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昨天推开柜门，地上只有床被子。
原本应该睡在地铺上的大少爷不见踪影。
她不敢多看，见窗户没关，匆忙从窗户那里爬出去，刚离开东院，才跑了一段路，就撞到翠宁。
两人眼睁睁看着王三勒死刘妈，不敢吱声，又看见王三扛着一张雕花大床进了东院。
“说什么浑话，你才是景和的妻子，和他拜过堂的。”杜老爷身侧，一个身穿墨绿色旗袍的妇人伸手，想将孙香儿扶起来。
她保养得极好，看起来才三十多岁，身形曼妙，明艳动人，正是杜府现在的女主人，杜老爷续娶的妻子。
“和大少爷拜堂的不是我，我不是大少奶奶，你们放我走吧……”孙香儿不敢看季凌微，她不知道季凌微是活人还是死人。
“傻姑娘，不是你还能有谁？”
“再说了，杜府养你这么久，也到了你报答的时候。”
杜夫人抬起孙香儿的下巴，轻轻在她头顶拍了拍，拍狗一样，嗓音温和：“把她关去景和房里，堵住嘴捆起来，别让她叫出声。”
“大少爷不喜欢我，大少爷会生气的……”孙香儿双手被反剪在身后，情急之下，她向季凌微投去求救的眼神。
“大少奶奶，求你救救我，救救我！”孙香儿求生欲极强，拼尽全力挣出人群，扑倒在季凌微身下。
季凌微正要躬身将孙香儿扶起来，她看起来伤得不轻。
“你们放开香儿！”杜展荣冲进人群，像一头愤怒的公牛，推翻几个下人，把孙香儿抱起来，在众人注视下飞速离开。
季凌微看着落空的手，有些失望。
他只是想帮个小忙，为什么这些人不给他机会？
“快追——”
“孽子！孽子啊……”杜老爷气得直跺脚。
下人立刻追上去，乌泱泱，乱糟糟。
杜展荣抱着香儿在前面跑，一群下人在后面追。翠宁浑浑噩噩跟在后面，一边脸肿起，也带着巴掌印。
杜夫人扶着杜老爷，轻轻拍着他的前胸，给他顺气，两人慢慢跟在后面，向那个方向去了。
季凌微想弄清楚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不疾不徐跟在后面，一边观察整个杜府的结构。
杜景和住在东院，中间有个大花园，亭台楼阁俱全，四面是廊道。不管站在哪个方向看，山石都错落有致，可以入画。
杜展荣冲进了他所住的院子，打开卧房的门，里面放着一口黑漆漆的大棺材，窗都开着，冷风灌来。
他的床居然不见了！
杜展荣惊叫一声，立刻冲出房门，正好迎上那些下人。
“里面有棺材……”
“是大哥的棺材！！！”
杜展荣差点抱不住孙香儿，脸色煞白。
府里闹鬼的传闻他也听说了，受过唯物主义教育的他并不相信，没想到会在卧房里看见一大口棺材。
他的床、书桌不知被搬去了什么地方。
那些准备进去的下人开始迟疑，眼神闪烁，只围着杜展荣，并不动手。
“大哥的棺材怎么会在我房里？”杜展荣看着那些下人，眼中生出怀疑之色。
“是不是你们之中有人在装神弄鬼？”他环视一圈，把孙香儿放下来，护在身后。
“二少爷，我们哪里敢。”
“是真的邪门啊，昨天晚上刘妈和王三都死了。”
“刘妈是被王三勒死的，王三把自己吊在树上，身上骨头断了一半，脸上还带着笑……”
一个嘴快的下人先把事情给说出来了。
“乱说什么？”杜夫人扶着杜老爷进来，正好听到这句话。
“大少奶奶和翠宁都看见了。”那下人垂着头，眼中有些恐惧。
“王三图谋不轨，事情败露之后又畏罪自杀，哪有你们说得那么邪门。”杜夫人语气严厉，一一看过去，谁都不敢与她对视。
“天天装神弄鬼，弄得人心惶惶……”她厉声呵斥。
孙香儿和翠宁虽然亲眼目睹，已经被教训过，不敢再说。
“我的床不见了，不知道是谁把大哥的棺材运来，放在我房里。”杜展荣见杜夫人过来，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爹，你看——”杜展荣让出位置，示意杜老爷看，原本放着床的地方，放着一口漆黑的大棺材，上面还用白纸贴了个“囍”字，简直触目惊心。
“这……这是景和的棺材……”杜老爷呢喃几声，一时失语。
棺盖封着，严丝合缝。
那口大棺没有五六个大汉，根本抬不动。
还有杜展荣房里的床，上好的紫檀木，也沉得很，照两个丫头的说法，都是王三背的。王三还踮着脚……那画面想想就让人遍体生寒。
“这……”季凌微看着那口棺材，觉得有些像他昨天晚上推开的大箱子。他就是从这里掏出了三床大棉被，两床给杜景和盖，一床给杜景和打地铺。
杜老爷很快回神，看着那些下人，颇为威严：“一定是你们中有谁在装神弄鬼，要是让我找出来，立刻就送去巡捕房。”
杜夫人补充道：“那些传流言的也不能放过，香儿、翠宁各打二十个板子。”
“其他传闲话的，各打十个板子，打了不能歇，继续做活。”
“娘，香儿还小，你要罚她，就先打我吧。”杜展荣挡在孙香儿面前，把她护得严严实实。
“这俩丫头就免了板子。”杜老爷眼神落在香儿脸上，匆匆瞥了一眼，很快移开。
“老爷，求您不要把我留在东院，我做活很快的……”翠宁昨天晚上被吓得不轻，立刻跪下磕头。
“砰砰砰——”
棺材里突然传来声响，像有东西在里面敲击。
“啊！有鬼啊……”翠宁吓得尖叫。
“砰砰砰——”
棺材里又传来响声，杂乱无序，每响一声，就像在人心里敲一下，催魂夺魄。
不管是下人还是主子，都向外冲，只恨少生两条腿。
翠宁撞到了杜夫人身上，两人差点跌倒。
“啪——”杜夫人抬手就是一个耳光，冷声道：“死丫头鬼叫什么！”
季凌微没跑，在人群中尤其醒目。
他不但没跑，还向棺材走了两步。
“大少奶奶，小心——”孙香儿担忧极了。
画面一时有些怪诞，大少奶奶叮嘱另一个“大少奶奶”，这个“大少奶奶”还是男的。
“再去两个人，看看是什么在装神弄鬼！”杜老爷看向几个下人，没有一个人愿意凑上去的。
“真不顶事！”
最近下人死了不少，掐死、吊死、淹死、被利器刺死……什么死法都有。
杜老爷有心想再招一批下人，昨天婚宴就有要留在杜府做事的，这会还留在前院呢，等签了卖身契才能进来。
季凌微走到棺材前，按住棺材板。
冰冷沉重，透着寒气。
和昨天晚上的大箱子，手感一样。
“砰——”
棺材盖并没有钉死，里面再度传来一声轻响。
季凌微推开棺材盖，推到四分之一。
他垂眸看着棺材里的东西，十分意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