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屋外当然不会多么安静,风雪飘荡的声音不绝于耳,好在此刻风很小,温度虽然微凉,却还谈不上彻骨。
院长大人说的很直白,没有任何的拐弯抹角,世人总以为如这等存在的圣人,说话之时总会如云雾缭绕一般打着哑谜。
事实上也的确有人会这样说话,比如神主教会的那位圣人,以及广陵道的掌教。
但绝不包括院长大人。
“自古以来道树枯萎的人不少,能如你这般改命成功的人却从未有过,命数既然已经发生变化,那就小心的去掌控它。”
院长大人背着双手,如同一个长辈般耐心叮嘱。
宁北不觉得自己改命的事情能够瞒得过一方圣人,事实上他也从来不会去想着隐瞒什么。
之所以这么久时间以来知道的人寥寥无几,无非是因为他没有暴露实力的机会。
难道还要他自己整日里平白无故的到处宣传自己改命成功,可以重新修行了不成?
……
院长大人并没有特意说什么事情,如闲话般随意聊着,就像只是单纯的想要见他一面。
如同孤身一人的老者思念了许久不见的晚辈。
这场雪渐渐停了,天色也是漆黑落幕,冬日的白昼相较于其他三个季节本就要更短一些,本应是晚霞似火的时间里却黑的连脚下道路都看不真切。
而有关于郑行文为何会回到京城的原因,也终于是彻底知晓。
妖国七皇子,巅峰的四境修士,在两月之前率领妖国大军扰边,欲要吞吃边境灵牧牧场,最关键的是,在牧场当中那日有百余名的武院弟子在其中历练。
妖国七皇子实际上就是奔着这百余名武院弟子去的。
只要斩杀了这百余人,就可以削弱边军未来的军中骨干,中流砥柱。
从长远来看对于妖国来说,有着不小的好处。
即便是事后引起了边军的怒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偶尔袭击一个牧场这样的小打小闹的冲突,七皇子深知神朝庙堂上的那些苟且。
为了大局为重,一定会再三勒令边军。
大规模战争根本就不需要担忧。
他所料没错,如果偷袭事成,事后边军最多怒而掀起几次小冲突释放一些怒火罢了,与所付出的些许代价比较起来,斩杀边军武院的百余名骨干力量,这笔账很好算。
只是想的很好,现实却给这位桀骜的七皇子上了一课。
想要在姚济世的眼皮底下做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
不出意外的,不仅谋划失败,就连自身都被郑行文活捉,翌日便押入朝歌城。
“妖国七皇子先是派出了两万大军扰边,目的是吸引边军注意力,暗地里则是动用了四十位四境修士以及三位大修行者偷偷潜入到了灵牧牧场当中,却想不到郑将军早已经等候多时,不仅将所有来犯之敌尽数斩杀,还生擒了这位桀骜自负的皇子。”秦长鱼冷笑连连,不屑说道:“声东击西的简陋筹划,也妄想有所建树?真是不知死活。”
宁北在一旁安静听着,在心里将这件事与郑行文今日的态度联想到了一起,这才明白了这位副帅所来京都究竟是为了什么。
用押送七皇子为借口,亲身到来向着所有人表达边军的立场和态度,以做震慑。
而有了七皇子作为筹码,也不需要担忧衮衮诸公对他的口诛笔伐。
妖皇夫妇有子七位,七皇子排行最后,天赋却是可排进前二之列,而且性情桀骜残暴,这些年来不知多少边境军民死在了他的手上。
妖国当中,许多人都很崇敬这位小皇子。
如果神朝以他为筹码,定然能够从妖国当中获取不小的好处。
故此,对于郑行文无宣而入京城的事情,所有人都是默契的选择了闭嘴,就算是性子最为刚硬的御史们,在这时候也都视而不见的选择了忽略。
与其说是震慑,还莫不如说这是边军和这些贵人们做的交易。
你们别动我应天府的分配名额,我将七皇子所能够交换而来的好处尽数奉送。
这才是边军想要表达的意思。
宁北思量到此,沉默着没有开口。
这天底下许多事情就是利益的让步和交换,没什么好置喙的。
“利益的妥协和退让,神朝各方势力每时每刻都在呈现着这些过程,但让我想不通的是,无论是姚济世还是郑行文,都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宁北皱着眉,有些人会因为立场或是利益的问题妥协与交换,但有些人不会。
边军从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何必多想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无论这件事的结果如何,都是边军和朝上的事情,我们用不着多想。”
秦长鱼对于这件事并不关心,正如他所说,因为这件事与他们没什么关系。
“有关系。”宁北却是摇了摇头,反驳说道。
“什么意思?”
“这封信你还没看完。”
秦长鱼这才看到自己拿着的这张信纸背面还有短短的一行字,当下就搭眼看了过去,然后整个人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也跟着沉默了下来。
神皇将利用七皇子作为筹码与妖国谈判换取好处的事情交给了右相去办,关虚白辅助。
如果说之前这件事还和他们没有关系,但现在则是和他们关系很大。
七皇子的地位很重要,在妖国声望颇高,他所能够换取的好处,足够关虚白等人在朝中的威望更进一步,并且借此机会与妖国产生了不错的交情。
相较来说,宁北虽然什么都没做,也没有参与,但在此事过后,无疑会落入下风。
让那些本还处于中立观望状态的群臣,逐渐倾斜向宁瑶一方。
“现在怎么办?”秦长鱼皱眉问道。
宁北想着今日院长大人说过的话,猜测着是否是神皇对他们的警告,许久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