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邦回去之后,安慰了容若桃,也向她解释了,卢克用并未伤害任何无辜之人,而是受到了倭寇行凶的牵连,让她宽心以待。
容若桃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宁,茶饭不思,常常呕吐。方菱华得知后,找到卢巧儿,让她把上次别人给的西洋参拿一些出来,她去送给容若桃,让她补补身子,并说道,这几日我陪容若桃睡几晚,好让她不要那么地担惊受怕!
秦邦去找了朱秋崖,朱秋崖也知道了此事的前因后果了,恨得咬牙切齿。他说,我这一辈子打倭寇,现在倭寇的行事居然都抹黑到我头上来了!他要找那个陈柏清,把这几个倭寇押回来提审,然后拉去游街、斩首示众。
朱秋崖是性格容不得沙子之人,他说要将倭人择日枭首,说到就要去做到!
但秦邦却觉得此事并没有那么简单,在鸡笼山杀人放火的事情虽然证据确凿,倭人已然承认,但此事冤状递交给的是福建,福建有司又把事情捅到了朝廷,如果把倭人提到浙江,一方面陈柏清未必放手,另一方面在浙江处决了倭人,后面会有更烦,会被人参本到皇上那,说胡乱结案,包庇属下。最稳妥的方法,还是在福建结案最合适不过。
朱秋崖听了,气不打一处来,“自我兼管海道,两省海防以来,两省政务亦是向我通晓,平倭不出力,处处使绊,如今发生此事,未深查其中缘由,却急忙慌地向朝廷邀功,我杀几个倭人,他们能拦得住我?”
“朱提督有所不知”,秦邦解释道:“文官无事找事,是自古以来皆然,更何况沿海官员在海上贸易中也参与不少,只是以往杀倭、杀海盗、杀私商,他们这些人无从找到纰漏,而今此事伤及了无辜性命数百,况鸡笼山悬于海上,脱离我大明管辖久矣,如今只是澎湖巡检司名义代管,实则是并无管理其地。如当地百姓民变,投靠倭人,不但我大明失去土地,若鸡笼山百姓和倭人联合,那海患更是无休无止了!”
朱秋崖一听,觉得秦邦说的也是有些道理,鸡笼山离内陆甚远,未有教化,屡遭倭人和红毛鬼袭扰,我大明在海上抗击倭夷,让鸡笼山百姓觉得还有靠山,若当地百姓与朝廷离心离德,势必会和夷人联合来祸乱沿海。
但朱秋崖却仍然坚持自己的意见,差人去福建,将倭人杀人行凶,而卢克用并未参与,以及所受到的牵连说个一清二楚。要求将这三个倭人移交给他,让他提审决断。
然而福州通判陈柏清却回复:此事已上达刑部,非同小可,你我都不能擅作主张,而且需将卢克用移交到福建,以待详审,如若不同意,你处可自行处理,我当将此事奏明朝廷。
朱秋崖本打算豁出去了,先将倭人弄回来再说,只有快刀斩乱麻,才能平息此事,至于后面要受什么处分,走一步算一步了。
然而刑部又一纸文书传达,大致的内容是说,此案错综复杂,涉及民愤极大,给朝廷名声带来极坏之影响,为了避嫌,需异地审理,切不可匆忙结案,需证据详实云云。大概的意思就是:不放过一个坏人,不冤枉一个好人。
卢克用听闻,心态颇为复杂,他非常感谢上级的厚爱,但为了自己,朱提督和卢指挥使做出不合常规和常情的举措,这不但不能服人,反而自己不能洗清嫌疑,而且还要连累到更多人,这于心何忍?
卢克用主动要求把他移交到福建,他要和那几个倭寇对质,向主审官员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自己肯定也有脱不了的干系,到时候该怎么处罚,按大明律法来办,切不可因为私情,而给他人有徇私舞弊的口实,这会给朱提督惹上烦。
秦邦以防事情有变,和汪锃商议长久之计,让其派人接触福建官员,以前和海商及倭人有染的那些官员,让汪锃派人去接触,以后渐渐接手,和他们搞好关系,保其利益不损失,该纳贡的纳贡,该贸易的贸易,先安稳了这班人,好腾出精力来先把倭寇消灭。
攘外还得先安内,倭人自古只学技艺,不学道德,以前拜唐朝为师,只是羡慕大唐富裕而已,从未知晓华夏礼仪,畏威而不畏德,倭人不给彻彻底底地打服一次,将来始终是心腹大患。然而这一切要做起来,必须内部没有人捣乱才行。
在卢克用到了福建之后,倭人又再次被连夜突审,倭人对原有的供词供认不讳,承认杀人的事都是自己干的,这几个人还算是实话实说,只是如实描述了卢克用为了抓许易光,也带兵去了鸡笼山,但他们有没有杀高山人,也并没有亲眼看到。
但主审官要他三人加上一句话,杀高山人以引出许易光,乃卢克用和他们共同谋划,起初三人不肯,因为并不知道主审官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虚构栽赃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呢?没有条件交换干嘛要胡乱去说?于是他们顾左右而言他。
典狱长为了打消他们的疑虑,带他们到另一处地牢,地牢里也关了三个倭人,此三人是一个月之前抓来的海盗,罪不至死,但又不能放出去。
“如果你们能承认是和卢克用共谋杀了数百高山人,那么这三个人就是你们,他们几日之后将被砍头,真正的你们会在他们死的前一天晚上出现在茫茫大海之中,至于你们要去何处,我并不关心,不要再让我看见你们就行”。
“我想,这笔买卖划算吧?如今你们可是死罪,立刻杀头的那种死罪!”
倭人一听,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连连称诺,签字画押了一份新供词,新供词只是在原供词上加了一句话:我等与卢克用大人合议,用计寻人,杀高山人以嫁祸许易光,并广而告之,必得鸡笼山土著万人搜山,则事可成矣。
秦邦本打算赶往常州府,约见唐荆川,把过舜山的火器制作所的位置确定下来,他本打算动身出发了,突然想到福建地方官押审倭人,又要卢克用一同送押,这其中似乎有很大的猫腻啊!
这个时候,方菱华又过来大呼大叫起来,大事不好了,容若桃不见了!
“容若桃不见了?”
方菱华说,我陪容若桃睡了两晚,她总是彻夜难眠,唉声叹气,自己又常常犯呕,偶尔小睡,梦中总是觉得她老公要出事。这几日我就让她在家休息好,我替了她的工作,因为忙的很晚,这几日就没有去陪她,今天过去,她人不见了,怎么也找不着,也不知道是哪一天不见的?
“你几天没去她那里?”
“三日!”
秦邦脑子里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大呼一声:糟糕!赶忙出船一艘,从宁波顺风疾驰,赶向福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