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瑞王府早已经空置多年, 如今贴身服侍瑞王的,都是他从兰州带回来的随侍。这些人常年跟着萧瀚出生入死, 很是忠心, 如今有几人已经是萧谨琛的心腹侍卫了。
萧谨琛到瑞王府的时候,早有人在门口候着,为首的是萧瀚身边的长随长安,见了萧谨琛只急忙迎了上来,瞧见苏皎月也在马车中坐着, 倒是稍稍愣了愣,但还是开口道“皇上可算到了。”事出突然,王爷身份尊贵, 他们怕出什么事情,第一时间便进宫通报,才知道萧谨琛今日出宫了。
“怎么回事?”萧谨琛心中疑惑,方才来传话的人只说王爷抱恙, 但萧瀚是行武之人,身体一向健壮,不该突然病倒了才是。
那人便开口回道“原本今日中秋,王爷是在军中陪着众将士过节的, 但郡主往营里送了信, 说她一个人在府上过中秋甚是冷清,所以王爷就回来了一趟。”
乐善郡主虽然脾气骄纵跋扈, 和瑞王的关系却还算亲厚, 毕竟有十几年相依为命的父女之情, 瑞王对她也一向颇为溺爱。
“那后来呢?”萧谨琛见他有些支吾,只继续问道。
长安便低下了头,小声道“王爷回府之后,才发现郡主把她的母亲叶氏也请来了……”那人顿了顿,继续道“王爷怕带累了叶嫂子的名声,就答应陪她们喝两杯就走的,可谁知道这酒才喝了一杯下去,王爷就吐血了。”
“去请太医了没有?”萧谨琛这时候已经大致知道了原委,焦急的领着众人往里头去。
长安却迟疑了片刻,低头道“王爷的病向来都是刘军医瞧的,奴才已经派人去营中请刘军医过来了。”
苏皎月听到这里便明白了过来,萧瀚的身子骨还算健朗,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吐血,那么这次极有可能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而长安跟随萧瀚多年,一定知道他的难言之隐,所以才会舍近求远去请军医。
“怎么不去请太医?”萧谨琛却哪里知道这些隐情,只吩咐了下去道“马上去请胡太医过来。”
“兄长……”苏皎月急忙就叫住了萧谨琛,萧瀚作为长者,受了那般屈辱,肯定不会把真相告诉萧谨琛,他还需要作为长者的尊严。胡太医医术高明,没准搭个脉就能瞧出所以然了,这万一要是瞧出了一些什么来,不但让王爷尴尬,也让胡太医为难。
“既然已经去请了刘军医,那我们就等刘军医过来吧,刘军医只怕更了解一些王爷的身体状况,今日是中秋,家家都在团聚,兄长就别去劳烦胡太医了,我们先进去看看父王。”
苏皎月一时嘴快,王爷两个字就变成了父王,她还没过门呢,倒先改口了,惹得萧谨琛都笑了起来,两人一同往内院去。
叶氏和乐善郡主正在里间服侍萧瀚。
叶氏更是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完全不知道现在出现的是什么状况。她这东西,还是在兰州的时候,问那些勾栏院中做皮肉生意的西域窑姐儿要来的,据说是男女通用、万无一失的灵药。
女的用了,神智昏沉,三个时辰内不得清明;男的用了,更是三个时辰之内金枪不倒。但只要男女之间行了云雨之事,便是华佗再世,也瞧不出这其中的缘由来。
可为什么到了萧瀚这里,就没有用了呢,还吐了血……倒像是中毒了一样。
“母亲,父王到底是怎么了?”乐善郡主虽然刁蛮无理,可对萧瀚还是有几分关心的,毕竟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萧瀚给的。
“我怎么知道。”叶氏心虚,在门口转了两圈,一时却也出不去,萧瀚的这几个随从都相当尽职,一出事就把这里给围了起来,原本她是想借他们当个人证的,如今却把自己给困住了。
一会儿太医若是来了,诊断出什么来,那她可就麻烦了。
“乐善,你去外头看看,你的皇帝哥哥来了没有?”要趁着萧谨琛还没到这段时间,把萧瀚身上的药效解了才行,要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乐善郡主哪里知道叶氏的心思,况且她又被禁足多日,很久没有见到萧谨琛,恨不得马上迎过去,便撇下了萧瀚自己出去了。
叶氏此时才松了一口气,趁着四下无人,慌忙解开萧瀚的衣物,待到她的手探去那人下身的时候,一时却愣住了。
躺在床上的人却忽然有了反应,叶氏的手顿时被萧瀚扣住了,那人的眸色中透出一丝寒凉之意,因药效的关系,染上了一层朦胧魅惑。
“王爷……”叶氏吓得腿都软了,“我……我只是想替王爷宽衣,让王爷睡得舒服一些。”叶氏不敢回想方才她那一瞬间的触觉,只是心里忽然有太多的谜团被解开。
怪不得十几年来,萧瀚身边连个女人也没有……他不是不近女色,而是……近不得女色!
叶氏的身子都瘫软了下来,后背一片冰凉,她觉得自己可能活不到下一个时辰了。
但萧瀚却没有说话,看着她的眼神越发变冷,他的大掌一下子按住了叶氏的下颌,手指慢慢收紧。
“王……王爷……”叶氏不住的挣扎,可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如何能敌得过征战沙场的萧瀚。
叶氏忽然就停止了挣扎,红着眼眶道“王爷若是想杀了民妇,就只管动手……民妇能得王爷照拂至今,已是上天眷顾,即便现在死了,入了土,见着了我那死鬼男人,也瞑目了。”她知道这是萧瀚的死穴,他是一个重情重义的男人,要不然也不会因为她男人临终前的一句话,就照顾了她们母女十几年。
萧瀚的手指果然就松动了,嗓音也因为药效而变得粗哑,只一字一句道“本王尊你一身嫂子,望嫂子自重。”
叶氏飞快的站起来,跌跌撞撞的走了几步,到了门口才算稳住了心神,只同门外的侍卫道“王爷已经醒了过来。”
乐善郡主才走到了二门口,就瞧见萧谨琛来了,她正欢天喜地的想要迎过去,却见苏皎月也跟在那人的身边。
平常萧谨琛走路都是风风火火的样子,可如今为了迁就苏皎月,他还故意放慢了脚步。
乐善郡主朝着萧谨琛福了福身子,开口喊了他一声“皇帝哥哥。”
身后却是有萧瀚的侍卫追了上来道“回陛下,王爷已经醒了过来。”
“快去看看。”萧谨琛没来得及搭理乐善郡主,只急忙跟着那赶来的侍卫走了。
他走了两步,忽然想起苏皎月还在身后,转头对她道“你不用着急,慢慢跟过来,我先去看看。”
他连跟她说话的声音都这般温柔。
乐善郡主狠狠的瞪了苏皎月一眼,一起跟了过去。
萧瀚已经清醒了过来,除了面色有些不自然的潮红之外,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异样。
但萧谨琛也是中过媚药的人,已经瞧出了几分端倪来,更何况,方才长安同他说起叶氏也在王府,但他一路进来,却没有瞧见叶氏,他疑心这叶氏不是一天两天了。
“父王觉得如何?”萧谨琛递了一杯凉水给萧瀚。
萧瀚低头抿了一口,靠在床榻上稍稍叹了一口气,缓缓道“你来的倒是快。”
“儿臣今日出宫了。”萧谨琛低头道“儿臣不孝,今日本该陪在父王身边过节的。”
萧谨琛此时心里却有些过意不去,他和萧瀚虽是父子,但这么些年也不曾在一起生活过,感情上其实还是很是生疏的,如今萧瀚好不容易在京城,父子之间确实应该多多相处才是。
“你政务繁忙,我也是军务缠身,脱不开身而已。”萧瀚靠在床头,闭了闭眼,忽然睁开了眸子,淡淡道“等鞑靼使臣朝拜一事过了,本王也该回边关去了。”
“父王……”萧谨琛看着自己的生父,虽然不过四十出头,却华发早生,看上去已经有了苍老之色,有些疑惑一直笼在心头,让他忍不住开口问道“儿臣一直有一事不解,父王正值盛年,为何不肯登基称帝,要让儿臣逾越了,儿臣不是恋栈权势之人,并不是等不了这几年。”
“皇儿!”萧瀚只觉得喉头一热、鼻腔泛酸,忍不住就抬起头看着萧谨琛,过了好片刻,他才阖上了眸子,一滴泪无声的从眼角滑落,却是泰然道“老天对我已是不薄了,还能让我有你这么一丝血脉。”
萧谨琛却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只觉得额头突突的跳了起来,猛然站起来道“我这就回宫,把那妖妇碎尸万段!”
但萧瀚却异常平静道“从长计议吧,她是死是活已经不重要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把永定侯和他的那些余党扫清。”
萧谨琛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翻腾,他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往帘外看了一眼。
外头苏皎月和乐善郡主都在厅中候着,萧谨琛面色肃然,忽然开口对萧瀚道“父王,朕要问你要一个人。”
他这一次没有用“我”,而是用“朕”,这便是君王和儿子之间的区别。
“你说。”萧瀚道。
“朕欲以乐善郡主下嫁鞑靼皇子,父王以为如何?”萧谨琛看着萧瀚,虽是询问,但眼底却是不容置疑的神色。
萧瀚吸了一口冷气,终是开口道“罢了,你是皇帝,你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