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远远看着季凌微推开棺材板,见他忽然不动,神色有异,心中跟着一紧。他究竟看到了什么,为什么突然不动,难道是被鬼迷了心窍?
季凌微将棺材推大了一点,里面再度传出声响,众人又向外跑,就怕里面蹦出来一具尸体。
“嘎——”
一声嘹亮的鹅叫声从棺材里响起,接着扑棱棱从棺材里飞出,雄赳赳气昂昂,在院里踱着步子。
一时间整个院子都只剩鹅叫声,先前逃跑的人还没跑太远,听到鹅叫,转过身就看到这样一幕。
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谁能想到棺材里居然是一只大白鹅呢?
这不是昨天大少奶奶拜堂时候抱的那只吗?
季凌微分毫未损,将棺材盖推得更开,像在里面找什么。
“景和在里面吗?”杜老爷问。
季凌微将棺材板推得更开,一览无余,里面只有一个圆润、白皙、光滑的蛋。
他把鹅蛋拿出来,语气平淡:“只有这个。”
很明显,这个蛋是大白鹅生的。
“景和呢?”杜老爷大着胆子走近,往棺材里一瞥,里面果然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这棺材怎么空了?”他万分诧异。
“是啊,下葬的时候里面还垫了不少东西的。”杜夫人也诧异。
“我大哥呢?”杜展荣一脸茫然。
“大哥怎么不在棺材里?”
那些下人压低声音议论,神色难免惊恐:
“大少爷一定是出来了……”
“昨天正好是大少爷的头七,又是大少爷的新婚之夜,大少爷肯定想出来看看。”
季凌微轻轻摸了摸鹅蛋的壳,不知道大白鹅是什么时候生的蛋。这蛋一点体温都没沾上,摸起来冷冰冰的。
杜景和究竟是死是活?
假如活着,为什么这么多人都认定他死了?
如果死了,他昨天晚上看到的又是什么?
“赶紧搜!东院西院,整个府里都给我搜上一遍,看景和在什么地方。”杜老爷环视一圈。
“不准再说那些危言耸听的话,一定是有什么胆大的蟊贼摸到府里来了,连棺材里的东西都偷,抓到了直接打死!”
“全都给我去找大少爷,找到了有赏!”
杜老爷环视一圈,下人们大多露出抗拒、害怕的神色。
“哼,一群废物!”
“现在是白天,你们这时候不找,那就晚上再去给我找!”杜老爷这样说,下人才开始找。
“爹,我的床怎么办?”杜展荣昨儿晚上一直在东院后门口等着,怕香儿找不到他。足足等了一晚上,都没等到香儿。
“你昨儿晚上不在床上吗,自己不知道床什么时候没的?”杜老爷一把年纪了,从没见过这种离谱的事,一看到杜展荣这副没头苍蝇的样子,就心头火起。
“我不知道啊……”杜展荣一大早听说东院有人闹鬼,王三、刘妈死了,担心香儿出事,就立刻去后门那里等她,根本没回自己的房间。他的床什么时候被换成了棺材,他自己都不知道。
“你那床也没换多久,怎么出了这样的事……再买个新的吧,听说洋人的席梦思不错,给你买一个。”杜老爷沉吟道。
“谢谢爹!”杜展荣道谢后,又皱眉,“大哥的棺材怎么办?”
“让下人给抬回去。”杜老爷嘴上没说,脸上的表情却不太好看,大概是嫌这事太晦气。
听到这里,季凌微终于开口:“杜伯伯不妨听我一言。”
“你说。”杜老爷看季凌微倒是和颜悦色的,这年轻人说是景和的好友,胆识过人,一看就与景和感情不一般。
“昨晚棺材莫名移到二少爷房里,要是今晚又把棺材放回原处,可能会重蹈覆辙。”
“棺材本来就应该放在灵堂上,不如布置灵堂,多安排些人守夜。时刻有人盯着,那个装神弄鬼的人早晚会露出马脚。”季凌微说完,还收到二少爷感激的眼神。
“爹,赶紧把大哥找到,再把棺材放在灵堂吧。”杜展荣跟着附和。
假如又重新把棺材抬到杜景和房里,香儿肯定要被关进去,她一个弱女子,和棺材共处一室,多可怕啊。
“也好。”杜老爷点头,看季凌微的眼神还算温和,问:“你叫什么名字,家是哪儿的?之前从来没听景和说过。”
季凌微说了名字,又编了出身,再杜撰他与杜景和因书信结缘、互为知交的过往,杜老爷点点头,又长叹一声。
“杜伯伯,我想多住几日,以后怕是再难见到景和了。”季凌微想以好友的身份留在杜府,而不是大少奶奶。
目前知道拜堂一事的,只有香儿、杜景和。
香儿之前一直叫他“大少奶奶”,但其他人并不相信,以为她发了癔症,为此香儿还挨了一顿毒打,现在脸上的巴掌印都没消。
“好,你想住就住吧,是在东院住,还是住在客院?”杜老爷问。
“就在东院吧,晚上也能警醒些。”季凌微又向杜老爷道谢。
“景和有你这么个朋友,倒是不错。”杜老爷客套几句,去指挥下人寻找杜景和。
“季凌微是吧?”杜展荣凑过来打招呼。
“二少爷。”季凌微点头示意。
“你是大哥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叫我一声展荣就好。”杜展荣挥挥手。
“对了,你对这婚事怎么看?”杜展荣压低声音。
“景和与香儿姑娘的婚事吗?”季凌微问。
“是啊。”杜展荣觉得单靠自己是不行了,他得有个帮手,才能救香儿。大哥这个朋友看起来就不错,说不定能帮上忙呢。
“我觉得不太合适。”季凌微现下还不确定杜景和是死是活,但心中更偏向前者。
“你也这么觉得吗?”杜展荣眼前一亮。
“小声些。”季凌微无言,看了看周围。
这会儿下人都去找大少爷了,翠宁扶着香儿,因着同患难,有了点情谊,抱在一起流泪。
“他们要把香儿钉在棺材里,我不能看着不管。”杜景和重重捶了一下树干。
“此事要从长计议。”季凌微想到昨天拜堂时杜展荣悄悄塞来的纸条,觉得他这招暗度陈仓用得不错。
可惜给错了人。
但这是不可抗力,怪不得杜展荣。
巧的是杜展荣也想到了这件事,他问香儿:“昨天我给你写了纸条,让你在东院后门等我,怎么没有来?”
“啊?”孙香儿一怔,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收了纸条,不过她在意的不是这个,有些为难道:“二少爷,我不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