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雨势仍大。
天边露出薄薄一层云光,细雨朦胧,整个寨子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阿卜来了。
他眼皮青黑,冷冷的盯着门内完好无损的六人,扯出一个阴郁嘲讽的笑:“雨太大了,今天不出去了。”
“不出去了?”堵在门口的林竹几人面面相觑。
“怎么?”男人嗤道:“不合你们心意吗?”
有一瞬间,林竹甚至以为他看出了他们今天的计划。
阿卜继续道:“我知道你们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这座寨子曾经来了十波大学生,只有一个人活着走出去了。”
“十波啊……和你们一样,有的比你们还小,只走出去了一个男人。”他颊边的肌肉倏地抽搐,诡异的紧绷又放松。
“那个男人真该死,他却走出去了。”
他不再多言,缓缓走入雨幕,失魂落魄的冒雨前行,青白交错的面上是浓浓的茫然与绝望:“他走出去了……他怎么能走出去……”
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声音渐渐远去。
门口四人一动不动,思绪还未从阿卜嘴中的十波玩家身上收回。
“也就是说,这个副本开到目前为止,只有一个人成功通关?”任毅惶惶:“怎么会呢?不是百分之六十的存活率吗?”
熊威强自冷静:“应该是数据bug,不过阿卜一个导游,玩家离开和他无关,别被他影响了。”
林竹:“是,别浪费时间了。按照昨天计划的那样,大家兵分两路,去寨子里找找线索吧。”
想到什么,她扭头看了眼人群末端的时玉。
时玉今早起床便有些蔫蔫的,细长漂亮的凤眼垂坠着,嘴唇也像上火一样烧的嫣红,他细细软软一团,孕肚却大了一圈,像个怀胎七月接近生产的孕夫,穿着一身白色休闲服,衬的年纪更小,浓稠如墨的黑发披在肩后,怎么看怎么柔软可怜。
不像这求生游戏里有一天没一天的活着的玩家,更像某个古堡内,慵懒惬意的窝在沙发上度过一天的小少爷。
“时玉,你就不要去了,”她不由放轻声音,“你看着家吧。”
“我吗?”时玉一愣,犹豫的点点头:“那你们注意安全。”
他努力回想昨天在被某条臭蛇压进巢穴之前做的设想,小声道:“……不要去森林。”
如果没看错的话,那里应该就是尹家那三兄弟的老巢,说不定就能触发什么死亡条件。
许念拍拍他的肩膀:“放心,我们有经验。”
众人离开前,又仔细检查了一番包里的设备。
沈湛拍着冲锋衣上的灰尘,瞥了眼身边不知在想什么的时玉,淡淡道:“我们会尽快回来。”
“啊?”时玉对他点点头:“好哦。”
他送着众人走到门口,乖巧的挥着手:“早点回来。”
看着他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哪怕已经给了他不少保命符咒,许念还是有点不放心:“要不沈湛你……”
“不用了,”年轻男人平静的打断他的话,林竹抬头看去,只能看见他线条分明的侧脸轮廓,他的声音很沉,有些说不出的冷淡:“速战速决。”
此话一出,林竹也不再想别的有的没的,匆匆道:“那我和阿念熊威一队,去寨东头。你们去寨西头,找到线索不要逗留,立刻返回,遇到问题也不要自己扛,传音符咒一人一个,有麻烦我们会立刻到!”
一行人渐行渐远,身影隐匿在瓢泼朦胧的雨幕中。
厅堂恢复寂静。
时玉站了一会儿,回到熊熊燃烧的火堆旁坐下。
火苗烧的旺盛,周围的温度都升了不止一星半点。
时玉裹紧身上的小棉被,听到了系统难得一见疲惫的声音,“……宿主。”
“系统?”他一惊:“你这是怎么了?”
“不太妙,”系统幽幽道:“这个世界好像不只那个垃圾系统在控制。”
听它还能踩一捧一,时玉提起的心脏这才悄然落下:“很困难吗?”
“不困难,但是……”系统欲言又止,许久才憋出来一句话:“你相信光吗?”
“?”时玉脸色缓缓空白。
系统艰涩道:“在把那个垃圾系统回收以后,我看见了一道光。”
时玉:“……”
系统似乎也觉得自己说的话很扯淡,“我知道你不信,但那道光给我的感觉太熟悉了,我动不了它。”
从第一个世界开始,系统便拥有整个世界的自由选择权,权限格外广阔,能让它动不了,只能说明阻扰这个世界恢复正常的力量比它还要强大。
时玉心情沉重:“现在怎么办?”
“你不用担心别的,”系统说,“除了这个世界,其他游戏世界的权限我已经回收完毕,所有玩家都中止游戏回到现实了。”
“不过我这里有一个猜测。”
“嗯?”
系统声音逐渐凝重:“这个世界……似乎刷新过不止一次。”
窗外忽然起雾了。
缥缈无痕的白雾笼罩了整片天地,雨势微弱,系统也好像信号不好一样一直叫着他的名字:“宿主?……时……宿……主?”
“沙沙”。
茂密葱郁的森林变成了一片竹林。
树影婆娑,云雾缭绕。
时玉脸色顿时一白,慌乱的裹紧被子,手掌下意识的护在凸起的孕肚上。
柔软腹腔内的黑气似乎察觉到了母亲的不安,谨慎的蜷缩成一团,无形的散发着温暖的温度。
门外响起了几道脚步声,自白雾尽头走来,不疾不徐。
直觉告诉他这就是破局的关键,时玉深吸一口气,压下胡乱跳动的小心脏,努力放轻脚步和呼吸走到窗户前,透过细窄的缝隙朝外看。
那是两个男人和一个少年。
两个男人皆穿玄袍,衣袍长摆滚落着金线修成的履带,气势尊贵沉稳,高大结实的身躯在玄袍的衬托下越发挺拔。
走在两人中间的少年看不清脸,时玉死死眯起眼睛,却还是看不清。
那一团白雾像在跟他作对,牢牢地覆在三人面上,叫他做了半天徒劳功。他们似乎在说着话,声音细碎的透过雾气传来,是那少年的,含着些被娇养长大的傲慢与底气:“夫子说了,我天资聪慧,以后定能闯出一番大事业。”
那两个男人似乎笑了笑,弯身哄着他多说些话一般,温声细语的道:“阿玉以后想去哪呢?”
“金陵,”少年语气中充满向往:“听说好有钱的。”
“阿玉想要什么,”低冷平静的男声淡淡响起,“明儿我让忠伯给你买回来。”
“我就想自己去……我身体已经好了,大哥,你说呢?”
另一边的男人沉沉笑了声,摸了摸他的头:“听话些,阿玉,该喝的药还要继续。”
可那根本不是药啊。
从窗前经过的瞬间,时玉听见了少年心底的声音,奇诡至极。
……为什么我总要吃那些蛊蛇呢?
他们并肩远去,更多的人影却在下一刻忽的冒了出来。
白雾缠身,他们的面孔毫不可见,声音却聒噪凄厉,一瞬间像数千只鸭子齐声叫喊。
众多白雾勾画成的人影中,有垂垂老矣的老人,有年轻力壮的男人,还有依偎在丈夫肩头的妇女。
老人拄着拐杖,声音苍老:“不能再任由他们这样下去了!”
“下去了……”
“下去了……”
奇怪的回音如刺耳的雷鸣,轰的人心神巨颤。
时玉不知不觉已白了脸,死死抓住窗台,尖锐的木刺扎破了指尖,他却毫无所觉,只感觉肚子里的“黑气”像被激怒了一般,骤然凝聚。
这应该是场秘密进行的大会,除了孩童全村男女尽数集合。
气氛吊诡,仿佛即将进行某种密不可言的邪恶仪式。
“我乌南族百年大族,如今终有成神希望,断不可为一个中原少年折毁——”
“不可折毁……”
“杀了他……”
老人猛地捶了下拐杖,一锤定音:“蛊祖成神之日,那少年必须死!”
他一字一顿,嗓音苍老浑厚:“神不可有私心。”
“神不可有私欲。”
“神乃我族的神,神乃中原的神。”
“吾等助蛊祖成神,乃百年功德,死后必将尸身不腐,荣登极乐——”
底下尚无所适从的寨民们似乎被这些话打动,逐渐站直身体,抬起胳膊应声——
“长生!”
“长生!”
这场从始至终便没有旁观者的诡异大会进行至此,一道道白影彻底扭曲的挥起胳膊,如同百鬼齐聚。
缥缈空茫的白雾即将抹去他们的痕迹,时玉听见他们最后密谋的血腥计划。
“蛊蛇有剧毒……他……必死无疑。”
……
……
“嘶”。
阴鸷冰冷的低音骤然打破了这混乱森诡的大会,在远处响起。
白雾深处出现了一条银白巨蟒。
它身形暴涨,银白鳞片似最上等的玉石,细密整齐的缀至长尾,散发着绸缎似的幽幽荧光,竖起身躯时影子犹如排山倒海般重重倾下,那团团白雾凝成的人影赫然被它用庞大可怖的长尾凶狠拍散。
时玉从未见过这副模样的巨蟒。
似被触碰了逆鳞,一身嗜血的杀意。
凄厉的喊叫自那些雾影口中爆发:“啊——”
“蛊祖发怒了——”
“蛊祖饶命,蛊祖饶命——”
叫喊声、求饶声逐渐减弱,白雾未散,却淡了很多。
那巨蟒一点点靠近,时玉从他银白无瑕的鳞片之上看见了些许猩红诡异的红光。
他混沌模糊的头脑中猛地升起了一道不安的念头,腿脚却虚软无力,只能惶惶的跪坐在原地。
直到巨蟒不紧不慢的靠近旅舍,足有几人环抱粗细的身躯透过窗户的缝隙压下一片阴影,他才确定了内心深处的那个念头。
……这不是那条坏蛇。
不一样。
它们不一样。
冰冷威严的丛林王者垂眸凝视他,竖瞳下深蓝色的瞳孔收缩嗡合,神秘又雍容。
时玉心神巨颤,下意识想要躲起来,巨蟒却轻松的推开窗户,庞大可怖的身躯一点点充满整个大厅,雾气又浓了,时玉从它眼里看到了熟悉的东西。
它俯下身,长尾自然地卷上他的腹腔。
细密温热的坚硬鳞片暗示性极强的摩挲着他雪白柔软的肚尖,将那处磨的桃粉湿润,像滴下汁水的蜜桃后,它才轻轻吐出蛇信,“嘶。”
裹紧的被子被灵活长尾自然扯开。
他坐在巨蟒用长尾堆砌而成的温暖巢穴中,嗅到了熟悉的气味。
是那条坏蛇的气味。
雪白孕肚被不轻不重的碾磨,黑气随着巨蟒长尾的揉弄逐渐软化。
时玉捧着小孕肚,黑发胡乱的黏湿在肩背,狭长上翘的眼尾晕着红,慌乱的摇头拒绝,“……等等,你怎么变这么大了?”
他的推拒毫无用处。
巨蟒温情的俯身,被长尾彻底填充的厅内温度缓缓升高。
时玉被迫抱着它贴来的头颈,雪白的小孕肚随着银白长蟒游走的动作轻颤,他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在巨蟒细致的宠爱下,无知无觉得随着它离开了旅舍。
……它的伴侣太娇弱了。
巨蟒前行的动作加快一瞬,不期然的听到耳边青年颤抖慌乱的啜泣。
它一顿,速度又慢了下来,幽蓝瞳孔深处却是满满的担忧与无奈。
孕育孩子的腹腔需要更深的刺激,才能早些诞下他们的“孩子”。
时玉受不得痛,怕是要哄上许久。
它向着森林深处布满重重迷雾的洞穴滑去。
那是它耗费一月有余,终于布置出的温馨洞穴。
并不潮湿阴冷,反而充满时玉喜欢的亮晶晶的珠宝宝石。
——在那里,它的伴侣可以安全的诞下他们的“孩子”。
那么可怜柔软的小孕肚,即将恢复平坦。
光是想一想,它便兴奋不已。
到时候,它会让那里孕育其他孩子,再次填满它的气息。
作者有话要说:繁衍是这个物种的天性
不会真的生出来的quq,非生子!
明天见宝子们,收尾了收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