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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一片漆黑,要不是两团烛火微微跳动,几乎难以看清附近的环境。
四面都是怪异的墙壁,将白墨和杨小婉二人困在这狭小的空间之中。
听了杨小婉的话,白墨有些无奈,叹息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有心思管什么生死烛……”
他能清楚的察觉到,刚刚地面震动得相当严重,很有可能是发生地震了。
虽说现在没有继续震动下去,但说不好什么时候还会有余震,为了安全起见,他们要尽快离开这个地方才行。
“这位……杨小姐,我们还是赶紧想办法离开这里吧,没必要继续玩下去了。”
杨小婉沉默良久,久久没有回答。
白墨一愣,就在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的时候,对方终于开口了。
“夫君果然还是讨厌奴家的吧。”
她语气轻缓,听不出情绪,似乎在询问,又像是在提醒自己。
白墨心说这女孩怎么会突然说这个,迟疑道:“讨厌当然是算不上……”
“也就是不喜欢了?”
“你要那么问的话,当然是不喜欢,我们才认识多久……”
白墨苦笑道,“就算是演戏我也没有你这样的演技,分分钟就能对人含情脉脉,而且……”
“演技吗……”杨小婉低笑一声,问道,“而且什么?”
“而且你一直顶着个红盖头,我连你长什么样子都不清楚,就跟网恋似的……”
“虽然不知网恋是什么意思,不过这可不是奴家的过错,分明是夫君一直不愿扯下奴家的盖头的。”杨小婉委屈道。
白墨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没错……
不过眼下根本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他加快语速道:“话题别跑偏了,眼下赶紧离开这里才是最重要的。”
他面露忧色,自语道:“也不知道其他人到哪去了……”
说着就起身在四周那些看起来像是用头发编织的墙壁上不断摸索,然而他摸来摸去,就是摸不到门的存在。
似乎早在一开始,这地方就没有想过设计门,四面只有冰冷而坚固的墙壁,似乎真的是一个“牢笼”。
他想起杨小管刚刚提及过的这个词汇,心想对方可能知道些什么,于是走过去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对吗?这里是不是有什么密道之类的东西?”
后者似乎端详了他一会,轻轻摇头道:“奴家说了,牢笼是没有出口的。”
说话间,地面突然猛烈震动了一下。
白墨心中一紧,头疼道:“又开始了,赶紧一起找找看吧。”
“不必了,至多还有不超过一炷香的时间,生烛和死烛其中一支便会燃尽,届时无论燃尽的是哪一支,牢笼都会打开。”
这么离谱?
白墨看着缓缓燃烧的那两根大红蜡烛,神色突然古怪起来:“该不会这地震都是你们弄出来的吧,我们难道还在剧本杀里?”
杨小婉笑了笑:“夫君分明心知肚明,又何必多问呢?”
白墨茫然道:“什么我心知肚明……”
杨小婉没有回答,而是说道:“刚刚那三人皆是和夫君穿着类似的的奇装异服,夫君应该认识他们吧?”
不是,到底谁才是穿的奇装异服啊……
白墨微微一叹,心想这家伙只怕是没法出戏了,回答道:“勉强可以这么说。”
生死烛上的两团烛火依旧微弱,只是燃烧的速度似乎加快了几分。
杨小婉朝那边瞥了一眼,随即继续说道:“奴家果然没猜错,既然你们认识,那想来夫君应该也听过奴家的事,对吗?”
白墨一脸疑惑:“听过什么事?”
“夫君当真不知?”
“真不知道。”
杨小婉想了想:“那趁着还有时间,不如让奴家亲自说给夫君听吧。”
白墨愣了愣,心说我都给你当了那么久夫君了,你可算是想起告诉我故事背景了……
可问题是……
时机不大对吧?现在可是在地震啊!
然而还不等他说话,杨小婉便开口了。
她声音本就动听,如今语气中似是带着几分追忆,仿佛真的在讲述自己过去的经历一般,让人不自觉便陷落进去。
故事算不上复杂,总结下来无非也就是一句话——
千金小姐大战神明而不敌最终沦落为失足少女的故事。
烛光之中,杨小婉徐徐开口。
“大约从九岁开始,奴家的一切便似乎都被安排好了。”
“琴棋书画,宫廷礼仪,温酒泡茶,乃至洗衣做饭……所以女子能做的事,奴家都被教了个遍。”
十项全能!
白墨安静的听着,没有开口。
“后来才知道,原来奴家九岁那年便被许下姻缘,夫君是一位神明,自那之后所有人都说,嫁给神明是奴家几辈子都换不来的福气。”
神明?
白墨一愣,这还是仙侠背景?
兴许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杨小婉解释道:“所谓神明,便是超越了凡人的存在,没人见过他们,但却无人敢说他们不存在。”
“这世上确实有神威,既可福泽众生,亦可降下灾厄,无论是谁,只要遵从神迹,便可受到神明庇护。而奴家,则正是一次神迹中被神明选中的妻子。”
“他自称愿望之神,又叫命运之神。”
“奴家原来还在好奇,为何自我九岁那年开始,家里的一切都在变好:父亲平步青云,大哥受王上器重,无论是谁都对我笑脸相迎……后来才知道,这皆是因为奴家的夫君是一位神明,一切都源自他的庇护。”
白墨从对方口中得知,所谓的神迹其实是天空偶尔会出现的几排字迹,上面会写清楚神明所需要的一切。
所有人都对神明深信不疑,而在看到神明要在杨小婉十八岁那年与她成亲的神迹之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因为这种指名道姓要一个人的神迹还是第一次出现!
以往都是物,这次却是人。
人们不禁在想,既然神明如此至高无上,那么……身为神明的妻子,杨小婉日后会有多么高的地位?
那么……身为她的亲人,地位跟着提高亿点点不过分吧?
身为她的好友,跟着勉强沾点光也合情合理吧?
身为和她同为一个国家的子民,生活奔个小康总没毛病吧?
身为她的王上,以后各国开会的时候大声点喘气应该没人敢多嘴吧?
在那一天,所有人的想法都是如此的类似,那就是能否凭借杨小婉,一睹神明的真容?
于是,当时陈国的君王,也就是杨小婉的王上,几乎是举国之力为杨小婉筹备着这场婚礼,更是建造了奢华无比的杨府,将其作为杨小婉日后的婚房。
而杨小婉的父母则是想方设法的让她学习各种本事,希望能够取悦神明,甚至就连房中之事都早早教给了这个尚且年幼的女孩。
所有人都对这场盛世婚礼抱有强烈的期待,他们理所当然的忽略了一个人的感受——
杨小婉。
她并不情愿当神明的新娘。
“奴家虽也见过几次神迹,但却向来不信神明,若世上真有神明,世上又怎会有那么多不平之事?”
杨小婉说道,“不止如此,奴家也不希望将来相伴一生之人是个从未谋面且不知秉性之人,因此不想与所谓的神明成亲。”
白墨暗自点头,不错不错,破除封建还有主见,这才是新时代独立女性嘛!
不过虽然这么想,他还是猜到了接下来的故事走向。
“但其他人都不同意对吗?”
“是的,包括奴家爹娘在内,所有人都不允许奴家悔婚,得知奴家有不情愿的心思之后,他们更是将奴家软禁在家中,不让奴家见到任何一个男人,整日只能学习那些无趣的女红。”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天的神迹除了说要娶奴家为妻之外,还强调了一件事,那就是一旦奴家不愿成婚,便会降下神罚杀死所有人。”
“奴家不过是一个筹码。”
“后来呢?”白墨问道。
对方的叙述虽然平淡,但他却感受到了淡淡的哀伤,仿佛这一切真的是对方的亲身经历一般。
杨小婉低笑道:“后来奴家便整日成婚,换了两百多个男人,直到今天夫君到来。”
白墨一愣,纳闷道:“你可是神明预定的妻子,他们会同意让你这么……这么戴帽子?”
“自然是不同意的。不过为了让奴家心甘情愿嫁给神明,所有人都会想方设法让奴家满意,哪怕奴家提出如此过分的要求……”
杨小婉俏皮一笑,“毕竟神明可从未说过奴家与他成婚之前不可另嫁,而其他人虽然害怕神明因此震怒,但却更怕奴家不嫁给神明从而直接害死他们。”
白墨心中无语,话虽然这么说,可问题是不能戴帽子这种事还用摆在纸面上说吗……
“这也太随便了。”
“是啊,太随便了。”
杨小婉自嘲般的笑了笑,“甚至还有人说,‘由她好了,权当是正式成亲前的练习了’,说到底,爹娘也好,其他人也罢,他们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听话的筹码罢了。”
“世人皆说我杨小婉水性杨花,其实奴家不过只是想在失去自由之前看看所谓爱情究竟是个什么模样罢了。”
白墨算是听懂了,这原来是个叛逆加憧憬爱情的无知少女啊……
“那你找到爱情了吗?”
“没有,一切都和奴家想的不一样。”
杨小婉的声音低沉了些,“就在奴家开始招亲的第一天,一直为奴家出谋划策的丫鬟死了,死得不明不白,死后三天全家被山贼灭门,尸骨无存。”
“第一位新郎登门那天,此前始终为奴家刺探外界情报的丫鬟也死了,据说是突然在街上摔倒,溺入水盆而死。”
“成亲的那天没有半个客人,奴家的家人更是不可能过来,唯二两个肯帮奴家筹办喜事的下人,第二天被发现死在了后山。”
“自那以后,除了水性杨花之外,奴家又多了个天煞孤星的名号。”
白墨没有说话。
“彼时我才明白,这世间或许真的存在神明,也存在命运,他早就安排好了我的一切……甚至在诅咒我。”
白墨问道:“第一位新郎怎么样了?”
杨小婉惨笑道:“他死了,还没拜完堂便暴毙身亡。”
“不过这世上从不缺勇莽之人,又或许是奴家给的实在太多,之后陆陆续续有人上门提亲,不过府里居然无一人阻拦,奴家自然全都答应了。”
“但无一例外,他们都死了,越往后成亲的死得越晚,然而活得最久的也只是停留在了洞房花烛的前一刻罢了。”
“后来我才知道,所有曾经支持过奴家决定的人,居然全都死了。”
“不止如此,或许是因为我的任性,杨府开始败落,陈国境内天灾频发,陈国国力大幅减弱,被他国攻陷,到最后,除了早先为我所打造的婚房之外,陈国几乎完全成了一片焦土。”
“活下来的人挤满了偌大的杨府,奴家坐在婚房之中,只听到他们一直在哭,一直在骂……我知道他们一直在等。”
“等奴家委身于神明的那一刻。”
“我有时候也会想,是否一切罪责确实在我?若是我遵从神明的神迹,陈国只会蒸蒸日上……”
“当然不怪你。”
白墨看了愣神片刻的杨小婉一眼,说道,“看我干什么,继续说下去啊。”
“奴家失去了一切,但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杨小婉低下头,说道,“所有前来提亲的男人心里的想法或许各有不同,但绝没有与奴家谈情说爱这一条。”
“不过也无所谓,彼时的奴家已经不奢求爱情了,只是希望有人能做到那一步……”
“哪一步?”
“说来也不怕夫君笑话,奴家一直希望能有一个人可以夺走奴家的身子,不管对方是谁,只要神明不是第一个就好。”
她语气平静,隐隐带着恨意,“这或许也是奴家对那家伙能做到的唯一有效的打击报复了。”
烛火跳动个不停,将白墨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
杨小婉的声音传来。
“然而很可惜,直到奴家十八岁生日前夜,最后一位新郎也死在了洞房之前。”
她苦笑道,“哪怕再多一天,说不定奴家就能实现心愿了。”
“当时的我更加确定,原来这世间真的有命运,一切其实早就命中注定,奴家费尽心血,最终依旧只能委身神明,他似乎一直在玩弄我。”
白墨沉默片刻,突然说道:“不对啊,难道我不才是最后的新郎吗?”
杨小婉愣了愣,轻笑道:“夫君何必装疯卖傻,你自然不是。”
“什么意思,这给神明的绿帽子别人戴得,我白墨就戴不得?”
杨小婉一呆,随即娇羞道:“夫君若是愿意,那……”
白墨有些尴尬,没敢接杨小婉的话,他只是听出了对方语气中的悲哀,几乎就要代入进去,这才情不自禁抖了个机灵……
这种被所有人所埋怨不满的命运,不知为何,他居然莫名有些感同身受。
杨小婉平静道:“倒不是奴家没有自尽的勇气,但奴家说了,若是奴家没有心甘情愿与神明成亲,其他人都会被降下神罚杀死的。”
不知道为什么,白墨的心情突然烦躁起来,说道:“这种人是不值得救的,你管他们做什么?”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毕竟是奴家违抗神迹害了他们,奴家的命运便是如此,只能说天命难违吧。”
白墨气不打一处来:“如果神迹真的有用,又怎么敢有人进犯你所在的国家?如果一切真的是命中注定,你为什么还能违抗神明的想法?”
“可有那么多人因我而死……”
“这不是更能说明神明是个废物吗?”
“可是……”
杨小婉说不出话来,突然看向正在燃烧着的生烛和死烛——
死烛燃得显然比生烛要快。
白墨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怎么了?”
“奴家想起来了,奴家虽没有成为神明之妻,但依旧是他手下的被摆布的棋子,而现在他醒了,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下。”
神明醒了?
对方的话题跳跃太大,白墨想了想才反应过来,问道:“所以这两根蜡烛现在又分别代表什么?”
“牢笼内唯有只剩下一名生者时才会开启,因此生烛和死烛燃尽分别代表一人身死。”
随着话音落下,空气也变得凝滞起来。
身体莫名传来一股刺痛感,白墨问道:“所以死烛是我死对吧?”
“嗯。”杨小婉微微点头,“不过要是夫君愿意娶奴家……”
“那还是直接让我死吧。”
白墨打断她的话。
“夫君得考虑清楚,这次一切都不再由奴家掌控,真的会死的。”
杨小婉袖中滑出一把染血的尖刀。
地面开始震动,而且前所未有的剧烈。
“没事,都一样的。”
白墨笑了笑,脚下的影子似乎想要有所动作,但强行止住了。
“别想着吹生死烛,这次的生死烛普通人是吹不灭的,而且必须承受代价。”杨小婉叹息一声。
“说不定我不是普通人呢?”
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白墨的语气开始发生变化——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地面不断震动,而不知为何,掩兽山的周围渐渐生起一层青色光幕,缓缓成形。
杨小婉看着即将燃尽的死烛,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问道:“夫君,若是命运难违,你愿意娶奴家吗?”
“不愿意。”
“若是为了爱情呢?”
“我们之间哪来的爱情?”
“那……若是为了给神明戴绿帽子呢?”
“嗯?你这样说我可能就要答应了……”
白墨眼前一亮,舔了舔嘴唇,突然皱眉道,“不过……你就那么信所谓的命运吗?”
杨小婉注意到,对方的气势正在悄然发生变化,逐渐和她记忆中的某道身影相重合——
与此同时,淡青色的光幕已然覆盖了整座掩兽山。
“反正我从来不信命运。”
白墨似乎等的就是这一刻,他笑了笑,走到生死烛前,轻而易举便将两支蜡烛吹灭。
“我说过了,如果区区两根蜡烛也能决定命运的话,那么我就是天意。”
“如果对方是神明……那我就是恶鬼好了。”
杨小婉似乎呆住了,她肩膀微微耸动,久久没有说话。
烛光熄灭,整个房间一片漆黑。
可哪怕是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当中,白墨脚下的影子依旧显得格外刺眼。
房间之中,一股怪诞暴虐的气息陡然升起,墙壁上的无数发丝化作细剑,狠狠刺向白墨。
后者一动不动。
下一秒,清脆的“咔嚓”声响起,影子猛然扭头,死死看向了某个方向,目光冰冷至极。
掩兽山下,一个低笑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