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啪。”
江知火摁开开关。
灯光亮起, 照亮视线，客厅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沙发上抱枕以极其规律的方式摆放，四下空无一人。
他把包放在茶几旁, 走进房间中，被角整齐，两个枕头压在上方，充电器被卷成一圈一丝不苟，摆在插座旁, 床头柜摆放颜慕昨天才穿过的睡衣, 整整齐齐的叠好。
江知火深深吸了一口气。
之前从没感觉过房间空, 今天刚回来那时候，看到客厅里一片黑暗，心里却没来由感到一片怅然。
——大概是恋爱中的人会变矫情。
江知火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拿好衣服去冲了个澡，出来又站在床边，一时不知道该干点什么。
明天期末考, 这个时候再刷卷子没有意义，但睡又睡不着，颜慕又因为第二天要提早去考场，刚刚睡了, 两人道了晚安。
江知火百无聊赖的吹干头发, 正准备看会书给自己催催眠，然而, 关掉吹风机那刻, 鼻端忽然闻到一股极淡极轻的香味。
——大雨过后扑鼻而来的清香。
是颜慕的信息素！
江知火脑袋有一瞬间怔愣, 把吹风机丢在床上，寻找味道的来源。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身体反应全凭本能，走到床头柜前，拿起颜慕昨天才穿过的那套睡衣。
——衣服毕竟贴身穿着，即使涂了遮掩喷雾，信息素也难免会残留在衣服上。
江知火鬼使神差的抬起手，放在鼻前轻轻嗅了嗅。
下一秒，心脏忽然重重一跳，恍若发出某种信号，久违的发热感刹那间遍布全身，后颈火烧般滚烫，胸腔仿佛被重物叠压，无法呼吸，口鼻像被塑料袋堵住，异常闷热。
症状出现得太突然，江知火下意识松开手，衣服被丢在地上，他尽力平复呼吸，手忙脚乱找出特效抑制剂，往腺体注射。
直到抑制剂起效，江知火才逐渐醒过神，瘫痪般靠坐在床边，胸口起伏，双臂发软。
前次抑制剂在早上才注射过，现在还在抑制时间，为什么会突然发热？
江知火将刚才的症状发给医生，医生还没回复，江知火起身准备给自己倒杯水，就在此时，手机震了一下。
江知火原以为是医生，点开微信，发现是郦皓发来的消息。
郦皓：考完试吃顿饭。
江知火想了想，回道：好。
期末考两天时间，每回路过第一考场第一桌都是空的。
下午考完数学可以直接回去，江知火拍拍了张空桌椅的照片发给颜慕。
江知火：颜哥不在感觉很寂寞，第二名都要飘了。
颜慕第一天的考试还没结束，等他从考场出来打通江知火电话时，江知火正好抵达医院大门。
昨天症状出现得突然，江知火和医生联系过后临时改变了预约时间，毕竟发热这种事在家里没什么，要在学校突然来一次，那是真的要命。
医院人多，背景音嘈杂，颜慕听出来了，问江知火道：“你在干嘛，小舟。”
江知火正在等电梯，他把口罩往上拉了点，说：“我在医院。”
颜慕声音骤然紧张起来：“你怎么了？”
“没事，颜哥别担心。”江知火心里挺甜的，“就今天比较早放学，改个预约时间，我先上去问问，有结果了和你说。”
电梯信号不好，那么多人挤一起打电话也不合适，两人先掐了电话。
进诊室前，江知火深呼吸，调整情绪。
每次来医院都不会有什么好事。
第一回突然变O，还被深度标记，让他必须靠Alpha信息素抑制发热。
第二回告诉他标记消失，可以使用特效抑制剂，又使他不得不从颜慕家搬走。
第三回得知子宫腔，第四回第五回常规复查医生提醒他可能有发/情期，第六回被捅了一锥子………
江知火推开门，走进诊室。
医生开了张检查单，这个点临近下班，人不多，检查报告出得也快，医生看到江知火的报告单后，弯弯眼眸笑了笑。
笑容中三分欣慰，两分深意，五分不可描述。
江知火忽然感到有些紧张。
“最近你一闻到信息素就有反应，昨天还当场发热？”医生问。
这些症状之前描述过，医生不过再确认一遍。
江知火说：“是的。”
医生点点头，将医疗卡插进读卡器调出病例界面，接上回的结果往下敲字，边敲边说：“没什么大事，只是你的发/情期要来了。”
发、发情期？！
江知火：“！！！”
医生点出报告几份数值：“一般情况下信息激素反应数值在25左右，发/情期前后会升至50。而且你的子宫腔分化情况良好，初步具备发/情期条件。”
江知火耳朵发红：“……”
医生每天接触的都是ABO相关病症，“发/情期”三个字说出来没有一点感觉，他继续敲病历，说道：“闻到信息素控制不住只是初期反应，出现发热是A变O病例中常见症状，不用担心，除此之外你要时刻注意观察自己的状况。”
“第一次发/情前大概率出现盗汗，发烧，头晕等症状。不过A变O情况特殊，之前提醒过你，抑制剂或许用处不大。”
“我还是先给你开几支抑制剂和抑制药物备用，到时候看情况，实在不行你可以选择Alpha或者入院隔离。”
医生说了一大通，又问，“之前和你一起来的Alpha呢？今天怎么没来？”
“……”江知火还在木讷的接受庞大信息量，怔怔道，“他不在，有事，”
“嗯，回去后把情况也和他说一声，毕竟Oga身边有个可靠的Alpha是件很不错的事，至少能让你在初期适应Oga身体之前减轻一部分痛苦。”
“……好。”江知火咽了咽口水，“医生，我想问问，靠Alpha，到底是该怎么做？”
医生停下敲字的手，转向江知火：“我上次说过，我记得你们确实已经了解？就是，xx。”
医生面不改色的说出两个字。
江知火耳垂倏地变得通红。
xx对于发/情期中的拥有Alpha的Oga来说是一件极其正常的事，有时候医生需要针对Oga的发/情状况对他们提出意见和治疗。
医生习以为常，所以镇定自若。
但江知火不好意思啊！！
江·小处男·头一次谈恋爱就遇到发/情期·不知道该怎么办·知火磕磕巴巴的往下问道：“……是，额，xx嘛，我知道……那个嘛，但是，总不能直接就……那个吧？”
医生神秘一笑，了然，刚成年的男孩子没经验。于是他耐心回答：“的确不能直接，为了身体着想，你最好自己也准备一些东西。”
“……”
江知火站在街角，天色昏暗，角落只有一盏偶尔闪烁的路灯。
他的面前是一家不起眼的，无人零售小店，小小一间，三四平米，长帘盖住店内陈设。
江知火用二十分钟，做足了心里建设，拉高口罩戴上兜帽，咬紧牙，才勉强逼迫自己走进店里。
货物都摆在展示柜中，都是成年人某方面的必需品，正常，很正常……
但对于头一次见到的江知火来说，包装盒上的那些图案，实在是……过于露骨，且充满冲击力……
诊室里医生告诉他：“你要知道，这些很正常，是正常的生理反应，不要认为是难以启齿的事情。生病你得吃药，发/情期就就需要Alpha，都只是治疗手段的一种。”
江知火：“……”
“当然，年轻人哈，信息素下的意志力还是弱，Alpha不会有大碍，Oga要注意保护好自己，避免让自己受伤，还有，避孕很重要……”
江知火买了医生提到的几样东西，飞快扫码付款，塞进书包，飞奔回到住处，把这些东西藏在抽屉里，又觉得不好，容易被发现，又藏进衣柜里，层层叠叠压在最底下，才做贼心虚似的长舒一口气。
耳朵还是烫。
真不是难以启齿。
就是……这也太突然了！！！
牵手拥抱接吻，这里碰碰那里碰碰，都自然而然发生的，谁也不需要害臊，到那境况，就往下做。
但一本正经坐下来聊，两人面对面，说：“我发/情期要来了，我准备好了，来吧来吧我们xx吧……”
这……他妈是真不好意思说啊！！
江知火狠狠搓了一把脸，这时手机响了，颜慕见江知火一直没有声音，打电话来问情况。
沉沉的声音透过听筒压过来，江知火的脸瞬间发烫，医生的话在脑海中持续徘徊。
发、发、发/情期……
xx，xx，xx……
别让自己受伤……
江知火：“没没没、颜哥我没事！！就是……正常！”
“嗯？”
江知火不知道怎么把这话说出来，在一起归在一起，但说这种事还是跨不去心里的坎，男孩子都要面子，害臊。
“就是不用担心的意思！！”江知火不想在继续这个话题，极度僵硬的扯开，“颜哥今天考得怎么样？”
“还行。”颜慕说，“平时练过，正常发挥……小舟，真的没事？”
明明只是打个电话，江知火却如芒刺背，猛的直起后背，“没事！没事没事！颜哥我好累，太困了，你明天也要早起，咱们早点睡吧？”
江知火飞快掐了电话，冲去洗澡，埋头就睡。
或许是信息量太大江知火自己都没消化过来，又或许是街角小店里的包装图刺激到了江小处男。
当晚江知火就做了个带颜色的梦。
第二天醒来裤子都是湿的，前后都湿。
江知火：“…………”
考完试，江知火依旧回来埋头就睡，期末考完还要拿一天时间进校讲评试卷，然后才是寒假。
高三生的寒假很短，只有两周。
还必须完成小山一样的卷子。
讲评课不算正经上课时间，八点多到校就行，江知火睡到濒临迟到才从床上跳起来。
颜慕早就醒了，给江知火发：早上好。
江知火也回了一句：早。
发/情期的事消化了一天一夜，江知火已经能直面这个词，还有压在柜子底下的东西。
火哥适应能力很强，当初能接受和情敌接吻，现在和男朋友xx……没问题，很可以！！
期末考试结束，脑子总是紧绷的那根弦阶段性放松，就连学霸们都没法保持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学习态度，讲评课上疯狂走神，中午也不愿意在学校午休，要去周边找家奶茶店浪。
“火哥，一起吗？”体委孙立雨招呼江知火。
“不去了。”江知火把试卷塞进桌肚里，“我中午约了人。”
——郦皓和江知火约的饭局就在今天。
临城的天气总是多变。
昨天还是大晴天，今天便成了阴天，浓云乌压压盘旋整片天，压得视线阴阴沉沉。
江知火和郦皓没有过多沟通。
一句出来见个面。
一句好。
郦皓发来地址定位。
江知火没再回。
去的路上，江知火在和颜慕闲聊。
江知火：颜哥中午吃的什么？
颜慕：[图片]
颜慕：意大利面。
江知火：这哪吃得饱。
颜慕：嗯，是不太好吃。
中间扯了点别的话题，没去特意思考说些什么，想聊就聊了。
期间颜慕有长达一分钟没有回复，再发过消息时，只有一句话：小舟，我想晚一天回去。
看到这行字，江知火往下拉通知栏。
左上角的日期显示，2月3日。
还有一天。
江知火：等你回来颜哥。
消息发出去后，江知火正好抵达和郦皓约好的餐厅。
中餐厅，座位与座位之间用屏风隔开，是个相对私密的用餐环境。
郦皓已经点好菜，江知火落座后，服务员一一呈上。
两人没有过多交流。
没什么好说的，两个不算多愉快的合作伙伴一起吃的一顿散伙饭。
郦皓不会毁约，江知火也不想继续。
吃完各奔东西，互不干涉。
“你要高考了。”郦皓说。
“嗯。”
“想去哪？”
“首都吧。”江知火说，“到时候再看看，都行。”
“听说你交了个男朋友？是个Alpha？”
江知火停下筷子，眼神一凛。
他并不想听到郦皓嘴里提起颜慕。
以他对郦皓的了解，这人从不会说无用的话，扯浪费口舌的事。
江知火目光警惕：“你要做什么？”
“不用紧张。”郦皓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在桌上递给江知火。
文件用牛皮纸袋装起，看不见里面的东西。
江知火没接，蹙眉道：“这是什么？”
“自己看。”他给自己倒了杯茶，喝完，起身准备离开，“我还有事，先走了。”
窗外淅淅沥沥下起雨，没带伞的行人开始奔跑，雨线断断续续。
直到郦皓的身影离开餐厅，江知火才狐疑的打开文件，看清文件上的内容，脸色骤然一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