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阿斯蒂是一个人气呼呼地回旅馆的。
她在婚纱店里从黄昏傻等到了晚上婚纱店关门, 琴酒始终没有回来,手机也是关机状态,就像突然失踪了一样。
就算临时有事, 发条短信告诉她一声也可以吧,居然就这样丢下她自己偷偷离开了!
阿斯蒂没有继续犯傻, 麻烦店员帮忙把她购买的其他东西一起寄放到了某个储物店后, 就很宝贝地拎着打包好的婚纱回去了。
沐浴在夜色下的偏僻旅馆显得格外寂静, 偶尔能听到一两声清脆的虫鸣。旅馆的每扇窗都被厚重的窗帘遮挡得严实, 从房间内透不出一点光亮,看不出里面有没有人。
阿斯蒂站在旅馆门前, 莫名有些不安,轻轻推开门,屋外流金般的星光便泄了一地,照亮了室内。
看到留守在据点里的黑衣人足有半数之多, 阿斯蒂放下了心, 按照她这些日子的经验, 没有全员出动就证明任务不是很危急。
遂脸上无甚表情地面向那看着有点眼熟的看门人,“琴酒呢?”
守着旅馆前门的黑衣人欲言又止。
这反应……难道琴酒比她要先回来?
发现她没到旅馆不去找她, 竟然自己休息去了?!
阿斯蒂知道这些死忠不能也不会对与参与执行任务以外的人泄露任务, 也不为难对方, 拎着包自顾自地上了二楼去。
楼下那个黑衣人似乎叹了一口气,关上了门。
一盏灯都没有点的旅馆再度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阿斯蒂摸着黑熟悉地走到了走廊上的尽头, 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前。她心里有气, 门都不敲,握着门把手就要打开门进去,却意外的发现门是锁死了的。
阿斯蒂气笑了, 她并未收敛自己的脚步声,以琴酒的谨慎早该察觉到有人来了,不仅不主动给她开门还把门给反锁了。
听到房间里传来轻微的动静,阿斯蒂叩了两下门,刚要开口,忽然闻到了空气里残留的一丝极淡的血腥味,心里才压下去的不安又浮现了出来。
如果是因为受伤昏迷才把她忘在婚纱店那么久没联系,似乎比单纯的为了任务不要恋人更说得通……
想到这里,阿斯蒂神色慌乱,把包丢在一边,焦急地拍了拍门,哪里还有生气发作的意思,满心满眼都是担忧,“阵,你是不是受伤了?我不怪你了,你开门,让我进来看看!”
琴酒坐在临门很近的墙边,被子弹贯穿的腹部脏器破裂流出,胡乱塞回去用绷带包扎住,浸出了大量刺眼的鲜血。
少女焦急的声音悉数落入耳中,他混沌的思绪清明了一瞬,闭着眼睛,调整呼吸让自己的声音不流露出异样。
“……不要进来。”
男人的声音隔着一道门听起来格外低沉嘶哑,呼吸声很重,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阿斯蒂一愣,立即发现了不对,“为什么?你受伤了……”
为什么要拒绝接受治疗?
“男人的自尊心,不懂吗?”琴酒微微后仰,头靠着墙,自嘲似的一笑,“……这幅狼狈的样子,不想让你看到。”
赤井秀一不愧是他的宿敌,这距离大概有1200码了,简直匪夷所思。
阿斯蒂泪水夺眶而出,声音带着哭腔,“你伤到哪儿了?”
能让他对她避而不见的伤势到底有多严重,明明下午还在一起挑婚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腹部贯穿伤,来不及了。”
琴酒倒是显得很平静。
因为在大量失血,他有些精神不济,意识仿佛在被拖入深渊。阿斯蒂改良过的镇痛剂和药品让他在没有接受手术治疗的情况下支撑到了现在。
“你怎么知道来不及,你又不是医生!”
忽闻噩耗,已经接近失去理智,阿斯蒂颤抖着手去掏衣兜里的发夹,好不容易摸索了出来,抬手打开墙壁上的薄灯,门下方蜿蜒出一滩暗红色的血却令她头晕目眩。
阿斯蒂手抖得厉害,发夹怎么也对不准锁眼,撬不开锁,“我们去医院,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
琴酒叹息一声,“别说傻话。”
他不可能去医院自投罗网。
弯曲的发夹拿不稳从手中掉落,阿斯蒂瘫坐在地上,哭着吼道,“莎朗已经不在了,我只有你了,为什么连你也要离开!!”
推理出真相的那一刻很突然。
犹如晴天霹雳,整个人都懵了,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无条件爱她的人毫无防备地离开了她。
想要放任自己的悲伤,想要在她怀里大哭一场,想要像小时候那样,牵着她的手。
可是都做不到了。
“……别哭。和我说会儿话。”
为了缓解疼痛和体温快速流逝带来的抽离感,琴酒摸出了一根烟,拿随身携带的打火机给自己点上。
刹那间窜出来的火苗摇曳着,照亮了他布满冷汗的苍白面容。
阿斯蒂低垂着头,大滴大滴的眼泪掉在冰冷的地板上,从门的缝隙间泄露出的火光让她猜到了他在点烟。
心脏和腹部都在抽痛。
仿佛连空气都变得稀薄,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没有办法开口说话,因为喘不过气,只能大口大口的呼吸,试图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
所有命运的馈赠,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原来并不是只要两个人相爱就什么都可以战胜,他们还需要向现实和命运妥协。
她把自己的一切都投注在了他身上,他却让她输了个精光。
“等天亮,就跟着那些人一起离开,去找爱尔兰,他会协助你。”
琴酒抽了一口烟,压制住咳嗽的冲动,这个举动让残留在体内的弹片持续划伤着他破碎的肺,“朗姆已经不会再妨碍你了,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接受红方的招安也好,对组织畸形的制度进行改革也好,想做什么都可以,要好好的。
他平静地接受自己的结局,这种交代遗言的语气,却让阿斯蒂哽咽得更加厉害,无助地拍着门哀求他,“你别说话了,求求你把门打开!”
血腥味和燃烧的烟草味越来越浓。她知道他很难受,想要闯入这道门,想抱抱他,好让他不再那么痛苦,想让时间停下来。
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下午还……怎么突然就……”
阿斯蒂泣不成声,噙着泪的水绿色眸子仿佛透过了这道沉重的门目睹了他的离开,那是一种灵魂和躯体的剥离,而她怎么也拉不住他。
听着门外少女呜咽的哭声,琴酒低头盯着右手指尖燃烧的香烟,一点火光在他那双冷静且疲惫的墨绿色眼瞳中明灭,“鬣狗太多,大意了。”
本来准备死在战场上,但想想还是回来再陪她一会儿。
他根本就是故意的,想要独自承担下所有的罪责。
——就在她天真地设想美好的未来的时候。
等琴酒断断续续地说完他所有的安排,阿斯蒂用力闭上眼睛,她流的泪太多了,仿佛要在她的脸上割裂出伤痕,啜泣道,“可是我已经怀孕了……”
未来没有他,这个孩子怎么办?
门那边的男人很久没有说话,如果不是他骤然加剧的呼吸声,阿斯蒂几乎以为他已经离开了。
“那就去打掉。”
男人的声音再度响起时,话语变得格外冷酷,语气却放得很轻,“……不要让它影响了你的生活。”
才一个多月的胚胎,很难说算得上一个生命,至少在琴酒眼里,就只是一团寄生母体的血肉,很难让他产生这是自己的血脉的概念。所以他唯一考虑的,就是阿斯蒂今后的生活。
这个孩子会成为阿斯蒂的负担,本就不应该降生。
人死如灯灭,也不存在什么鬼魂投胎转世,她更不需要为了他生下这个孩子。
阿斯蒂拼命地摇头,即使知道他看不到她摇头的动作,“我不要……!”
为什么命运对她这般残忍,让她拥有了这世间最宝贵的爱,却又将它剥夺?
虽然他从来都没有说过,但她就是知道他爱她。或许他是个恶棍,是个冷血的杀手,或许他曾经惹她伤心难过——但是他爱她。
他是那样的忠诚,从来没有对不起组织,也没有对不起她。
他很冷漠,却远比她想象的深情。
“乖一点。”
琴酒的声音愈发轻缓了,呼吸声微不可闻。
“我……想休息一下……”
他真的太过疲惫了。
陡然陷入静谧的走廊上,阿斯蒂身体剧烈地发抖,却死死咬着自己的手,满口温热的铁锈味,不愿发出一点声音打扰他,只想在最后的时刻静静地陪伴在他身边。
她听到了他喉咙里发出了混浊的声音,还有房间里传来的、人类临死前无可避免的轻微挣扎。
他的呼吸声渐渐消失了。
微弱的心跳声也听不见了。
阿斯蒂的胸膛仿佛被人硬拽出了一块血肉,剥离身体的那部分是模糊的、血淋淋的,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又好像再清楚不过,只觉得从灵魂到躯壳,永远不再完整。
她终于抑制不住,崩溃的放声大哭。
……
天亮了。
缄默不言的黑衣人收拾好了一切。
阿斯蒂换好婚纱,坐在梳妆台前,怔怔地望着镜子里用精致的妆容掩盖面容的憔悴的金发少女,忽然没有了打扮漂亮一点的兴致。
她右手上深可见骨的咬伤简单的包扎了起来,右手腕上没有戴那对玉手镯,而是戴了用芝樱花编的那只草镯子——上面粉紫色的小花已经凋谢了,只剩下交错缠绕成环的干枯草茎。
没有戴头纱,阿斯蒂站了起来,走去了隔壁的房间。
银发男人静静地躺在床上休息,像是睡着了。
一身白纱的阿斯蒂坐在床边,微微睁大了眼睛,轻轻唤他,带着某种不切实际的奢望,“阵?”
没有回应。
似乎有些不知所措,阿斯蒂想要
因为习惯用这只手握枪,他手上的厚茧抚摸着很粗糙。
不知为何,他左手虚虚地握拳,指缝间残存着暗红色的血垢,可以想象他紧紧攥着某个东西的模样。
阿斯蒂轻轻打开他握拳的手。
是一枚兔子耳朵的草戒指,染了血,同样已经枯萎发黄了。
回忆一下子涌上心头,她却不再有泪意,反而微笑起来。
阿斯蒂想起了堆满办公室的白玫瑰;想起了从游轮的甲板上一起眺望的大海;想起了拉小提琴时注视着她的那道目光;想起了被强势夺走的初吻;想起了大雨中那个宽阔的怀抱;想起了学抽烟时酒醉微醺的感觉;想起了拂去她脸颊泪珠的手指温度;想起了车窗前、雪地里的那个吻;想起了沐浴在融金一般的夕阳下的相拥……
一切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最终,阿斯蒂缓慢地伸手,为他戴上戒指,而后虔诚的、温柔地将银发男人冰冷的身体抱在了怀里,闭上了眼睛。
虽然是笑着的,却比哭泣还要令人感到悲伤。
金发少女神色宁谧,仿佛坠入了一场遥不可及的美梦当中。
作者有话要说:I shot an angel with y fathers rifle
我用父亲的来.福.枪.射伤了一只天使
I should have set it free,but I let it bleed
我应该让它自由,但我让它流血
——《Poachers Pri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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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命运的馈赠,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斯蒂芬·茨威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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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激动啊!柯南副本从一开始就是说的黑方胜利啊!阿斯蒂现在还不能死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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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写小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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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花的日常(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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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川]:说吧,最近有什么烦恼。
(戴上金丝眼镜,恢复了斯文败类心理老师的样子,一本正经地问道)
[月橘]:正规的心理咨询似乎不是这个流程?
(现实里的男版富江给她感觉十分迷惑)
[江川]:咳,往常只要我一露脸他们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你别砸了我的招牌。
(丝毫不见尴尬,承认了自己就是靠脸)
[月橘]:这么说,校长真是你的……?
(想起学校里流传的江老师是走校长的关系才能通过考试进入蓝星联邦大学当老师的,有点好奇)
[江川]:呵,一条狗而已。
(回忆起那个中年老男人跪在地上给自己舔鞋子的画面,傲慢而又不屑)
[月橘]:?
(她是不是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了?)
[江川]:狗……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月同学你明白这句话的道理吗?
(生硬地为自己挽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