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东西是什么？”
孙柠溪刚化完了妆, 准备在后台等一下，结果就忽然看见楚德正在盯着手机屏幕。
他似乎是在聚精会神的看着什么。
“这个东西……”
楚德的表情很严肃，是一种孙柠溪从来都没看见过的严肃。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可思议。
“……怎么被拉到了这个地方？”
孙柠溪好奇的凑过去看了一眼。
“到底什么东西啊？”
第一眼, 孙柠溪只看见了一个破破烂烂的铁壳子。
“什么东西啊？你搞得这么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这个铁壳子上面好像修修补补似的，被缝合了很多处。
冷不丁一看, 与其说像一个机器，倒不如说更像一个破破烂烂的布娃娃。
它跟一群无关紧要的东西放在一起。
孤零零的，就像是一个废物。
“啊, 这个啊。”孙柠溪辨认了一下, 才说到。
“这个不是学校的旧物清单吗？”
“你不知道吗？每年都有的。”
“什么清单？”楚德转过头诧异的问。
“就是从各处淘汰下来的机甲。”孙柠溪道。
“一般都是经历过真正战争的机甲，说是要让学生们在学校时期就先体会战场的东西。”
“只不过这个……”孙柠溪凑近看了好一会, 才勉强辨认出来这堆废铁貌似真的是一个机甲。
“连这种东西都要回收，首都大学是真的没有钱了吗？我本来以为这种机甲应该直接拉到报废库的。”
——她的确不应该认得这台机甲。
楚德想。
然而……
在边境，这台机甲却是无人不知, 无人不晓的。
楚德看着这个机甲，眼神越来越凝重, 他又看了一眼这个机甲
【战场破损机甲, 从战场中回收】
【质量残破，用于新手教学，可直接报废】
……原来是他想多了，这玩意真的是被当作残次品运收回来的啊。
这是海格特首都大学新入库的一批器材名单, 入库时间, 大概就在今天。
“不过，这回我终于明白, 她今天为什么要来参加这次表演了。”楚德喃喃自语道。
“谁？谁来参加表演？”
孙柠溪一脸茫然。
楚德皱着眉看着这个机甲, 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他忽然躲进了厕所里, 也不顾身后孙柠溪的呼喊, 自己打开了智脑，从里面找到了一个联系方式。
这个联系方式，后面有一个只有楚德知道的标注。
“圣利文城”。
这是曾经楚德在机缘巧合之下，遇到的一个居住在圣利文城的军人，细说下来，两个人也有半年的时间没有联系了。
楚德轻易也不会联系这个人，虽说他跟这个人有一些私交，可是说起来，两个人终究是敌对阵营的人，为了避免麻烦，楚德很守规矩。
然而，现在他的脑海里不停的想着自己刚刚看见的那个被称作“破烂”的东西。
如果连那个东西都能被拉到这里来，那么圣利文城现在究竟是一副什么样子？
——那个曾经虽然满天都是血腥色的云，空气中也存在着辐射，但是却终究充满了一些希望的地方？
楚德忽然有点不敢想。
……
楚德对于无面这个人的印象其实很复杂。
如果从阵营的这个角度来说，无面绝对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令人讨厌的敌人。
追击，反追击，防御，作战都几乎全能。
在楚德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并且被迫成为一个奥莱帝国的军人时，无面简直就是他的噩梦。
然而，这么多年以后，楚德对这个人的情绪却从讨厌和恐惧转变成了一种很复杂的心态。
或许，这也正是因为楚德在听见这个人死去的消息时，突然就做了个看起来莫名其妙的决定。
——他拒绝了奥莱帝国给他的上将军衔，转身千里迢迢的来到了奥莱帝国。
在外人眼里，小丑和无面应该是不死不休的关系。
可是，楚德自己知道并不是这样。
他曾经有一段时间一直在观察着那个人。
在楚德来到这个由漫画构建成的“纸片人世界”，见识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人后，那个人还是第一个让他产生过这种浓厚兴趣的人。
在看了最近几刊漫画后，楚德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但是，他知道了一个消息——那个人没死。
最起码是没有死透。
虽然他身上看起来受了重伤，性格好像也发生了大变，甚至好像还成了个流浪汉……
但是，他终究是没有死。
这个本来可以称得上是小丑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敌人之一的家伙没有死，楚德本应该是难过的。
然而，他却心情平静的甚至都超出了他自己的想象，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释怀了的感觉。
只不过楚德觉得自己对无面的关注也就到此为止了。
无面既然已经成了流浪汉，那么按理来说，他跟对方已经没有多少交集的机会了。
哪怕他上过几次漫画，那也可能仅仅只是回光返照而已。
毕竟，这个世界上也不是所有人都能上的去漫画的。
在这个赛博朋克世界，人口足足有几百亿。
可是，能上漫画的，有名字的，仅仅只有几百人而已。
而真正能被人记住的，只有几十个。
那么多有趣的人都尚且上不了漫画呢，那么更何况一个从来都不懂得应该怎么样才能讨人喜欢的无面呢？
楚德确定，自己本来是这么想的。
然而。
当楚德在清单上看见这个破破烂烂的，曾经属于无面的机甲时……
他，还是第一时间拨通了这个圣利文城的电话。
连楚德自己在拨通那个号码的时候，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心说我这是怎么了？中邪了吗？
在智脑连接了将近一分钟之后，楚德终于听见了那边的声音。
他迫不及待的道，“喂？”
“喂？是你啊。”那边传来了一如既往的欢快语气。
——这个接电话的，是个很健谈的人。
这人一向很喜欢聊天。
以往每一次接电话的时候，楚德都能听见他滔滔不绝的语气。
他还尤其喜欢吐槽自己的上司，还有他的顶头大boss，无面。
楚德本来等着他熟悉的吐槽呢，后来才想起来，这人话中最经常吐槽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他记得对面的这个军人最喜欢抱怨无面给他们安排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按照他的说法是，“无面这个人简直像是个战争狂一样。”
“战争都已经过去十年了，他还是这个样子，每时每刻都操练军队，把这边所有人都累个要死。”
“而且那家伙总戴着他那张吓人的面具。”
“有时候冷不丁看见，这家伙简直不像个人类一样，反而像个冷冰冰的机器。”
“唉，有时候我也想，能够换一个boss来该多好啊。”
——那个军人第一次说这些话的时候，楚德也刚刚跟无面打了一场。
他当时腰子都差点被无面割下来。
当时楚德正恨无面恨的慌，所以他听着对面那个人的抱怨，也挺解气的。
只是，他还是没忍住提醒道，“我可是奥莱帝国的军人，你对我这么吐槽真的行吗？”
“没事，我这种小角色也没什么消息，充其量也只不过是抱怨几句罢了。”那个人说到。
“而且，这么多年来，无面不都是奥莱帝国和海格特国的人一起骂他吗？”
“我想，他也已经习惯了吧。”
习惯了……吗。
当时的楚德从来没有细想过这句话。
现在，这句话却猛地窜到了楚德的脑子里。
他听见电话那头的人用愉快的声音说道，“没事，这边挺好的，目前为止，什么事都没有。”
“最近有好多人带着物资过来啊，我好像还听说有个有名的将军就快要来了。”
“这个将军的人脉可比我们上一个将军好多了，能弄来这么多东西。”
“我们军队也有很多都换上了新的装备，都很不错的。”
“以前无面在这里的时候，我们还要节省粮食，现在已经不用了，上头都已经发下来了。”
“不用了，什么都不用了……”
“喂，你……”楚德隐隐的有些不安。
他听着对面那人用似乎是愉快的声音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可是他的心里却还是十分的不安。
“喂，你们那边真的没事嘛？”楚德终于还是没忍住问道。
“当然没事。”对面那个人的语气愉快的有些可怕。
“最碍事的那个人已经走了，我们能有什么事？”
他说完这句话，居然还笑了一声。
然而，听见这个笑声后，楚德忽然浑身一个激灵。
他猛地挂断了电话，再回过神时，只觉得浑身都是冷汗。
楚德原本是想要跟那个人打探一下消息的，可是在打了这个电话之后，他才发现，对面的那个人竟然那么的陌生。
陌生的都让他有了一种见到鬼的感觉。
“冷静，冷静。”楚德深吸了几口气，他又打开了那个物品清单，观察了一下这批物品的到达时间。
就在半个小时以后。
楚德猛地站了起来，跑到了外面，把站在门口孙柠溪吓了一跳。
她道，“你怎么了？”
“我想问一下，仓库在哪里？”楚德问道。
“啊？仓库，你去那个地方干什么？”孙柠溪一头的雾水。
“这一期的我看了，没什么好的，都是些废铜烂铁而已，不过你要是想去的话，我可以陪你去。”
楚德连声道，“谢谢，谢谢。”
他跟着孙柠溪的脚步，鬼鬼祟祟的离开了这里，朝着仓库那里走去。
废铜烂铁……开什么玩笑。
那种东西如果都能算作是废铜烂铁，那么他开的那些东西，又能算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