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鞅感慨,语气中有些叹惋,田常虽以死扬名,但毫无疑问,这个人是有大才的。
若是这个人仕秦,未来也许会成为他的帮手。
谈及此事,气氛有些低沉, 不论怎么说,毕竟是死了个人,纵然不熟悉,气氛也不会太热烈。
人死为大!
这是华夏自古以来的传承。
见到气氛沉默,景监开口打破:“先生觉得田常所言《恶政十陈》如何?”
卫鞅没有立即回答,田常的《恶政十陈》写的很好,只是有些太过偏激。
“恶政十陈, 直击秦国弊病, 若是秦国改变这一切,必然会崛起,只不过田常只是为了抨击,只有标题,没有解决之法。”
“也许是田常从未想过久留秦国,方才来不及书写。”
对于卫鞅而言,这些问题他基本上都看到了,也想出来了解决之法,如今嬴渠梁不在,他不想卖弄。
“内史,对于如今的秦国朝堂,有何看法?”卫鞅反问,他对于秦国朝堂了解太少。
如今心下已经决定仕秦,自然想要多了解一些,要不然,贸然闯入其中,必将会引起众人的疯狂敌视。
到时候,没有任何的准备, 被所有人孤立,他想要寻找一个破局之策,都来不及。
若是多了解一些消息,有利于他立足秦国朝堂。
卫鞅对于自身极为的自信,但是对于未来的敌人也不敢有丝毫的小觑,他心里清楚,但凡是盘踞在一国朝堂之上不倒的人,都有其独到之处。
闻言,景监看了一眼荒,然后轻笑,道:“不瞒先生,现在的秦国朝堂之上,老氏族势力根深蒂固,各大氏族盘根错节,上大夫甘龙,中大夫杜贽等人希望君上不要求变,保持先君政策。”
“如今的秦国,并非是嬴姓一脉的秦国!”这个时候,荒接话,道:“现在的秦国, 就像是无数个氏族联合起来的联盟,只不过嬴姓一脉势大,由嬴姓公族当家。”
喝了一口酒,荒语气幽幽,道:“说到底,秦国一直到现在,都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国家,一些习俗与习惯,还是来自于上古部落之时。”
“也许这就是中原诸国,一直都不带秦国玩的原因,他们认为秦人野蛮,与蛮夷无异。”
“现在的秦人,秦国除非不披头散发,除了纹身之外,与夷狄有何区别,现在的秦国,其实就是夷狄与中原文明过渡阶段,不光是保持着游牧开始农耕。”
“鞅兄,想要在秦国变法,很难,但同样的,在秦国变法的环境是最好的,秦人已经穷怕了,他们什么都没有了,在这个时候,他们迫切的想要改变!”
“只要变法强臣取得国人百姓的信任,变法必将一往无前,就算是有人反对,也会被浩荡洪流碾压而过。”
“因为现在的秦国,已经是最差了,就算是变法,还能比现在更差不成,所以,国人百姓都乐于改变,因为改变了还有一线生机!”
........
这一刻,卫鞅重重点头。
他理解了荒话中的意思,秦人已经穷的什么都没有了,他们自然是支持变法,毕竟变法好了,他们就好过了,若是变法失败了,那个时候的局面与现在,也没有任何的区别。
这个时候,卫鞅心中反而是踏实了。
他访秦仨月,自然是了解了秦人对于此刻生活的极度不满,也感受到了想要改变的决心,只是朝廷不出手,他们根本改变不了什么,不得不就这样悲惨的生活。
抿了一口酒,卫鞅感慨,道:“访秦三月,鞅感受最深的便是秦人心头的那一口气,若不是靠着那一口气撑着,只怕此刻早已经崩溃了。”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这一刻,景监一口饮下半盅酒,慷慨激昂,道。
与此同时,受到气氛感染,卫鞅举盅一口灌下秦酒,语气激昂,道:“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荒饮下酒,语气凛冽:“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便是秦国最后的底气,也是秦国朝野上下,共同发出的呐喊,那是对于河西被割让的不甘心,也是对于老秦人东出无望的悲壮。
现在的卫鞅与景监对于这句话的感悟还有些片面,但是荒不一样,脑海中千年的文化底蕴,让他清楚,赳赳老秦,共赴国难这句话的含义,到底有多么的深刻。
春秋战国之世,无数大才泣血的命途,集汇于大乱之世凌乱的王道霸业。
若雨打浮萍,若万蚕食桑。
恰似流火一闪,轰鸣而逝。
伴随着赳赳老秦,共赴国难的不甘呐喊,老秦人竟一步步在那莽山谷壑中擎出,最后东出函谷,十年血战,成就无上帝业。
春秋争霸、战国称雄,历数不尽辛酸荣辱。
不同于其他国家,独处西陲的老秦一脉,没有礼乐奢靡的浸染,没有桑植农耕的钝落,没有人尽浮华的矫饰。
那是一种任多少风吹雨打都难以埋汰的鎏金本色,是老秦一脉永远无法割舍的情愫,是从上官大夫到平民百姓都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