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丁老师。”
汤安妙站在办公室门口, 小声说：“您能出来一下吗？”
丁健辉放下正在批改的作业，同汤安妙来到走廊尽头，问道：“怎么了？”
汤安妙抬头看了眼四周，确定无人会经过, 才小声嗫嚅道：“是这样的, 丁老师, 我、那个……我的发.情期要来了, 这几天我能申请去隔离教室吗？”
一般Omega只要注射抑制剂就能平和度过整段发.情期, 只要注射及时, 再多做几道防护, 其他人根本不会发现, 这也是汤安妙之前一直能够稳稳当当伪装自己是beta的原因。
但偶尔的，还是会有意外情况发生。以防万一, 一中专门设有Omega隔离教室，共有五间, Omega可以在发.情期期间申请在隔离教室上课，各个班级的课程会进行同步直播, 不用担心影响其他Alpha, 也不会耽误课业。
丁健辉询问了几句大致情况，得知汤安妙之前的发.情期都没出大问题, 只是因为最近身体不舒服，又升上高三, 担心影响其他人，才提出申请。
“行，老师去帮你开申请表格。”丁健辉答应下来。
“老师。”汤安妙忽然叫住丁健辉, 愧疚道, “抱歉, 之前一直没告诉您。”
“没事。”丁健辉露出和蔼笑容，“老师知道，你是担心Omega会受到轻视。”
“但是，你要明白，第二性别是不能选的，所以这并不是你的问题。”
“你可以放心，安妙，只要你还叫我一声老师，我就不可能让你因为身为Omega而受到欺负！”
汤安妙微怔。
迄今为止，但凡提到Omega，迎来的都是鄙夷和轻茂，丁健辉是第一个对她说出这番话的人。
汤安妙眼眶微湿：“谢谢您，老师。”
开表格的步骤并不繁琐，找几个校领导签字就好。
一节课时间，丁健辉就申请好教室，告知汤安妙先行过去，他会帮忙领取些必需品。
路上，丁健辉看到邱编神色慌张的经过。
这几天邱编精神状态一直不是很好，脸色苍白，独来独往，不愿意与任何人交流。
没记错的话，邱编同学也是位Omega。
丁健辉担心邱编现在的状态，叫住他，问道：“邱编同学，你最近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没事。”邱编原想快速离开，他不想和任何人接触，一转头，却看到丁健辉手上拿着的表格，表头字体很大，一眼就能看清，“这是隔离教室申请表？”
丁健辉：“是的，怎么了吗？”
“一班，一班就安妙一个Omega吧？”邱编拉住丁健辉，“为什么申请隔离教室？安妙和你说这几天是她的发.情期？这是给她申请的？她已经去隔离教室了？”
“是啊。”丁健辉见邱编神色紧张，说道，“不用太担心，安妙身体状况不差……”
话音未落，被邱编猝然打断，语气愠怒：“老师，你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呆在那里？她告诉你这件事不就是想让你保护她吗？？”
丁健辉笑：“所以这不是申请了隔离教室嘛。”
“不是，不是！你根本不懂！！”邱编又开始挠后颈，越挠越用力，皮肤碎屑，还有结到一半的血痂卡在指甲缝中。
他不再继续往下说，调转方向，跌跌撞撞的往隔离教室跑去。
*
冯致正在办公室写未来一周的工作计划，一开始十分正常，某个时刻，笔尖却骤然用力，将写好的计划涂成一团。
冯致扔下笔，重重踩在笔帽上。
塑料笔帽压根无法承受成年男人撒气般的一脚，“咔嚓”一声瘪了下去。
“操啊！”
冯致破口大骂。
他的烦躁已经在这段时间囤积到极点。
没有一件顺心的事，全都脱离他的掌控，脱离他的计划。
他一点也忍不住了！
一旁，闹钟响起。
下午三点，是他惯例巡查教学楼的时间。
冯致强行压下一身戾气，整好衣领，走出办公室。
丁健辉恰巧此时经过，朝冯致点了点头，打招呼：“冯主任。”
冯致迅速换上温和表情，问道：“这是打算去哪里？”
丁健辉说：“我们班安妙同学在隔离教室，我正打算帮她拿必需品。”
汤安妙。
隔离教室。
冯致听到这两个词，眼眸一点点弯起。
“Omega学生们都很娇弱。”冯致笑，温和眼光之下藏尽阴滑之色，“你可要好好照顾她。”
“当然的。”丁健辉笑着应下，“那我先过去了？”
冯致：“我要去教学楼，一起。”
冯致同丁健辉共走一段路，在某个楼梯口分开，调转方向。
终于有一件事重回正轨。
隔离教室只允许Omega一个人进入，并且没有摄像头。
而他是教导主任，发现Omega学生在教室出现情况赶去——
无论发生什么，都合情合理。
*
隔离教室中，汤安妙正在听直播课，窗户被用力敲响，汤安妙打开门：“邱邱？”
邱编语气急促，紧紧拉住汤安妙，双手颤抖：“你为什么要在这里？一个人？他要是来了怎么办！”
“邱邱，你听我说。”汤安妙不知道邱编是从哪知道她在这的，安抚道，“不会有事的。”
正想简单解释，走廊上却传来脚步声。
皮鞋踩在地面上，在安静的隔离走廊显得异常清晰。
邱编浑身都颤栗起来，嗓音因过分害怕而变得尖锐：“他来了他来了他来了。安妙，是冯致，是冯致——！！”
“我知道，我知道，邱邱，你冷静一点。”汤安妙试图抚平邱编情绪，压低声音，“你听我的，先躲起来，千万别出来，不会有事的。”
邱编意识到不对，汤安妙的性格他了解，这时候不应该这么淡定：“安妙，你是不是要做什么？”
脚步声逐渐靠近。
来不及再多说，汤安妙打开储物柜，储物柜可以挤进一个人，她将抑制剂交到邱编手里，严肃叮嘱：“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汤安妙刚回到座位，还没来得及吐出一口气，教室门被推开，冯致一脸微笑的走进隔离教室，从后背压下门锁。
他唤：“安妙。”
储物柜空间逼仄，眼前几道透气口，勉强让邱编能看到外面情景。
只见冯致一步步靠近汤安妙，又掏出了喷雾。
当时就是那个喷雾让他发.情！
邱编忍不住想要冲出去。
汤安妙极度惊惧，双手分别捂住后颈和口鼻，连连后退，小腿却撞到摆放一旁的凳子上，摔到储物柜前，后背重重砸在薄铁制成的门上。
汤安妙回过头，透过透气口，冲邱编摇了摇头。
冯致正处于兴奋的状态，他不可能、也不会注意到此刻教室里居然还有另一人，满心满眼只有惊恐慌乱的汤安妙。
他摁下喷雾。
扑面而来的刺鼻气味中，汤安妙身体逐渐发热，呼吸加速，属于Omega的信息素刹那间溢满整间教室。
“难受吗？很抱歉，是老师来晚了。”
“老师不能做那种事。”
“你在求老师吗？”
“是你自愿的，对吧？”
邱编的瞳孔缩成针尖大小。
他看到冯致一步步靠近汤安妙，用那一套极度恶心的话术诱导Omega说出另他们在之后无法反驳甚至解释清楚的话语。
汤安妙这次没有配合他。
她拼命的、拼命的在挣扎。
手掌打在冯致的胸口。
手腕被冯致握住，那就用腿，汤安妙用尽最后的力气踹向小腹。
腹部吃痛，冯致彻底失去耐心，直接掐住汤安妙的脖子。
信息素从他身上源源不断散出，冯致眼睛红了。
——易感期！
冯致被引出了易感期！
他拎起汤安妙，强硬抚下身。
邱编开始发抖，他无法再忍。
——易感期的Alpha全是疯子！！
汤安妙叮嘱过，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可他做不到。
正要撞开储物柜的门，冯致的动作却在此刻一滞。
——一股极其香甜的味道沿着窗户和门缝溢了进来。
像酒，果酒。
易感期的Alpha对于信息素极其敏感。
冯致深深吸了一口气，仔仔细细辨认这股气味，然后，疯狂大笑。
是那个Omega！！
他总是能闻到，却总也找不到的Omega！！
信息素传来的方向……是另一间隔离教室！
根本不需要他动手，也不需要他再寻——这个Omega，正在发.情！！
冯致猝然松开掐住汤安妙的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谁说不顺？
两个，他今天能够同时见证两个艺术品！！！
汤安妙？这个不急。
她已经跑不掉了。
他要先让那个惹他生气的Omega听话。
“乖。”冯致轻轻拍了拍汤安妙的脸，“我一会再过来找你。”
教室门被从外面反锁。
汤安妙浑身冷汗，倒在一旁。
邱编慌慌张张从储物柜中出来，替汤安妙注射抑制剂。
汤安妙逐渐清醒，胸口起伏，虚弱的笑了笑：“没事了，邱邱，他过去了，他要完了。”
*
冯致停在另一间隔离教室前。
信息素就是从这扇门后飘出。
Omega就是这样的生物啊，发.情期来的时候根本控制不住。
他已经开始期待，打开门后，看到的会是怎样一副美景。
冯致拿出钥匙，门锁转动，“咔嚓”一声，门打开了一条缝。
冯致推开门。
角落里，有一道人影。
是他没找到的Omega！！
是个女生，看不见脸，头发很长，她正无力的倒在那里，紧紧掐住自己的脖颈，浑身颤抖，信息素自后颈释放。
整间教室，灌满令他感到极度兴奋的果酒香气！
冯致点开录像，将手机立在桌上，缓缓靠近。
真好闻，真美啊。
冯致陶醉在Omega的信息素之中。
他碰到Omega的肩膀，Omega身子一颤，想逃离，却又不愿，似是想要靠近他。
发.情期的Omega总是难以自抑的渴求Alpha！
冯致要的就是这种反应！！
“不要怕，老师来了。”他说。
“和我说吧，让我标记你，标记完就不难受了。”
“真可怜，身为Omega，辛苦了。”
他撩开女生的长发。
Omega有好看的脖颈，净瓷般白皙。
他一点点，扯下Omega的衣领，低下头。
他将再一次见证Omega最为美丽的时刻！
然而，下一秒，一道齿痕却出现在他的眼前。
“操？！”
那股兴奋，那股无法抑制的激动和怡悦在此刻尽数凝滞。
“你他妈居然被标记过了？”
冯致伸手就想推开Omega。
可他并来不及动作。
一股极其压抑的信息素黑云压顶般自头顶压下，紧接着，有人一脚踹向他的后背，他整个人往前倾，栽在地面之上。
“啊！！！”
甚至来不及看清对他动手的人到底是谁，冯致又发出一声惨叫。
踹倒他的那人又踩上他的手——碰过Omega的手，以近乎想让他骨折的力度，左右撵擦。
撕心裂骨的疼痛，冯致的手指几乎要失去知觉，他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头，终于看清对他动手的人。
是颜慕。
戴着手套和腕带，浑身上下都裹挟着毫不保留的，似要将他整个人吞没的戾气。
颜慕松开脚，走向另一旁的“Omega”，扯下他的假发，捧起他的脸颊，轻轻揉捏耳垂，然后，低头亲吻。
而那个‘Omega’，极其自然且熟稔的环上他的胳膊。
信息素交缠。
冯致当场愣在原处。
江知火？！
那个Omega，他找了那么多天的Omega，居然是江知火？！
头顶恍若炸开响雷，冯致脸色瞬间变了，两颊肌肉几近松垂，几乎要撑不起他的下颔。
颜慕眸光斜垂，看向他。
眼神如刀锋般锐利冰冷，没有半点温度。
*
丁健辉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邱编的反应太奇怪了。
丁健辉拿好东西，加快脚步往隔离教室赶。
原是想了解一下究竟出了什么事，谁知，刚推开门，看到的却是一片狼藉。
直播课还在继续，教室里却是桌椅混乱，文具书本散落满地，汤安妙在邱编的搀扶下倚在桌旁，脖颈上还扎着一只抑制剂，面无血色。
“安妙？！”丁健辉随意将手上东西丢到一旁，焦急道，“这里怎么回事？！”
走近一看，心情更是焦灼。
——汤安妙的脖颈上居然有两道极其明显的掐痕！！
“丁老师。”汤安妙摆摆手，说，“我没事。”
该担心的不是她，是隔壁。
——江知火在另一间隔离教室。
“丁老师？你怎么来了？”邱编愣愣的看着丁健辉，思绪依旧处于呆滞状态。
就在丁健辉进来前，汤安妙才向他说明了目前情况。
“我真的没事。”当时汤安妙声音还是很虚弱，“申请教室，一个人呆在这里，都是故意的。”
“为什么？！”
“现在没办法一下子解释清楚。”汤安妙说，“总之，是为了诱导冯主任出手。”
“什么意思？”邱编问。
汤安妙知道邱编会发此疑惑，解释道：“简单来说，就是火哥和学神用一些手段，让冯主任以为高三还有藏起来的Omega，要做的，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冯主任对这个‘Omega’出手了。”
“能出手的地方不多，所以他们定在这里，隔离教室。”
“没有摄像头，Omega单独一个人，绝对不会被发现，是最好的下手地点。”
“但冯主任平时太会装了，我们都没看出来，心思一定十分缜密，直接告诉他这里有个Omega显得太突兀，很假。”
邱编急：“所以你故意告诉丁老师你是Omega，还让冯致知道你在隔离教室？逼他对你动手？！这太危险了！他刚刚要是真的咬下去怎么办！！”
汤安妙说：“不会的，我相信火哥的推断，火哥说他一定不会标记我，即使他的推断出错了，在标记之前，必然会有人进来帮我，不会让我出现意外。”
汤安妙话语微顿，继续道，“其实刚才……也不单单只是要把冯主任引过来，我刚刚……Ummm……”汤安妙笑了笑，“火哥说，这叫反派降智操作。”
冯致心思细腻，即使真的到隔壁，或许还是会被他看出端倪，所以，汤安妙刚才，实际上是在诱导冯致进入易感期。
“Alpha进入易感期有两种可能。”汤安妙解释说，“一种是受到Omega发情期影响，但上次出事，冯主任非常清醒，他肯定是用了药物的，所以要用第二种方法，在情绪极度不稳定的情况下触碰敏.感部位。”
“挣扎的时候，我就是盯着那些地方打的。”
汤安妙向邱编复述江知火对她说的话：“易感期的Alpha才不会注意那么多，看见Omega就想扑过去，智商能比平常低一半，像个智障，有坑就往里跳。”
“……”
“安妙？邱编？”丁健辉语气严肃，“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准瞒老师！”
“老师，其实……”
汤安妙才刚开口，教室里正在播放直播课的屏幕忽然响起一阵刺耳的“滋滋”声，雪花画面之后，又缓缓亮起。
屏幕里是另一间教室，每一处场景——墙纸、桌椅、储物柜，都和这里一模一样。
——这同样是一间隔离教室！！
而屏幕里的人，不是汤安妙，也不是邱编，是冯致，和另一个没露出全脸的Omega。
要来了。
汤安妙抓住邱编的手。
丁健辉惊诧，紧盯屏幕里的人：“冯主任？！”
与此同时，高三年段十二个班全都停止讲课。
完全没法继续讲课。
只要在使用多媒体屏幕上课的班级，画面被全部替换，显示出的都是同一幅场景。
冯主任正在对Omega动手。
没有半分平日里的温和可亲，只有满满的欲.望，舌尖油腻的舔在嘴角，简直像只正在发.情的野兽！
他靠近Omega。
诱导她恳求自己，触碰她，撩开她的头发，俯下身，朝她扑了过去——
画面在此戛然而止。
一幕一幕，全被记录得一清二楚。
所有人陷入一片沉默之中。
许久之后，才有人缓缓的、难以置信的问道：“这、这是……冯主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