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还未探讨出个一二三,那厢阿卜便游魂似的飘了进来。
林竹几人立刻禁声,发现他面上一片灰败:“……走了。”
他好像没有任何力气再跟他们计较,喃喃的低头自语:“天要黑了,该走了……”
天要黑了。
即将进入第三夜与第四天。
副本内的时间流逝速度毫无规律,这个副本更是如此。
天黑会触发什么死亡条件,众人心里都有数,没耽误一点时间,他们立刻跟在阿卜身后朝旅舍赶。
那本小册子也在众人没注意的时刻,被时玉悄悄塞进了口袋。
“汪呜。”
刚塞进口袋,身边便响起低低的叫声。
他心脏一颤,低头对上了威廉温柔疑惑的眼睛。
纯黑狼犬懒洋洋的甩着尾巴,亲昵的蹭了蹭他的腿弯。
“……威廉啊,”他松了口气:“你吓死我啦。”
又要下雨了,黑沉沉云层遮天蔽日,衬的森林犹如暗无天地的洞穴。
时玉披着沈湛的衣服冲进雨幕,还没走两步,便被男人拦腰抱起。
冲锋衣帽子很大,戴到头上后甚至能遮住眼睛,他茫然的抬起头,看见沈湛严肃冰冷的神情。
雨水顺着他深刻立体的下颌轮廓滚落,男人单手摸了摸他凸起的小孕肚,掌心温热,像某种无声的安抚:“我带你出去。”
“啊?”时玉自知肚子里这团黑气估计比这里任何人的生命力都顽强,摇摇头:“不用了,我自己走也……”
“——你行什么行?”林竹扭头瞪了过来,不容置喙道:“沈湛,你年轻力气大,可以的话拉他一把。”
沈湛嗯了声,将时玉箍进怀里,细致的帮他带好帽子,又小心的避开他柔软凸起的孕肚:“你听话点。”
他嗓音低沉,冷着一张脸却说着和他气质完全不符的话:“不要乱动。”
威廉也在一旁焦急的“汪”了声,澄澈安静的眼睛盯着他的肚子,满是关心。
这一人一狗无缝连接,时玉默默闭了嘴,尽量减轻身体的重量,窝进沈湛怀里。
哪怕又带了一个人,沈湛的速度依旧很快,三步并两步便抱着时玉追上了林竹几人。
“好小子,”熊威侧目:“体格不错啊。”
沈湛速度极快,他嗯了声,看了眼天边蓄积着厚厚雨水的乌云,眸色渐沉:“一会儿有暴雨,再不下山就走不了了。”
熊威一怔,登时加快脚步,就连前面的阿卜也弓着腰,缩着肩膀,脚步快的像要甩出残影。
好在目前雨势还不大,昨晚刚下了一夜雨,路上水坑被雨滴敲打的“噼啪”作响。
泥路湿滑,就连身形最稳的熊威都滑了两脚,抱着时玉动作本应更加惊心动魄的沈湛却不受影响,头都不用低便自然地踩过一地水坑,在一旁威廉警惕的排查中,走出了一条毫无风险的路。
暴雨降落的前一刻,几人终于冲出了森林。
阿卜失魂落魄的低着头,嗓音细若蚊蝇,沙哑不堪:“……今晚是第三夜。”
他看着面前狼狈凌乱的几人,在风雨中道:“蛊祖发怒了,他不喜欢你们。”
“——希望明天还能看见你们,”他闭上了眼,好像一瞬间苍老了十岁:“祝你们好运。”
旅舍大门被一把推开。
时玉从沈湛怀里下来,慌忙找过几条干净的毛巾,递给湿淋淋的几人。
“谢谢。”
沈湛湿的彻底,单薄的白衬衫紧贴着肌肉起伏的身体,劲瘦的身躯苍白修长,犹如大理石完美雕刻,蕴藏着一股不容小觑的爆发力。
他垂着脑袋,示意时玉给自己擦头发。
本来只想把毛巾给他的时玉一愣,连忙站在男人身前小心的为他擦掉头上的雨水,比起沈湛的狼狈,他身上就好的多了,除了裤子和后背湿了点,其他地方被男人护的严严实实。
熊威手脚利索的升起大厅中央的柴火。
湿冷的客厅瞬间温暖了许多,几人一边换衣服,一边严肃的讨论起阿卜最后说的那句话:“蛊祖不喜欢我们?”
“难不成没有脸是因为这个?”
林竹:“不可能,那石像上的划痕更像人为,我更怀疑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阿卜吗?”许念问:“他神神叨叨的,不排除自导自演的可能。”
“不太像,”想到阿卜在石像前险些把头磕烂的行径,熊威缓缓道:“会不会是寨子里的其他人?”
众人一静。
来这里三天了,除了第一天曾见过寨子里的寨民们,他们再没有接触过他们。
“寨民那里可能有突破口,”任毅说:“明天咱们分为两队,一队跟着阿卜继续‘游玩’,另一队去寨子里探探情况?”
“好,”林竹干脆应道:“你和阿念去寨子里看情况,我们四个人继续跟着阿卜。”
阿卜是个疑心病很重的导游,虽然今天石像被毁摧毁了他的心神,但通过这几天的接触,他也绝不简单。
已经第四天了,至今为止还没有找到“乌南寨没落”的线索,众人心情都有些压抑,喝完热水便洗洗上床。
自从昨晚睡在一处却没有被惩罚以后,几人不约而同的选择待在大厅。人多力量大,总比单打独斗的好。
夜色渐深,窗外雨势滂沱。
狂风夹杂着暴雨,和昨晚不分上下。
树影婆娑,灌木丛中悄然探出来一条庞大可怖的银白巨蟒。
巨蟒长尾蔓延至看不见尽头的密林深处,晶莹无暇的鳞片似上等的玉石,闪烁着幽幽的荧光。
深蓝色的竖瞳被透明眼睑包围,似尊贵的王者,漫不经心的掠过几分寒意。
丛林深处蠢蠢欲动的蛊蛇们胆寒的蜷缩身体,拧成一股麻绳,顺着大门缝隙钻入的小蛇们纷纷哆嗦着原地返回,周遭危险慑人的诡异气氛霎时间归于平静。
即将潜入大厅的巨蟒却忽的抬起头,看向二楼某间燃起灯火的房间。
“嘶。”
它吐出冰冷的蛇信,竖瞳兴奋地收缩。
……它的伴侣,似乎在等它?
*
豆苗大小的灯火照亮一方天地。
开了一条细小缝隙的木窗外钻进来一个影子。
宽大柔软的木床上,青年正懒洋洋的倚着床头,散漫的翻着一本小册子。
昏黄光影洒在他的侧脸,勾勒出他优美纤长的脖颈线条,薄薄的绒毯铺在身前,被凸起的小孕肚顶出一个明显的弧度。
似乎听到了声响,他撩起眼皮看来。
银白巨蟒再次兴奋地吐出蛇信,冰冷细腻的鳞片自发的变得温暖,缠绵的勾上青年的身体,细细摩挲着雪白肚尖上尚未褪去的一点粉,“嘶。”
时玉忍下心里的不适应,巨蟒身躯庞大,长尾盘了几圈依旧蔓延至极远的地方,整间屋子似乎瞬间变成了蛇窟,说不出的阴森诡异。
他实在难受,“变小点。”
蟒蛇温柔的蹭蹭他的嘴唇,意思很明显,想讨点爱人的怜惜。
……这条坏蛇。
时玉压下火,微阖着眼,任由兴奋不已的白蟒用温暖的鳞片蹭磨自己的唇瓣,那鳞片温度升的虚高,烫的他唇瓣嫣红,没一会儿便被蹭的肿胀不堪,舌尖都被迫伸了出来,舔了舔这条不满足的臭蛇。
它终于满足了,格外乖顺的贴上时玉的侧脸,听他喘着气,指着册子上的一幅图画道:“……你看它眼熟吗?”
那是一副缓慢显现的图画。
画中的巨蟒和它此时一般,长尾松散的勾着怀中青年的孕肚,只是那巨蟒比它更大更粗壮,竖起身躯时足以压下一片古树般大小的阴影,看起来更为阴鸷骇人。
知道身边这巨蟒有神智,时玉暗示性极强的问它:“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血缘关系?”
没听到回答他也不在意,怕这条笨蛇看不清,时玉还特地把册子怼它眼前,压低了声音直接道:“它是不是你爹?”
巨蟒惬意晃着的蛇尾凝滞一瞬。
瞳孔微微眯起,它盯着面前人严肃认真的面孔,似乎有些无奈,应了声:“……嘶。”
“我就知道……”时玉闭了闭眼,在这个寂静的夜晚,对着一条无底线迁就自己的巨蟒,说出了自己对这个副本的推断:“你爹是不是被乌南寨的人杀了?”
巨蟒:“……”
时玉井井有条,小脸凝重:“乌南寨没落的原因是不是因为,你爹有什么特殊能力,当年庇护了整座寨子,但是寨子里的人人心不足蛇吞象,猎杀了你爹,失去了庇护后整座寨子日渐没落,甚至连养蛊之术都无法继续了?”
巨蟒沉默许久,缠在青年孕肚上的长尾缓慢游走,安抚着腹腔内因为母体而躁动的“孩子”,“……嘶。”
时玉虽然没玩过这种副本,但该知道的套路还是知道的,他呼出一口气,严肃道:“看来破局的关键——就是找到你爹的尸骨了。”
“……”
巨蟒自顾自的动自己的,勾过滑落的绒毯围住他裸露在外的胳膊小腿,有些不赞同的看他一眼,竖瞳内满是担忧,像在责备他怎么不盖被子。
时玉心情也很复杂,窝在它筑成的温暖巢穴中,第一次主动摸了摸他的冰冷白鳞:“你真的是人生出来的吗?”
他指着画面上挺着七月孕肚,啜泣着被庞大巨蟒哄在怀中疼爱的青年,脸色苍白:“那我肚子里这个……”
他吞口口水,好像世界观都裂开了:“应该不会吧?”
巨蟒:“……”
门口听完全程的沈湛:“……”
男人垂下眼,幽黑狭长的凤眸深处缓缓掠过一丝笑意。
他靠在门口,身上只匆匆套了件单薄的冲锋衣,衣服似乎还染着青年身上的香气,柔软腥甜,被他深深闻了闻,接着,便听到门内青年传来的一声轻叫。
“诶,”推着突然躁动的巨蟒,时玉蹙起眉头,小腹上的绒毯随之话落,露出粉白可怜的孕肚肚尖:“……发什么疯呢?”
“……你这条坏蛇,你干什么你。”
他闭上眼,身形隐匿在走廊寂静的黑暗中,压抑的滚了滚喉结。
……
作者有话要说:收尾阶段好难quq,太卡了
答应大家的古代位面,等正文完结放番外吧,不会很长哒
啾咪啾咪臭宝们明天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