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夕柠原定计划是十一月中旬回韩国,毕竟在这边住了小半年,重新回到韩语的环境里,除了行李外还有许多需要准备的东西,包括她的心情。她总不能就这么不负责任地在这边赖着不走,对粉丝来说是一种不公平,毕竟她出行的通告是养伤和进修,现在这两点都完成了,她是时候返程。她的事业重心还在韩国,出道专的活动热度大,但她没福气出后续,她可不敢保证人气这么消耗下去,第二回还能有如今的成绩。
而且solo歌手空白期对粉丝来说太难熬了,虽然这段时间里,她先前拍的物料被超级能攒的公司陆陆续续地放出来,也有在英国的一些品牌出席活动,直播、vlog和cover都有,但还是太少了,对于粉丝来说完全不够的程度。尽管这时候回去,排练年末舞台也来不及了,况且公司也没有那方面的安排,但尽早回去还是好的。跟她来英国的工作人员都算不上一个团队,能拍出来的花样和物料太单一,还是得回大本营。
至于罗渽民嘛……他们不管究竟处于什么样的关系,早晚都会面对的,摆在他们面前的又不是死结。每个阶段对于爱情的看法都在变化,她不知道所谓“冷静期”之后的结果会是一刀两断还是再续前缘,她对罗渽民的感觉,好像还无法凭空想象,那种剧烈的、莽撞的心动,需要面对面才能真切地感受到。
因为那些看似淡然的事情,只有真正面对了,伪装才会瞬间瓦解。
天公不作美,她的韩国签证因为一些原因被绊住了,公司急着给她临时开需要准备的文件和证明,她只能继续拖着。这期间,中本悠太跟她说北海道的雪这时候一定很好看,出生于江南水乡的裴夕柠虽然已经在首尔见过无数场雪,还是对没去过的地方心生向往。裴夕柠鬼使神差地先办了日本的旅游签证,等韩国的工作签下来之后,毫不犹豫乘着飞机去了——
札幌。
她的本意便是在札幌滚几圈雪就回韩国,所以只租了三天两晚的一间民宿,是隐在山中的房子。房东是一位老奶奶,原先和老伴住在这里,后来老伴去世,被女儿接回市中心了,房子又不舍得卖,又闲置下来。裴夕柠原先组合活动的时候学了一点日语,但其实也听不太懂她在说什么,慈眉善目的老人将钥匙交到她手里,拉着她讲了半天摆在窗台上的花。裴夕柠瞧着那些花生机勃勃,像是常有人打理的样子,便翻译器和手语结合运用,询问她这几天需不需要帮忙照看。奶奶指了指水壶,两人一顿跨服交流,最终她才明白是请求她其中一天浇水便可,连忙答应下来。
屋内干净整洁,还有一个小小的、如今积满雪的院落,并不是完全的日式建筑。房子处于半山腰的位置,周围还有零零星星几座相似的房子。透过窗子可以看到山脚车水马龙的主干道,虽然雪天下山不便利,但其实离山脚也就十到十五分钟的路程,又能够赏景,实在是不错的地带。
她从英国来日本没带几件特别厚实的衣服,当初在韩国收拾行李时也没想过会待到十二月份。第一天她去百货买了棉服和手套,顺便采购一波食物,回去在院落里玩了一下午的雪。她十分有耐心,堆了一个巨大的雪人发到朋友圈,黄仁俊非要凑过来评论一嘴:“这程度在我们东北都不算什么。”
钟辰乐问了一句更无厘头的:“这是谁?”
裴夕柠回了个你。
她的身体对时差好像没什么反应,落地之后也一直没能休息,到了晚上也没有特别困倦。屋里暖气开的足,浑身热乎乎的,外面还在淅淅沥沥地飘着雪,裴夕柠恍惚中有一种在古代围炉观雪的感觉。
第二天她起床,烧了一壶水,查看手机时看到董思成发消息询问她住在哪里。裴夕柠以为他在担心她一个未成年住在不安全的地方被拐骗,就发了详细地址过去,附上了当时的付款渠道和交易成功的证明,心里想的是要真出事了还有人替她报个警。不过他很反常地问了一嘴便没回复,不由得让裴夕柠孤疑地多看了几眼手机。他只有在裴夕柠有时候隔夜回他或者让他等很久的时候,才会赌气一样留出相同长的时间不回复,剩下时间都绝对不会晾着她不管。裴夕柠当他有行程,还是没多心,开始着手准备自己的早餐。
到十点钟的时候,正午当头,太阳从云层里跃出来,裴夕柠担心院子里的雪人彻底化掉,手忙脚乱地套上棉服和手套,准备去补救。过去之后发现,她的担心有一点多余,昨天一晚上时间,雪人的内核都冻住了,这时候拍着都硬实,不过外形来看还是瘦了一圈。她就继续从身边扬起雪在它身上拍拍拍,希望他能回复昨天圆滚滚的福相。
不远处的山路突然出现了一小块阴影,在满目素白里格外显眼。
裴夕柠以为只是来往的行人,本不应该当回事的,收到感应似的,手上也不动作了,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他走近了,一双笔直的长腿迈着步子的姿态都十分赏心悦目,头身比例极好,身后简简单单地背了一个黑色登山包,裴夕柠大脑此刻有点混乱,手套被化开的雪水浸湿也顾不得了,因为眼前的人实在、实在太熟悉。
丹凤眼,柳叶眉。
董思成。
他看到裴夕柠之后招了招手,动作幅度并不大,笑得有些羞涩,一张清秀的脸冻得红扑扑的,冒着些许傻气。裴夕柠觉得眼前这个画面的第三视角绝对很好笑,两个裹成粽子一样的人,身上全站着雪水,一个站在公路边,一个坐在院子里,旁边还有个半大的雪人。
其实他方才叫她的名字,裴夕柠听见了,还是有点恍惚,直到对方走到她确信能听清她讲话的范围内,才不可置信地抬头:“你不跑行程吗?”simonsays打歌期结束还有年末舞台啊?除了年末之外不还有中国队?这个董思成是活的吗?
董思成眨了眨眼,说话还有点喘:“我今天放假啊,放一天。”
“哦,放假。”裴夕柠嘴比脑子快,这时候明明还没接受他的说辞,反映了一会才反驳:“你哪来的日本签证?”
“你前段时间跟悠太哥说的啊,那时候悠太哥本来也想回一趟家的,我就寻思跟着办个日本签证。”面前的少年眉眼弯弯,即使穿了厚厚的一层羽绒服也不显臃肿,长身玉立,这一刻的神情比起她熟悉的小鸡仔哥哥,好像更像狐狸。他怎么可能不是故意的,策划已久也说不定——还能这么泰然自若地在她面前打马虎眼,却丝毫不介意被拆穿,笑得蔫坏。
裴夕柠还坐在雪地里,他走过来把她拉起来,还拍了拍她衣服上沾的碎雪。她换了个角度看他,脑子一抽问了一个白痴问题:“你过来干嘛?”
董思成其实是很怕麻烦的人,凡事讲究效率体面,除了能被她使唤动之外,他不会去自讨苦吃。打听消息、办签证、出国前跟公司报备、一声不吭找来她的住址,这其中但凡有一环没合上,都是傻瓜行为。她怎么能想象她风清霁月的小少爷,能跨国冒着风雪来找她?
她疯了吧?裴夕柠能找到的唯一合理理由便是这个,抬头看着将近半年没见面的哥哥,他眉眼依旧干干净净,像此刻落在她肩头的雪,纯净又美好。
“过来看我们夕柠啊。你现在已经在离我很近的地方了,半年不见面,你就当我再等不了这几天了吧。”
裴夕柠呼吸彻底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