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广给亦怀道士送完假面后又跑去了华容子房里,此刻华容子正坐在房中喝茶看书,听到有叩门声传来,他道:“进来。”
“子哥哥~”只见纪广头戴假面,手里还拿着一个。
“那子哥哥,这是给你的。”
华容子接过假面,仔细端详了一下,上面描画清朴,色彩采用蓝白相间,甚为素雅,看过后他淡淡说道:“画得不错,怎么想起买假面?”
“我和君姐姐今日买了好多假面,现在全观上下人手一个,大家都可喜欢啦!这个是君姐姐给你挑的。”
华容子闻言有些许顿然,接着又听纪广道:“子哥哥你都不知道,今日我和君姐姐又做了一桩好事,还跟坏人大打了一架呢!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的,可过瘾了!”
“打架?”华容子一听微皱了皱眉头。
纪广坐到华容子对面也给自己斟了杯茶,抿了一口,方回道:“嗯~那帮人可欠打啦!”
纪广来找华容子不光是给他送假面,还想与他分享今日之事,虽然没告诉别人,但对他子哥哥还是可以说的,于是便一五一十地将来龙去脉讲给华容子听。
“我们今天没去乌绫县买东西,而是去了圣都城,因为君姐姐说还没去过那里呢!到了那儿我们便和正灵他们分开了,他们去采买别的,我和君姐姐一起逛,长这么大我也是头一次进圣都城,真不愧是大历王都,繁华的紧,十里长街,遍地商铺,卖什么的都有,看得我眼花缭乱的,我和君姐姐走了好一会儿才到街市正中央。”
“本来我们在买枣泥酥,后来就听到旁边不远处特别吵,子哥哥你猜怎么着,原来竟有人公然收取摆摊钱,当街欺负老百姓,那一对爷孙俩是从远道而来卖假面的,小本生意也赚不了多少银子,但那几个人一听便不干了,还踹了老爷爷一脚,然后他孙子就扑上去打那人。”
“他孙子和我年岁相当,可不会武,一下子便让人掐住了咽喉,我和君姐姐见了赶忙就过去了,但还没等我们出手呢,人群中就突然冒出一位大侠将老爷爷孙子救了下来。”
“那位大侠武功本领特别高,人看着也好,与那几个无耻之徒没说两句便打了起来,我和君姐姐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就也加入到了打斗中。”
“那几个人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没打两下就败下阵来,那位大侠还把他们的下巴都给卸了,让他们只能一个劲儿的哎呦,却无法言语,最后也是他将那几个坏人送到官府去的。”
华容子一边品茶一边耐心听纪广说完,神色未见变化,一如往日清冷自持。
这时,纪广看着华容子,神秘兮兮地又道:“子哥哥,这回我可是知道你为何说君姐姐很会骗人啦!”
华容子听到这话,手中茶盏悄然停在唇边,眸光显现几分异色,须臾他轻呷一口,淡声问道:“怎么说?”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买这些假面吗?就是因为君姐姐看那对爷孙俩不容易,便骗他们说我们家是开私塾的,孩子们都喜欢新奇玩意儿,想要把所有假面买下来,其实君姐姐无非就是想让他们早些回乡与家人团聚,我一开始发愣后来才反应过来,君姐姐还给我使眼色,所以我也就顺着她一起帮着瞎编,上清观变成了私塾,道士们变成了学生。”
“你说君姐姐是不是会骗人?张口就来,搞得人猝不及防的。”纪广乐模样地讲完,眼角笑意盈盈。
华容子闻言不动声色地一笑,似春风刮过冬日,带来暖暖生意,是啊!他早就知道且见证过念君有多会骗人,脑袋灵光,思绪转得也快,每每骗人都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讲的仿若真的般。
可她的骗人向来都是富带善意的,你并不会因此失去什么或受伤,反倒会收获温暖,这个会“骗人”的傻姑娘也从来不寻求任何回报,更不会抱怨,她只是一味付出,一直传递温暖,就如同每天东升西落燃燃不灭的日轮,运行不息,照耀不止。
华容子那一闪而过的笑容还是被眼尖的纪广所捕捉到,所以每次并不是他眼花,而是他子哥哥真的在笑,貌似君姐姐就是他的快乐源泉。
因一人爱笑,因一人融化心冰,因一人思念成狂,因一人银发苍苍,所因皆有果,所念皆有愿。
纪广现在虽稳重不少,但和华容子,念君在一起时,性子便会自然放开,他笑眯眯地凑近,对华容子慢悠悠道:“子哥哥,你笑了,以后多笑笑……也无妨啊!”
“我……没笑!”华容子端起茶盏匆匆喝了口茶,神色有几许被抓包的不自然。
纪广抿嘴憋笑,甚觉他子哥哥掩饰太过苍白,不过……也没有不留情面地当场揭穿,君姐姐说过:“你子哥哥他呀~性子内敛沉稳,虽表面看着清冷淡漠,但实则内心纯善温良,一心为上清观,一心为民,将来……定会……是个好知观。”
他那时才知晓原来他子哥哥将来会是上清观的继任知观,可他听后也并未有多惊讶,毕竟他子哥哥能力道法皆出众,为人又正直可靠,实为知观的不二人选。
纪广脑海中蓦地就闪现出那日他君姐姐说最后一句话时的空远眼神,里面似有不知名地情绪在翻滚,是他所看不懂摸不清的东西。
“又在瞎想什么呢?”
神思突然回窍,纪广默默摇摇头,良久听他道:“子哥哥和君姐姐都是心地善良的好人,我阿广遇到你们真是修福不浅。”
“所做之恶,留在身边;所做之善,回到身边,你今日日行一善,自会积攒福报,要想在别人危难之际出手相助,首先自己得有本事,还不能因为救人把自己搭进去。”
纪广颇为赞同华容子所说,便用力点头,还道:“嗯!我明白的,子哥哥,过两日你能不能再教我一些新的除妖术法呀!以前的我几乎都练得差不多了,想学一些新的。”
“你也说了,是几乎都练得差不多,而不是非常熟练,也不是久不能忘,修习术法最忌贪多,贪多嚼不烂,阿广你年岁尚小,足可以一点点来,切莫心急,等你什么时候把我教你的那些烂熟于心,施法自如时,我再教你新的也不迟。”
“好,子哥哥教训的是,我确实太心急啦!”纪广有些羞愧地低下头,眼睛不由乱瞟。
古训言:仁人者正其道不谋其利,修其理不急其功。急功近利,乃百害而无一利。
华容子见纪广蔫蔫地,不禁又缓和语气说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肯吃苦肯受教,只要你好好修习术法,日后定会有所长进,想变强并没有错,不过不能浮于表面。”
纪广抬头望着眼前这个像哥哥一样教导爱护他的人,眸中燃起坚定火苗。
“子哥哥,谢谢你,你所说的我一定谨记于心。”
半晌后,纪广想起什么复又问道:“子哥哥,你以后……真的会当上清观的知观吗?”
“嗯~应该会的,我答应过师父,若他走了,我便替他守好这上清观,发扬道法,为民继续除妖赈灾,这是……我的承诺。”
“是谁与你说的……我会当知观的事?”
“是君姐姐说的,她还说……以你的为人与本事将来定会是个好知观!而且……我也这么觉得,子哥哥你一定可以做的很好,上清观在你的带领下绝对会更加发扬光大。”
“届时我会帮着子哥哥的,留在这儿……一直陪着你和君姐姐!”说这话时纪广带了那么一丁点小心翼翼与试探。
华容子闻言认真地看着纪广,他道:“阿广,我不是不愿你为道,也不是阻拦你,只是你现在尚小,心智还不够成熟,有些东西你可能还体会不到,甚至不懂,入道修行是件极漫长的事,如若选择便几近一生,也意味着你要放弃一些本该有的权利,比如……隔绝红尘,无妻无子。”
“你说你想留在上清观一直陪着我……和你君姐姐,陪着我倒是还有可能,但届时你君姐姐……怕是早就……嫁人生子了。”
纪广一听猛然重新抬头,神情呆愣,是呀!他怎么忘记了君姐姐不是修道之人,女子又有多少年华可以等待蹉跎呢!再一想,纪广不由心生空落,他君姐姐今年已不小了,早就可以嫁作人妇,有的农户人家的女儿在他君姐姐三年前那个年纪就都生娃啦!
良久,华容子继续说道:“所以,你还是趁现在年纪小再多思虑思虑,晚两年再定没什么不好,问问你自己能不能承受修道之苦,愿不愿意倾尽一生。”
“我入道那日,我师父曾问过我为道者,守真心,护正义,还需涤除杂念,与道合真,可愿意?你需慎重好好想想,再过两年我问你同样的话,届时你若愿意,那便入道。”
这是华容子敞开心窗,最最真实的肺腑之言,先前他师父也跟他提过。
“我看纪广那孩子心性纯良也足够坚韧,又无亲人烦事牵挂,平日跟着众道士练剑读经煞是用心,有点儿你的影子,是个适合修道之人。”
“师父,再多给他些时日思量吧!他现今心智还不够成熟,反正道法剑术也一直练着,过两年再让他选择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