也不肯说】
【遗憾归遗憾，但枪声什么的小淮会害怕的吧？就在房间里睡觉也挺好的，毕竟这个副本我看没那么简单，保存体力为上】
【就是，万一今天都没能做完任务呢？】
电视机再度亮起，任务发布，提示音在路淮耳边响起。
【系统提示：检测到昨日玩家成功完成任务，等级进阶，当前身份为：C级人员】
【系统提示：主线任务（C级人员日程1）刷新，当前任务目标：维修并驾驶4号观光车，保持4号观光车干净整洁。完成度0％。】
在工装里，路淮果不其然摸到了全新的字条。
【观光车-C级工作须知】
【1.我们是C级人员。】
【2.我不知道你曾经做过什么，但你来到这里，你就是我们忠诚的车手。】
【3.对待客人有礼貌，不得拒绝客人搭乘，不可直视客人，不可凝望（镜面）。】
【4.一旦已经和客人对视，请保持注视，立即停车并且靠右下车，在车内不得摇铃。】
【5.每到相应站点，铃铛都会自动响起。不得摇铃不得触碰铃铛不得损坏铃铛（用红笔反复书写三遍）。】
【6.这里没有稻草人（被细线胡乱划掉，勉强能够看清）。】
与其读完一长串的文字，经过这些年在人类社会的摸爬滚打，路淮已经熟练掌握了一个技能——
只读关键字。
这串须知的关键字，最明显的就是“铃铛”。
就像公交车开关门的按钮，摇铃这理所应当的工作却被系统剥夺，甚至重复写了许多次不得触碰铃铛。
铃铛上，到底有什么？
路淮将纸片放在手里反复读了几次，确认已经将内容全部记住，而后再装回衣兜。
听到任务的瞬间，傅远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任务真的变了，而且就如路淮猜测的一般，从D级升到了C级，并且工作地点也换到了观光车。
——从外到内，难度逐层递加。
昨天晚上，路淮靠在门边，被他单手护着，眸色认真地沉思：“任务不可能一成不变，一开始提出的D级人员如果 视作任务等级，就像是职位晋升一样，一般任务升级都会有明显的路径……”
傅远接话：“从底层工人做到办公室。”
“嗯。”路淮点头：“但这只是一条路径。”
傅远微愣：“……一条？”
“如果能够往内晋升，那么当然，也会有往外派遣这一途径。”路淮应道。
仿佛有什么在脑子里瞬间连成了线，傅远顿时想到了刚开始任务时系统的播报：“你想降级？”
怪物的踪迹越来越少，傅远杀得足够多，在村民中央开了一条路，剩下的村民在没有集结成新的队伍之前，已经不会再靠近了。
“如果明天任务外内收缩的话，我要去。”路淮歪过头，朝傅远笑了笑：“你不想到外面去看看吗？”
傅远：“……”
他感觉自己认知中的路淮像是被刷新了一次，但仔细想来，他却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以往虚空之门还未开启，他们的主要任务还是赚钱的时候，网上曾经有过不少对于路淮的评价。
网友一致认为路淮就是团队关系的黏合剂，他们觉得性格跳脱的傅远和沉稳的谢温宁中正是需要那么一个乖巧活泼，能够左右逢源的角色，无论是他或谢温宁任何一方的粉丝，对路淮的评价都相当友善。
对于路淮本身的粉丝，则一边赞扬路淮性格好的同时，也偶尔会感叹，路淮才那么年轻，就已经深谙与人相处的门路，不知道小的时候到底经历过什么。
傅远反而从没有那么觉得过。
相比他和谢温宁，路淮其实才是最难管的那个，他永远摸不透路淮的想法，即便是现在路淮就站在跟前，等待他的询问。
不是，不过一个年纪比他还小的孩子，哪来那么多奇怪心思呢？
傅远又想叹气了。
快回到房前，傅远将枪握在手中，枪口自然地垂向地面，以免里面的子弹走火打伤路淮。
“你特地告诉我这件事情，肯定不是突发奇想吧？”他说着，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枪身：“告诉我吧，要我做什么？”
“媒介。”路淮抬起头，浅色的眸子里似乎有一道亮光划过：“能让我从某个地方离开的媒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