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夏金桂并不回头,一径去了。对在薛府过往再无一丝丝留恋。
薛宝钗回到贾府,见过李宫裁、探春、惜春并去过怡红院内去后,一起一起的散尽了。心里自己盘算道:“如今各寻各路,姑娘们也有了自己打算。再整些花胡哨的,也于事无补”。一时愁思满怀。
且说薛宝钗又去见母亲。一见她来了,便说道:“你跑来作什么?”宝钗道:“我瞧瞧妈身上好不好。昨儿我去了,哥哥闹得分了开来,夏金桂留下宝蝉,自己带孩子走了?”一面说,一面在她母亲身旁坐了,由不得哭将起来。薛姨妈见她一哭,也就哭了一场。:“我的儿,你别委曲了。这薛府乌烟瘴气,我也不想再回去了。你那哥哥,就叫他自己胡混去吧!我也管不了他了。”
薛蟠一早跑了过来,对着宝钗,左一个揖,右一个揖,只说:“好妹妹,恕我这一次罢!还要母亲回去照看这个家呢!”宝钗由不得又好笑了,说道:“你不用做这些像生儿。我们离了你,你就清净了。”薛蟠笑道:“妹妹这话从那里说起来的,这样我连做人立足之地都没了。”薛姨妈忙又接着道:“你和夏金桂一顿闹腾,当真是你发昏了!”薛蟠不乐道:“妈也不必生气,妹妹也不用烦恼,如今也离了。我也不出去吃酒,耍子。就是闷在宅中,也好过闹个支离破碎。”宝钗笑道:“你明白过来了!”薛姨妈道:“你要有这个横劲,这家早就安稳了。”薛蟠道:“何苦来,为我一个人,娘儿两个天天操心!妈为我生气还有可恕,若只管叫妹妹为我操心,我更不是人了。”薛姨妈:“如今父亲没了,我不指望孝顺妈多疼妹妹,赶快接了家业,生个孩子。”口里说着,眼睛里禁不起也滚下泪来。宝钗勉强笑道:“这闹够了,也该安稳安稳,妈妈就帮哥哥主张一段时间家务。”薛蟠听说,忙收了泪,笑道:“如此甚好。”薛姨妈和薛潘一道回了贾府。
薛府自从娶了夏金桂闹了几年,总算平静了。城隍中荣宁二公查看京城人口簿子,福禄寿数。宁国公:“咦。这薛家却是起了变化。”荣国公:“起了什么变化?”宁国公:“薛家本该福禄享尽。上天降下薛潘这个灾星,挥霍完家产。几年后,家破人亡。”宁国公:“大周国泰民安,百姓人寿年丰。可惜造化弄人,惜乎运终。降下一干魔星,挑动事端,削减国运。各个功臣府上蹦出了些恶少,败坏家族气数。这呆霸王薛潘就是要终结这薛府大宗运数。”荣国公:“各府,功有几何,爵有几品,传承几代,都有了定论。薛家怎能逃脱?看看原因。”宁国公继续翻阅:“原来是,薛潘连夜运粮,救了无数平民,薛家爵禄虽是耗尽,下面却添了些福禄。薛夏两家,恩怨了结,能得个平安,绵延子孙。只是造化了府里丫头。”
荣国公:“夏家的小姐夏金桂。仗着自家大地主的势头,做贱婆婆,打骂丈夫,有失妇德,人人对她恨之入骨。不知又如何了?”宁国公:“夏家,却与我府发生牵绊。当有一子,以贾代夏。”荣国公:“先前我看过,夏金桂死后,夏府重归祖产。家业败坏在流民手中,偿还了夏家因果。可见上天无私,报应不爽。”
宁国公:“本是薛蟠引动夏府灾气,如今薛蟠转了运,夏家恐怕另有安排。王家皆是不学无术且不成气候的败家子,尽做些丢人现眼的事。只怕在这一代官运终结。”荣国公:“各家自有运数,勉强不得。我们作为神灵只能顺天应时。”
薛姨妈先回到府里指挥丫鬟婆子,整理府邸,查看账务,忙了起来。一晃一年又到了头。薛蟠里里外外忙着照看粮食生意。受了贾府影响,只取自己应得的一分,不去囤积居奇,发灾难财。却是惹得一众山西粮商暗恼。如今夏家小姐离开薛府,他们开始给薛府下点小绊子,生点小事端。薛蟠也隐忍了,对众人笑脸相迎。再不是富家公子做派。就是一个小商人,点头哈腰,忍辱含垢。下面仆人都对薛姨妈说大爷变了。薛姨妈和薛宝钗心总算安稳了。
忽有贾府人来请薛姨妈吃饭。席上因贾母问汤好了不曾,又问薛姨妈等:“想什么吃,只管告诉我,我有本事叫宝钗弄了来咱们吃。”薛姨妈笑道:“老太太也会怄他的。时常他弄了东西孝敬,究竟又吃不了多少。”探春学王熙凤样子:“姨妈倒别这样说。老祖宗只是嫌人肉酸,若不嫌人肉酸,早已把我还吃了呢。”一句话没说了,引的贾母众人都哈哈的笑起来。宝玉在房里也撑不住笑了。袭人笑道:“三姑娘什么时候学凤姐说话了!”
王夫人对薛姨妈说“你可知道夏家丫头近日遭遇?”薛姨妈:“好不容易得了清闲,不曾关心那些闲事!”王夫人:“山西夏家找上门来。”薛姨妈:“夏家也够可以,这年都不让过了。夏家有什么事?”王夫人“还能有什么事?夏家族老哭诉近几年日子不好过。族中连年欠收成。夏姑娘一支是混的好的一支,怎么也要伸出援手。”薛姨妈:“他们是看夏金桂失去了依仗,前来巧取豪夺。”王夫人:“差不多就这个理。不过,夏金桂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居然能坚持分文不掉。”薛姨妈:“那,夏家能够放弃!”王夫人:“你也知道。夏金桂除了与夏商书家近。其余人等,早已经离得远了。夏尚书又不愿担了谋夺侄女财产的坏名声,自是不肯前来。只唆使一帮族老来打秋风。”薛姨妈:“你从什么地方知道如此详细?”王夫人:“夏家丫头的事情,还是求了贾环前去摆平。”薛姨妈:“既然不曾找到薛家,这件事就当不曾发生。”王夫人:“因着妹妹婚事,导致哥哥离异,说出去也不好听不是?劝和不劝离不是?”薛姨妈点了一下头,大家不再提起,只是吃吃喝喝。菜有几品,酒有几味,谁家姑娘俊俏,谁家后生有出息。
薛蟠还是看望了一下夏金桂。问了夏金桂怎么摆平这件事情。夏金桂:“山西那面确实遭了灾,地方官员侵吞救灾款项。不对百姓公布。夏家想从我这里要些钱,去堵族里的窟窿。我怎么会给他们?”薛蟠:“最后怎么处理的?”夏金桂:“贾环上奏,对赈灾彻查。有我出资建立一处族学,专门收留小孩子读书。给族里减轻负担。”薛蟠:“这样,不还是要出钱?”夏金桂:“族学那种地方,是穷人去的。富家子弟都是请人教授。环哥说了,办处学校还有人记着我这个夏家姑奶奶。把钱给了族长,都是他的功绩。”薛蟠:“可要我帮什么忙?”夏金桂:“我把一切,都交给贾环打点。你也不必再来了,咱们走到这一步,也到头了。孩子日后姓夏不姓薛,我也不指望你什么。过些日子,把适合的交给贾环经营,处理了多余产业,我想找一块清净的地方居住。”薛蟠起身告辞,夏金桂送了出来。
一日袭人笑道找了宝钗,烦他莺儿来打上几根络子。”宝钗道:“都是小事情,一会叫她来就是了。”薛宝钗又说道:“叫她来替环兄弟作几根。袭人:“她要无人使唤,我那里闲着的丫头多呢,她喜欢谁,只管叫了来使唤。”薛姨妈宝钗等都笑道:“只管叫他来作就是了,有什么使唤的去处。”
王夫人便令丫头忙先去铺设坐位,去请赵姨娘。赵姨娘推病,贾母叫鸳鸯去请。却是商量贾环来年的婚事。邢夫人,李纨,尤氏都到了,薛宝钗坐在下面。王夫人亲捧了茶奉与贾母。贾母向王夫人道:“让他们小妯娌伏侍,你在那里坐了,好说话儿。”王夫人方向一张小杌子上坐下,王夫人便令“请姑娘们去,要她们也听一听”。半天,探春惜春两个来了。
王夫人:“今天聚集一起,商量一下贾环的婚事。”
赵姨娘:“贾环说了,从他舅妈那里到这里总共没多远。娘家也没人,嫁妆没多少,就抬个人进来。不用大费周章。”
李纨:“那怎么行?一生就一回,姨娘要节俭,做嫂子的也看不过去。”
薛宝钗:“我哥哥天天念着环哥的好,准备了个好物件,算作一台嫁妆,给彩霞支撑场面。”
贾母:“好,你们两个嫂子会做人。一家人就应该团团结街。”
尤氏望向邢夫人:“还是要先看他大伯母的。怎么也要看长辈怎样表态。”
邢夫人咳嗽了一声道,:“大老爷素日看好贾环,人生大事,也不好吝啬。彩霞那面不能寒酸。临走时,要我出一万两做为彩霞嫁妆。”赵姨娘:“谢谢,谢谢,我代彩霞感谢夫人。”赵姨娘一辈子都没摸过那么多钱。
王夫人:“婚礼来客一应花销,二房要担着。不能叫小辈出。”
尤氏一笑。:“城东面还有一处庄子。就给贾环吧。就算宁国府礼物。”
李纨:“秦氏二奶奶和贾琏,划转了一处店铺到环哥名下,算是对环哥日后养家的支持。至于我,也没有太多,就一处小庄子,田地有一百亩。”赵姨娘:“他大嫂,万万使不得。你还有贾兰。”李纨:“姨娘,不碍事的。这些随礼,我还出得起。”赵姨娘感动的热泪盈眶。
贾宝玉处忽有人来回话:“傅二爷家的两个嬷嬷来请安,来见二爷。”宝玉听说,便知是通判傅试家的嬷嬷来了。傅试原是贾政的门生,历年来都赖贾家的名势得意,贾政也着实看待,常遣人来走动。傅试起了与贾家联姻的念头。过了贾琏这个村,却想着宝玉这个店。贾政也含含糊糊,不曾拒绝,不曾答应。
宝玉最厌愚男蠢女的,今日令两个婆子过来,其中原来原因。宝玉闻得傅试有个妹子,名唤傅秋芳,也是个琼闺秀玉,常闻人传说才貌俱全。虽自未亲睹,然遐思遥爱之心十分诚敬,不命他们进来,恐薄了傅秋芳。自己不想一想,你一婚配,再打听傅秋芳可合适?
那傅试原是暴发的,因傅秋芳有几分姿色,聪明过人,那傅试安心要与豪门贵族结姻。耽误到如今,傅秋芳年已二十三岁。豪门贵族嫌他穷酸,根基浅薄,不肯求配。那傅试与贾家亲密,也自有一段心事。今日遣来的两个婆子偏生是极无知识的,闻得宝玉要见,进来只刚问了好,说了没两句话就走了。
袭人问宝玉:“怎又打听人家傅家姑娘?”
贾宝玉:“薛大哥现在孤身一人,傅姑娘与薛大哥年龄倒相仿。两家联姻,形式相当。”
袭人:“若是傅家肯嫁薛家这样家庭,几个都嫁出去了。还用等到今天?傅家不过是想攀附贾家。你一完婚,傅家是万分失望。”
贾宝玉被袭人点破也不恼。:“袭人,你知道最痛苦的是什么?”袭人:“二爷,是什么?”贾宝玉:“人最痛苦的就是,看得到,得不到。”
袭人:“二爷,你说的,我不懂,莫不是又在胡诌。整天整蛊些我们捉摸不透的。”
贾宝玉:“就好比把一个贪婪的人,放去看守钱库。他心像被猫挠的,就是不敢下手。”
袭人:“还有呢?这关傅姑娘什么事?”
贾宝玉:“你脑子怎么就这么轴?换个说法。有一堆好吃的放在你眼前,偏偏你吃饱了,吃不下。你不痛苦么?”
袭人:“有什么痛苦,下顿再吃。”
贾宝玉:“再换个说法。大户人家,妻不如妾。”
袭人:“这我明白,夫人不如赵姨娘得宠。”
贾宝玉;“妾不如婢。”袭人:“妾不如婢?”
贾宝玉接着道;“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偷不着才是最好的。更好比,花儿满园不能采。”
袭人诧异:“怎么,你要偷傅姑娘?”
宝玉:“打个比方而已。偷不着,看一看也养眼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