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如果要去圣利文城, 请一定要小心啊。”
祝弦月还在这边听着，她听得很仔细，希望从这些话语里, 收集出一些对她有用的信息来。
而此时说话的, 就是韩方小迷妹们的声音。
她们的语气听起来既激动又有些担心。
这种语气，会让任何一个听者都产生一种错觉，那就是自己并不是在听一个将军和海格特首都大学的师生们的对话，而是处在某个选秀现场……
“没事的。”韩方笑道。
“难道你们对我没有任何信心吗？放心吧，不管多么困难的地方，只要我出手, 就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没有, 没有。”迷妹们听着韩方如此有魄力的话, 各个兴奋的不能自已。
——一直以来，韩方最受人欢迎的, 就是他在任何时候，都仿佛胸有成竹的那种淡定。
有人说他出身高贵，跟一些出身卑微的将军不一样。
韩方出身在军人世家, 他的祖父和父亲都是军人，祖父的军衔更是到了上将的位置。
这种军人世家的人, 一定从小就接触那些武器和军队的事, 这种底蕴自然跟那些入了军队，才接触到军队那些事的人不一样。
所以, 他的出身, 就决定了他比其他人能达到更高的位置。
……这种类似的话, 祝弦月从小就已经听惯了。
她以前也从来没细想过这些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然而现在, 祝弦月却忽然觉得这句话有那么一点点刺耳。
她从来都没跟人说过这件事, 祝弦月本身就不是一个特别喜欢表露自己什么想法的人。
这或许, 是她第一次因为一句话而开始厌烦一个人。
耳机里，那些迷妹们在兴奋之余，却也没忘了问一个最为基本的问题。
“韩方少将，您千万要小心。”一个迷妹小心翼翼的说道。
“我们知道您从来不会做没有准备的事，但……那可是圣利文城啊。”
——圣利文城。
一个仅仅只是听着这个名字，就会让人觉得害怕的名字。
这个名字，只要说出来，就会让人想到满天的血色，无边无际的毒气，和永远见不到太阳的天空。
这是种单纯的恐惧，对于每一个海格特国的人来说，都是深入骨髓的记忆。
然而……
跟其他人恐惧的情绪相比，韩方倒显得格外镇定。
“我觉得，是你们太过紧张了。”韩方笑了起来。
“你们放心吧，如果上头不是对我有信心，是不会把我派到那里去的。”
“而且……”
韩方的语气里带着种显而易见的自信。
“曾经，就连无面都能够守住那个地方，现如今你对我们难道还没有信心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特别的自信，然而，在他说过之后，在场的所有人似乎都沉默了一秒。
“啊，但是……”
刚刚提问的那个迷妹似乎是懵了一下，她还想说什么，可是又被韩方的下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我觉得，或许很多人对无面都有一些误解。”韩方缓缓的道。
“不用把圣利文城想的太可怕，毕竟无面将军之前能做到的事，我们肯定也能做到。”
“这个世界上，缺了任何一个人都能够运转下去。”韩方笑着道。
“这是启风将军曾经说过的话。”
“难道，大家都忘了吗？”
……祝弦月在这边跟小白面面相觑。
“你怎么看？”祝弦月问。
“我搞不清楚他们在做什么。”小白道。
“其实我也一样。”祝弦月道。
“那可是圣利文城啊，圣利文城，这家伙以为自己在说什么地方？”
祝弦月并没有亲自去过圣利文城。
然而，在小白的模拟战场上，她是真的见过圣利文城的真正模样。
那在各种意义上，都算得上是突破了祝弦月想象力的一座城。
只是，网络上有关于这个城市的宣传一向不多。
祝弦月记得自己小的时候还偶尔会在新闻里看到一些报道，所以对于圣利文城还有那么一些印象。
然而，近些年来新闻上面已经很少有圣利文城的消息传出来了。
即使有，也只是零星的一点点文字新闻，现在的孩子们对于圣利文城的印象，可能仅仅只局限于教科书上的那张图片而已。
……或许再过几年，连这点东西都会从教科书上消失了？
祝弦月忽然打了个寒颤。
她觉得自己突然冒出来的这个想法有些荒谬，然而，祝弦月的脑子里又不知不觉的浮现出了左文问无面是谁的情形。
现在的这群孩子们……似乎跟他们当年接收到的东西有些不太一样了。
有些东西应该是潜移默化发生的，祝弦月以前不明白，现在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
但是，长久以往下去，会发生什么？
祝弦月本来不清楚。
——然而，她马上就快要清楚了。
因为耳机里马上传出来了一些别的声音。
这个声音瞬间就把祝弦月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
听着耳机里传来的声音，祝弦月恍然间明白了新一代的孩子跟他们这群人的区别。
“韩方将军说的对。”有一个年轻人说到。
他的声音听起来应该不是老师，而是学生，行政楼那里有一些学生会的成员倒也并不稀奇。
“网上对于无面将军的实力是有些夸大了，这一点，我通过资料可以作证。”
他的语气是祝弦月很熟悉的精英式语气。
这种精英，是祝弦月以前永远都够不上边的。
当然，祝明月也的确是个精英，只不过，他这个精英也从来都不擅长抱团，所以那些普遍意义上的精英也不是很喜欢带他玩。
“无面将军能把守圣利文城这么多年，的确是一个很厉害的事情，但是换做别的将军，倒也不是做不到。”
“对啊，无面也就十年前有过战功。”
“这么多年，你们有听说过无面有做过任何厉害的功绩吗？”
“反正我没有。”
那个学生轻笑了一声。
“一个没有任何功绩的人，如果仅仅只是由于十年前的战绩而被这样吹捧，那么我是否可以认为，这件事听起来就是一个笑话呢？”
……或许是因为有个人起了个头的原因。
很快，伴随着那个学生的轻笑，其他学生也陆陆续续的跟着讨论了起来。
“圣利文城，只是一个城市罢了，边境城市不都是那个样子吗？多派一些兵过去守着不就好了吗，何必神化一个人。”
“对啊，而且，这么多年都没有战绩的一个人，真的能算得上是厉害吗？”
“我也不清楚，我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听说过无面这个人，就他死了的这段时间我听见他的名字次数最多了，每次你们说他多厉害，我都一脸懵。”
“有很多将军明明战绩比他辉煌的多，但是人家这么多年也没有像他一样吹嘘啊……咳咳，抱歉老师，我错了。”
似乎是有一个老师开头制止了大家讨论这个问题，话题才就此止住。
韩方将军也笑了一下，然后开始讨论起了下一个话题。
……
“说起来……”
祝弦月感受着小白许久的沉默后，忽然开口说道：
“我的确曾经在网上看见过很多人讨论无面实力的帖子。”
“毕竟，这在网络上，也算得上是一个非常有流量的话题，而且不怕你笑话，我甚至以前也觉得无面不过如此而已。”
“但是，我绝不会说出圣利文城只是区区一个边境城市的这种话。”
祝弦月忽然轻笑了一下，“虽然我也已经足够蠢的了，但是跟他们一比，我是不是好像还聪明一点？”
小白沉默了一会，有些艰难的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祝弦月用手轻轻的顺了一下自己的刘海，“啊，你不知道为什么外面的人都会这么说我哥啊。”
“这个理由其实很简单。”
“不过话说回来，我哥果然还是老样子啊……”
祝弦月缓缓的道，“他以前就是一个很诚实的人，诚实的有些过分的那种。”
“在他看来，真的东西就永远都是真的，不会变成假的。”
“或许，这也就是他为什么从来都不愿意向别人吹嘘自己的原因。”
“因为他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了他鼓捣的那些东西上。”
“在他看来，那些才是真的，其他的都是假的。”
祝弦月叹了口气，忽然问了小白一个问题，“那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啊？”小白愣了一下，“我怎么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吗。”祝弦月转过头，看着远处的人群。
“我本以为你的参数都是参考的我哥，所以在这方面应该会跟我哥一样呢。”
小白沉默了一会道，“我觉得你是个很好的人。”
“不，我哥应该会觉得我是个虚荣的人。”
祝弦月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道。
“因为我没有多少真实的东西。”
“我拥有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小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突然被远处传来的喧哗声打断。
“飞晚小姐来了！是飞晚小姐啊！”
“啊啊啊李飞晚，我爱你——”
铺天盖地的粉丝吼叫声一下子把祝弦月和小白的话给淹没了，祝弦月抬头朝着那里看了过去，一瞬间舞台上的闪光几乎晃瞎了她的眼。
“谢谢大家。”舞台上传来了李飞晚的声音。
跟电视上听见的一模一样。
祝弦月抬头看了眼李飞晚，她站在舞台中央，看着人群，就像是一朵正在盛开的百合花一样。
仅仅只是一句话，就能让台下所有人都陷入疯狂。
非常惊人的场面。
她远远的眯起了眼睛，打量着舞台上的那个人。
而就在这时，李飞晚用着她那标志性的嗓音，为大家唱起了第一首歌。
祝弦月听着这悦耳的歌声，心思却已经飘到了千里之外，脑子里想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事。
“老将还没有死透，后起的新人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踩着尸骨上位了啊。”
“可是，真的东西永远都是真的，冒牌货又能坚持多久呢？”
祝弦月对着又沉默下来的小白道，“话说回来，有关于那个韩方少将的事，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赌什么？”
“赌这位韩方少将究竟能坚持多久啊。”
祝弦月道。
“一个月的时间……你觉得够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