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嬴渠梁一番交心,荒便回到了府中,这个时候,卫鞅与景监早已经在府中等候。
由于小令狐在太阳商会中实习,为将来的女执事做准备,以至于景监三天两头往他的府上跑。
两个人的感情发展极为迅速。
“内史,要不要我给你留一间房,你与小令狐住我这边得了,这一天天跑来跑去,累的慌。”
彼此熟了,景监也不怯场,朝着荒笑着回应:“好啊,留着吧,有时候过来住一晚还是可以的。”
“到时候,我们三人把酒言欢,也是一场乐事!”
“反正鞅兄,马上就要入仕秦国,成为左庶长也只是时间问题。”
作为嬴渠梁的心腹,景监自然清楚嬴渠梁的胆魄与容人之量,他相信,以嬴渠梁之雄心,卫鞅入秦已是必然。
“哈哈,只怕有些难,今日我与君上交谈,君上只怕大失所望!”卫鞅举盅,笑意吟吟。
他试探出了他想要的,这个时候,卫鞅自然是开心的。
撇了一眼卫鞅,荒点了点头:“鞅兄,差不多就得了,君上心忧秦国,迫切的需要强秦,恨不得你立即展露强秦大才。”
“我也不想,但却不能不为。”卫鞅脸色变得严肃,语气悠悠:“李悝,吴起就在眼前,我不得不慎重。”
“我并不在乎自己是否能够全身而退,纵然以血祭奠有又如何!”
“我只是不想变法开始,满怀热忱,到最后半途而废,一如楚国吴起变法,以至于国中法令半新半旧,民无可适从。”
“那样会害了秦国……”
闻言,荒与景监纷纷沉默,他们两个都不是卫鞅这种人,景监是才学不足,眼界不够。
荒虽然眼界足够,才学也够,但,经历了后世岁月,经历了杀伐争夺,心中早已满是污垢。
从少梁邑回来,一直到嬴渠梁想让他强秦的时候,荒就很清楚,他是个自私的人。
他做不到大公无私。
仁人志士,从古至今都有,他们为了理想,为了民族解放,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荒清楚,他就是一个武夫,让他上战场杀敌,亦或者作为一个杀手,刺杀,或许无往而不利。
但,荒做不了伟人。
而卫鞅有这样的潜质。
端着酒,迎着夕阳三人交流,荒思绪逐渐拉远,他心里清楚,卫鞅的法,有缺陷,但最适合当下秦国。
他心中的法,也许更为全面,但不适合大争之世,适合承平年代。
“内史,这一次入秦士子情况如何,可有大才?”卫鞅看向了景监,打听着其他人的情况。
景监笑着开口:“也有几人,但更多都是一群吃不了苦的书生。”
“有陈国士子王轼,访秦十县,深感我秦吏治弊端,向君上呈上了《治秦吏制策》。”
“有人呈上《秦县记》,有人呈上《兼爱治秦》,也有人《无为治秦》,更有人呈上《百里奚王道治秦》。”
……
说到这里,景监脸色从激动变得冷漠,仔细看去更有些铁青,语气也变得冷硬。
“稷下学宫士子田常呈上了《恶政十陈》,有人呈上了《穷秦录》,也有人呈上《入秦三论——兵穷野》。”
“更有人大言不惭:《栎阳死论》。”
气氛有些沉寂,卫鞅抿了一口酒,悠悠:“其他人,我不曾了解,但是这个田常,也算有所耳闻。”
“前日,拔剑自刎的便是这位吧?”
对于这些,荒刚刚回来,知晓的不多,拂水房肯定知晓,但荒一项对于此事避而远之,央也没有提前禀报。
毕竟此事虽然轰动一时,但与荒关系不大。
这个时候,荒与卫鞅不由得看向了景监,察觉到了两个人的目光,景监点头苦笑。
“君上见入秦士子,众人提出策论,田常做《恶政十陈》,言我秦国穷兵黩武,姑息戎狄;君道乖张;吏治暗昧;贬斥私学;田制混乱;不崇孝道;蹂躏民生;崇武贬文;不开风化。”
“君上听完深以为然,田常欲离开秦国,君上挽留,纵然田常讽刺秦国,嘲讽君上,但君上依旧愿意尊官,让田常仕秦。”
说到这里,景监此刻依旧有些后怕与感慨:“当时先生与国师都不在栎阳,局势很紧张。”
“当时田常一番《恶政十陈》一出,几乎就是直击君上肺管子。当时上将军、子岸、车英三人同时紧紧握住了剑柄,就等着君上一声令下,将田常砍成肉泥。”
“而当时田常一脸坦然,甚至脸上还有微笑,站立场中,视死如归,仿佛看不到杀机。”
“当时我在一旁胆战心惊,手心里都出汗了,担心君上按捺不住痛下杀手,到时候求贤令就是一张废纸。”
……
这个时候,卫鞅放下酒盅,语气冷漠的点评:“他是要在秦国以不畏暴政而成名于天下,若秦公发作,田常肯定更加激烈。”
“这是死士一派的传统,他们不会屈服于任何刀光剑影,讲究以死成其名。”
见卫鞅不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