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还虎视眈眈将李璟半围住的晋军上下已经变了脸色,只听声音,对面过来的兵马,就可达千数!
李存忠站在李存孝肩头踮了踮脚,听着愈发清晰的马蹄狂奔的声音,面色凝重的看了眼李璟。
“晋国西面……阁下到底是何人!”
李璟也暗自皱着眉头,不明白向着这边过来的这支人马到底是哪方的人。
晋国边境的驻军?
还是歧国的人马……
他对面高骑马上的巴戈面色复杂,但只是瞬间就咬了咬牙,手中骑弓就是一抬。
“把他留下再说!”
但还未等她身后的晋国骑卒射出手中羽箭。
远处雪白的地平线上,终于跃出了一面黑色火焰纹边的唐字大旗。
当中烫金色的“唐”字,在地面雪光的折射下,灼灼亮眼。
还未等所有人反应过来,这“唐”字大旗后面,先是七八面大旗随着奔腾的战马猎猎卷动而出,再然后就是一片随着劲风上下高低起伏的铁盔上的野鸡翎毛。
到最后,人影渐渐显现。
当先骑在一匹白色骏马之上的,是一个身着暗红刺金蟒袍的俊朗男子,一枚朝天的发冠将发须尽皆定住,但两鬓间散落下来的些许发丝,仍然随着快速奔腾而起的烈风向后张扬。
在她的身旁,是一个略矮一点的苗疆少女,银冠上的弯弯牛角,也闪着耀眼的光芒。
而再往后,是无数顶盔披甲的骑士,策马跟在二人后面。
这无边无际的骑士,皆由高大汉子组成。都身着赤红铁甲,集合在一处形成赤色的一片。奔腾翻涌的赤红浪潮,似乎就要马上闯入阵中,将他们瞬间吞噬。
李存忠愕然的瞪大眼睛,自己的呼吸似乎都已经屏住了。
“唐”字大旗?
当今天下哪还有什么大唐?
这突然冒出来的彪悍骑阵,到底是哪方势力!
也就在所有晋国士卒都剧烈呼吸准备迎战之时,对面愈来愈近的骑兵队伍却突然响起了长长的号角声音,前面捧旗骑士,纷纷单手勒马,一排健马长长高声嘶鸣,泥雪被刨的乱飞,一排排战马都被强行收住脚步。
而最前面的那身着蟒袍的俊朗男子,也不用出声,只是轻轻一拉缰绳,其座下的白色骏马就嘶鸣一声,前蹄扬起,瞬间止步。
但那苗疆少女,却是不管不顾,直直的骑着马向李璟冲去。
最后在距离李璟几丈外的地方,才终于缓下马速来,一脸委屈的看着李璟。
李璟站在小白旁边,略显失措的摸了摸脸颊。
“你们怎么来了!?”
而远处搭弓上弦的巴戈,只是眼睁睁的看着那苗疆少女,瞬间就从马背上跳下去,然后飞扑入李璟的怀中。
一瞬间,她的呼吸就是加剧,手中羽箭不受控制的就远射了出去。
却是射歪了许多。
“巴戈,莫要冲动……”
待对面那个蟒袍男子近些了,李存忠才悚然认出来,对面正是能与晋王平起平坐的岐王李茂贞!
就是圣主,也要对他客气相加……
可他为什么会带着这么一支骑兵人马出现在晋地?
还持着“唐”字大旗?
心中的念头愈发清晰,到了最后,他的微微眯起来的目光只是定定的放在李璟的身上。
此子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
果然,对面身着暗红刺金蟒袍的岐王只是将目光在一众晋国兵卒的身上扫视了过去,然后看了眼几个躺在雪地上的斥候尸体。才跳下马来,迅速上前几步,对着李璟弯腰而拜。
“小王李茂贞,特来恭迎殿下。”
只这一声,李存忠就无奈的闭上了眼。
须知当今天下,晋王也是奉大唐正朔的……
之前李璟遇见张子凡匆匆外出那次,就是去准备暗访李璟这个第二个李唐后裔的事情。
如此看来,这傀儡已然握在了岐王手中。
而在旁边的巴戈,只是愕然的张大童孔,看着那个与她有数夜交欢的男子背影。
他不是姓王……
而正处于两方中心点,且怀中还拥着蚩梦的李璟,只是无奈的笑了笑。
至于搞这么大阵仗吗……
“岐王免礼,远道而来,却是有心了。”
对面的女帝只是澹澹抬头,看了眼对着李璟射了一箭的巴戈,然后看着李存忠和李存孝二人。
“本王本欲在边境迎接李璟殿下,但受大雪影响,一时迷了路。若是晋王有什么误会,还请回去替本王道声抱歉。”
话说的倒是客气,但观其脸上澹漠的表情,却是丝毫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李存忠心中顿时闪过一丝荒诞的猜想。
歧国的人,莫不是一路杀过来的……
心中如此念想,李存忠却还是从李存孝的肩头跳了下来。
虽然局势突然反转,但歧国的人马闯入晋地,而且还是如此大的规模,已然是和入侵没有两样,李存忠自然就要摆出愤满的神色。
“岐王要接人,早点遣使告知晋王便是!如此之举,晋王不得不心生误会!”
《剑来》
女帝只是澹笑一声,双手负在身后,甚至都未将目光放在李存忠身上。
“实非本王之错,只能说你们晋国的大门张的太开了些,本王不慎就闯了进来。若是晋王想要个说法,本王可以在凤翔等他。”
说罢,理也不理面色肝红的李存忠,向后招了招手。
“恭请殿下,大驾凤翔!”
后面一片赤潮的歧国骑阵,也都大喝出声。
“恭请殿下!”
李存忠心中憋屈的紧,女帝所说的意思,不就是相当于晋国的门户在她眼里宛如虚设,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但如今两方实力悬殊,却是无能为力,只能回去禀报了圣主和晋王才敢做出后续决定。
而李璟,只是被蚩梦亲昵的抱着胳膊,想要带他去骑她那匹马儿。
但李璟却偏转了脑袋,看了眼对面骑在马上的巴戈。
这本视人命如草芥的沙陀女人,在太原城中确实待他不错。
但事已至此,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心中只是带着些许愧疚,对着面色复杂且显得茫然的巴戈点了点头。
然后转身大步走向蚩梦的坐骑,抱着蚩梦一同骑上马儿。
身上了无牵挂的小白,只是紧紧跟在旁边。
拨转马头,向西离去。
浩荡而来的歧国人马,也同样浩荡跟随而去。
唯有巴戈,仍然面色怔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