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有好吃的,沈素眼睛一亮。
小短腿努力朝前迈的同时,又暗自嗟叹:可不是自己贪馋,是这具身体沾了凡人的烟火气,一时难以控制。
两人一路走去,最后却是到了荒地的那个大坑边。
“原来是来吃土的?”沈素心底的羞愧立刻减轻了不少。
梁溪眉头微皱:要吃土也不容易。经过村里生产队员们的一天努力,现在这个坑,可比昨晚大了许多,目测至少有两米深。
他看看沈素的小短腿:“等着,我去找根绳子或梯子,好把你放下去。”
“不用这么麻烦。”刚一转身,就听见沈素轻声道。
这是又要使唤野草或蔓藤?梁溪张望了一下,发现这片荒地被社员清理得很干净,杂草什么的一根不剩。离他们最近的植被,也长在十几米远的山坡上。
他倒要看看,这小兰花的神通到底能有多大。
几分钟后,沈素把搓响指的手从右手换成左手,连搓好几个,依然无事发生。
梁溪忍着笑,关切道:“是不是你的灵力又用尽了?”
沈素懊恼摇头,看着自己已经搓红的手指头沉思:体内明明还有灵力流转,就是又不听使唤了。明明之前给鸟蛋送温暖时,还很得心应手的。这时灵时不灵,原因到底何在?
“我去找找看。”见她果然没什么本事,梁溪也不打算久耗。
不远处就有社员搭的临时工棚,堆放着挖土的工具。棚门没锁,他钻进去摸黑找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一把木梯。
这梯子比他个头还高,花楸木造的,死沉死沉。等他使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梯子半扛半拖弄出来后,眼前忽然光泽闪耀。
沈素不见了,以深坑为圆心,周围的荒地已被一片温柔的银白色覆盖。
梁溪眨了眨眼,确认这不是月光洒落,或是自己在黑屋中呆了一会儿,眼睛就出现了视觉差。真的是有一层薄薄的银白色物质,突然从荒地上长了出来。
又细又密,像一张精致的网,又轻软得像撕薄了的棉絮。还有点眼熟。
“小兰花?”
他犹豫着要不要踩上这片银白,前脚掌刚踏上去,就有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脚底传来,将他猛的一拽。
“什么鬼!”梁溪仰面摔倒,又惊又怒。下一秒就发现自己双腿被白网缠得结结实实。更多的银白轻絮还在朝他身上“生长”,直到把他整个人都裹住,然后像被子卷一样,卷着他朝深坑飞快滚动。
片刻后,梁溪发现自己已经滚进了坑底。
沈素正盘腿坐在土里,眼观鼻鼻观心,总算有点精怪修炼的模样了。
那片银网也如有生命一般,迅速从他身上褪掉,卷啊卷的全部卷入了沈素的身下。月亮安静地在他们头顶高悬,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哎,莫非你其实是个蜘蛛精?”梁溪检查自己身上,发现肩上还残留了一小片。他大胆捏在手里,发现触感凉凉的,一搓就没有了。
电光火石之间,他想起昨晚梁爱国在水沟里被发现时,后背就有这样古怪的网状痕迹。
而今早他帮刘爱红扫地时,在大门附近的门槛下也扫到过一点儿“蛛丝”,还奇怪蜘蛛怎么都不上墙了。
梁溪脑子转得飞快,立刻断定昨晚梁爱国是从家里被弄走的。至于原因,必然是梁爱国那个王八蛋做了什么坏事,逼得小兰花施法保护刘爱红。
事后小兰花绝口不提原因,是顾及自己还年幼,不能听那种龌龊事吗?
一股暖意突然涌上心头。梁溪的手下意识地覆在沈素头顶,轻轻揉了揉:“谢了啊。”
“不必客气。”沈素显然会错意了,认真回答道,“你个头小,身子轻,菌丝搬运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菌丝?那是什么?”梁溪看着还残留着触感的指尖,“真的不是蜘蛛丝?”
“山菌的那个菌。你们凡人吃的菌子,就是菌丝长成的。”
梁溪“哦”了一声:“那你同蘑菇……是亲戚?”
沈素叹了口气,发现这位日后会给华国兰草带来灭门之灾的大反派,眼下对兰花真是一无所知。
如果让他知道一些兰花生长的秘密,也不知是福是祸。
尤其兰花是肉质的气生根,必须依靠伴生菌的帮助,才能够从土壤和朽木中汲取养分和水分,完成有效的养分转换。兰花与伴生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菌丝几乎就是兰花的命门。
于是她只是简单道:“有兰必有菌。我们兰花从出生起就同菌丝相依相伴。没想到,我开灵窍成仙后,同我相伴的菌丝也成了灵物,能听我心意调遣。”
梁溪套用上辈子“博览群书”的经验,表示自己理解了:“这就是你的本命法宝,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除了能当被子卷人,它还能做什么?”
沈素一脸茫然:“法宝我知道。佛法无垢清净,希有难得,不可思议,故称为法宝。可我是天启灵窍,并不修行佛法。怎么,你小小年纪,竟然对佛法感兴趣?”
她虽然不修佛法,从前倒也听夫人和老夫人念过些经文,也知道佛法讲究慈悲为怀。话本和戏文里的出家人,除了法海那个老秃驴,都是些心地人善,走路都怕踩死蚂蚁的好人。
若是梁溪对佛法有兴趣,倒也可以借机引他向善。
沈素正筹划着,就听梁溪不屑道:“连肉都吃不上,谁跟他家混啊!”
两人又鸡同鸭讲地沟通了几句,梁溪总算明白,五十年前的汉语同新时代之间也是有鸿沟的。沈素也总算明白,所谓法宝现在就是指能降妖伏魔的神奇宝物。
“可是阿菌不是器物。尽管未开灵窍,它也是有生命的,是我的朋友。”她抬起小胖手搓了搓,一缕银亮的菌丝就凭空冒出来,亲亲热热地缠上她的手腕。
“来,阿菌,这是梁溪。以后你也要替我好好护着他。”
仿佛听懂了沈素煞有介事的介绍,菌丝如烟雾般腾起,朝梁溪摇了摇。
“谢了,阿菌。”梁溪很有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心道不管是法宝还是朋友,好用就行。
他更关心的是:“你的灵力恢复得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