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的这个人,穿着一身军装,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意气风发,而给江恂授课的那位陆教授,虽然依稀可以看出来年轻时候的英姿,但到底上了年纪,两鬓有了白发,老态也很明显。如果不是宋瓷的提醒,江恂根本不会把这两个人联系到一起。
把相框取下来,江恂眉头微皱,仔细看一看,除了下巴的那颗痣,陆教授和照片上的这个人,眉眼间,好像是有那么一两分相似。
那么,陆教授会是他离世多年的外公吗?
江恂从来没有见过他的外公,不仅他没见过,就连江依乔也没见过,因此,他对自己外公一点也不了解。
江恂只知道他的外公姓陆,但他并不知道具体的名字,也不清楚外公是哪里人、多大年纪了。
江恂皱眉沉思,这时,宋瓷清脆的声音传进来,“吃饭啦!”
把相框重新挂到墙上,江恂出去江老太太的房间,吃饭的时候,他状若无意地道:“外婆,我一个同学的外公快要过生日了,他想拉着我去给他外公买贺礼,您说,我要不要也给他外公送份贺礼?”
江老太太点点头,“你们同学感情好,就可以送。”
江恂看了江老太太,顿了顿,又道:“外婆,你很少提起外公,干脆趁着今天,您给我讲讲外公的事情吧。”
江老太太笑了一下,“都死了那么多年了,有什么好讲的!”
宋瓷抬头,看了江恂一眼,江恂刚才回来就去了江老太太的房间,他是发现了什么吗?
宋瓷弯了弯眸子,撒娇道:“外婆,您就说说吧,我也想听呢。”
江老太太的确不是很想提起以前的事,不过两个孩子都想打听,那她就不藏着掖着了。
“你外公他个子挺高,饭量也很大,当时打仗的时候,他跟着他们的部队,到了咱们村里。”
“那个时候他们刚刚打完一场仗,好多士兵都受伤了,他也伤的很严重。他,还有另外几个士兵在咱们家里养病,我一来二去就和他熟悉了。”
“他们那些士兵,都伤的很重,当时天气也冷了,他们在咱们村里待的时间不短。本来,他说给家里人写封信,家里人同意的话,等他伤好了,就和我成亲。可后来战事吃紧,他来不及和我成亲,就又打仗去了。”
说到这里,江老太太停了下来,江恂询问道:“然后呢,外婆?”
说起几十年前的事情,如今的江老太太很平静,“后来,你外公就死了。”
江老太太说的这些话,江恂并不陌生,小的时候,他向江依乔打听过外公的消息,江依乔也是这么告诉他的。
江恂追问道:“外婆,外公是打仗的时候受伤离世了吗?”
江老太太点点头,“他们大部队走的时候,咱们村里也有人跟着打仗去了,过了几年,那个人回来,他说你外公打仗的时候受了伤,伤的挺严重的。”
江恂眉头皱了皱,“所以,您并没有再见过外公,您是从别人嘴里知道这些事的?”
“咱们村和你外公在一个军队里的人有好几个,他们回来都是这么说的,临村的也有,我去打听过,临村的那个人也是这么说的。”江老太太道:“你外公伤的严重,被带去治病后,他们再也没见过你外公,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没有任何音信,不是死了是什么?”
江恂眉头皱了皱,很快又松开。
如果不是在清华校园里见到陆教授,按照江老太太说的情况,他也会以为自己的外公去世多年了。
为了不让江老太太发现异常,江恂面色如常,“外婆,我知道外公姓陆,但他叫什么名字?”
江老太太笑了笑,“你外公啊,是个大老粗,不过,他的名字还挺文雅的,叫陆知重。”
听到最后一句话,江恂一愣。
同名同姓的人不少见,单凭一个名字,那位陆教授不一定就是他的外公,可还有江老太太房里的相框,总不至于这也是巧合吧?
同名同姓,长相又很相似,这就不仅仅是巧合了。
到这里,江恂基本确定陆教授就是他的外公。可他分明还活着,为什么这么多年他没有联系过江老太太?
吃过晚饭,江恂在水池边刷碗,宋瓷走到他身边,“你今天晚上的情绪不太好,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江恂朝门口看了一眼,宋瓷明白他的意思,道:“外婆不在,她回屋了。”
江恂把瓷碗放到一旁,擦了擦手,道:“还记得回来路上我对你提过的事吗?”
“我觉得,我外公没有死,陆教授就是我的外公。”
宋瓷眸子瞪的圆圆的,吃顿饭的功夫,江恂的外公就突然死而复活了?
她急忙询问,“这是怎么回事啊?”
江恂把自己的发现告诉她,“陆教授和我外公的名字一样,都叫陆知重,他还和我外公长得很像。”
宋瓷愣在那里,因太过诧异,嘴巴也微微张了起来。
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件事了,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宋瓷重复道:“你是说你外公还活着,他现在还成了你的老师?”
江恂点点头,“很惊讶吧?我也不愿意相信这件事是真的。”
宋瓷又急忙道:“那…那你要怎么办?是直接去找陆教授问个清楚,还是……”
“肯定要问个清楚,但是——”
顿了顿,江恂声音才又响起,“陆教授的孙子,也在清华读书,还和我在同一个学院。”
宋瓷眸子瞪的更大了,乖乖,这是所有奇葩狗血的事情都被江恂遇上了!
陆教授的孙子是陆成,这是江恂前几天才知道的事情。他加入了学生会,有时候会和学院的老师打交道,偶然的一次,他从学院老师的嘴里知道了这件事。
这位陆教授有孙子了,说明陆知重和江老太太分开后,另又娶妻生子了。这么多年他不联系江老太太,是把江老太太给抛弃了。
宋瓷生气地道:“呵,外婆要是知道了,该多伤心啊!”
江恂叹口气,他本来打算等陆知重来讲课的时候,去向他确认这件事,然而,去到学校,到了陆知重那节课的时候,却迟迟不见他的人影。
过了一会儿,班长打听过消息从外面回来,“陆教授生病了,需要休养一段时间,下节课会有其他老师来代课。”
陆知重的身体好像不是很好,这一生病,江恂只得再往后拖延几日。
陆知重在家里养病,同院系的几位老师拎着补品来看望他,一个老教授打趣道:“知重啊,你这身体不行啊,隔三差五就病倒了。”
陆知重靠在床头笑了下,“都是年轻时候打仗留下的老毛病,不碍事的,你信不信,咱俩现在打一架,我肯定还能打过你!”
老教授呵呵一笑,“你就吹吧!”
关心过陆知重的身体情况,那位老教授又提到了学校的一些事。
陆知重没生病之前,手里有一个研究项目,但他现在需要修养一段时间,老教授道:“要不,你这个项目推迟一段时间?”
陆知重摇摇头,“你帮我在学生里挑几个助手吧。”
挑助手,只能从大一的学生里挑,大二、大三和大四的那些学生,都是被推荐成为工农兵学员来清华读书的,能力并不怎么样。
老教授想了想,提了几个名字,然后又道:“其实还有一个学生也不错,江恂是河省的高考状元,在学校里的成绩也很不错,你看,你是让他进你的项目里,还是让陆成当你的助手?”
陆知重对江恂这个名字并不陌生,授课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这个学生,像江恂那样长得好看的男生,整个院系里就他一个。最重要的是,江恂不是空有皮囊的那种人,拿着问题来向他请假的时候,他能看出来江恂的水平还是挺不错的。
陆成是他的孙子,按理说给他当助手更合适,但江恂也确实是个好苗子,陆老爷子道:“就江恂吧。”
“说起来,能把江恂挖到咱们的学校,当时,招生班的那些老师,还特意跑了江家一趟。你猜怎么着,他们去的时候还遇到了北大招生办的人。”老教授闲话道。
陆知重扬了扬眉,“北大的人也去了?”
“是啊,不仅北大,河省省城大学招生办的人,也去了江家。”老教授又道:“听说江家挺偏僻的,是在乡下,江恂一个乡下人,能成为高考状元,确实不容易啊!”
陆知重在河省待过一段时间,随口问道:“江恂家是河省哪里的的?”
“好像是…叫什么响水大队?”老教授不确定地道。
听到“响水大队”四个字,陆知重脸色一变,他靠在床头,半晌才反应过来。
他嘴唇动了动,“你确定…他家是响水大队的?”
江恂是高考状元,授课的这些老师自然对他很关注,这位老教授也就是听别人提了一嘴,他也不确定,“怎么了?”
陆知重声音颤抖了起来,“你去打听一下,然后把江恂的家庭住址和具体的信息告诉我。”
陆知重闭上眼睛,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响水大队姓江的人家不多。
又是一个星期天,江恂在书房看书,江老太太拎着个篮子,准备买些菜回来。
她推四合院的大门,却在门口看到了一个陌生的、上了年纪男人。
江老太太并不认识这个人,“你找谁啊?”
陆知重紧紧盯着江老太太,面前的江老太太,和记忆中那张年轻的面孔重合在一起,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老了点,也胖了点,但和年轻的时候变化不大。
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认出来她了!
陆知重右手不禁颤抖起来,“书芸……”
江老太太身子一僵,张大眼睛看着面前的这个人。
……
陈舒依旧不同意她和江恂在一起,但宋含章倒是渐渐接受了江恂。下午的时候,宋瓷来到四合院,打算在这边用过晚饭,晚上的时候再回家。
不同于往日,今天四合院格外的安静,宋瓷并没有见到江老太太。
她找到江恂,“外婆呢?”
江恂皱着眉,把上午发生的事情给宋瓷讲了一遍。
没等江恂去找陆知重,陆知重倒是来到了江家。
陆知重就是江恂的外公,他知道江恂的家庭情况后,就拖着病体过来了。
当年,陆知重在江家大院养病,渐渐和江老太太生出了情愫,一次喝醉酒的晚上,他和江老太太有了肌肤之亲。
他准备给家里人写信,商量和江老太太的亲事。然而,正是这么不巧,前方战事突然吃紧,陆知重不得已离开了江家。
临走前,他允诺等打完仗后,会回来娶江老太太的。
可是,打仗不是一朝一夕能结束的,和江老太太分开后,陆知重打仗的时候,又受了重伤,陆家人把他接回了北市,让他在北市养病。
他那一次伤得非常重,足足休养了大半年,才能够下床走路。
这样一来,距离他和江老太太分开,已经过去一年多了。
陆知重受伤的时候曾托家里人给江老太太写了信,说让江老太太安心在家里等着,等他养好伤,就回去娶她。
然而他伤势好转后,准备回响水大队找江老太太的时候,陆家人却给了他一封信。
陆家人说,这封信是江老太太写给他的。
陆知重拆开信,信里,“江老太太”告诉他自己已经嫁人了,孩子也都有一岁了,让陆知重不要再来找她,也不要再去打扰她。
收到这封信,陆知重怅惘难过了许久,才彻底恢复。
后来,因为身体的原因,他从军/队里退了出来,在陆家人的安排下,他娶妻生子,继续完成之前没完成的学业,最后转行成了科研人员。
听完江恂的讲述,宋瓷眉心蹙了起来,“那封信有问题对不对?外婆应该没有写过这封信吧?”
“是。”江恂点头,“外婆说她从来没有给……”
说到这里,江恂顿了下,眼下确认了陆知重就是他的外公,可他却不想称呼陆知重一声外公。
江恂选择用“他”来代替,接着道:“外婆并没有给他写过信,外婆一直在家里等着他,他说,他会查清楚的。”
宋瓷不理解,“就算他收到那封信误会了,可他不会找到外婆确认一下吗?就因为一封信,他就放弃了外婆,和别的女人结婚了?”
江恂神色淡淡,“他说,外婆在信中不让他再去打扰她,他思来想去,最终没有回响水大队找外婆,怕影响外婆的生活。”
和陆知重分开后,江老太太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但想着陆知重正在前方打仗,怕他分心,江老太太就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陆知重。
江恂声音又响起,“他还说他不知道外婆怀孕了,不然他肯定会回来响水大队找外婆的。后来,他养好伤,时间紧迫,没过多久就入学读书了,他说自己没时间往响水大队走一趟,又过了四五年,他才结婚。”
宋瓷摇摇头,觉得有些可笑。
过了四五年才结婚,陆知重可能心里是还惦记着江老太太。但是,这份惦记和喜欢并没有太多,不足以让他亲自跑一趟,找到江老太太问个清楚。
宋瓷鼓着嘴,生气地道:“什么不知情,什么没时间,都是借口罢了。”
“外婆肚里怀着他的孩子,就算他当时不知道,可他已经和外婆在一起了,他娶外婆不是应该的吗?因为一封莫名其妙的信,他就信了信里的内容,外婆明明等了他那么久,却突然说自己嫁给别人了,他就不觉得奇怪吗?”
江恂轻笑了一下,笑容有些讽刺,“是啊,他就不觉得奇怪吗?”
陆知重这么聪明的一个人,真的看不出来有问题吗?
他可能心里是有疑虑的,但他要做的事情有很多,他要养伤,要忙着读书,无暇顾及一个远在乡下的、无足轻重的女人。
于是顺水推舟,因为一封信,他心安理得的把江老太太抛到了脑后。
来北市的时候,赶路不方便,江老太太带的东西不多,可她却把那个相框带上了。
对于江老太太而言,这是非常重要的一个东西,在江老太太的心里,哪怕陆知重走了很多年了,她还是在惦记他。
可笑的是,陆知重却早就在北市娶了娇妻,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
对于江老太太的遭遇,愤怒之余,宋瓷和江恂都很心疼,如果陆知重不是个上个年纪、身体不好的老人,他们两个去揍陆知重一顿的心都有。
接下来几天,宋瓷常往四合院这边跑,江恂也一直待在家里,时刻注意着江老太太的情绪。
他们本以为,江老太太要过段时间才能走出来,然而,没过两天,江老太太推开房门,望着两个孩子,她老人家脸上露出一个唏嘘的笑。
宋瓷担心地道:“外婆……”
江老太太摇摇头,“你们不用担心我,这么多年了,他活着还是死了,在我心里其实没有差别。”
“当时他刚走不久,我就发现自己怀孕了,把孩子生下来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再回来,但我还是把江恂的妈妈生了下来,我也是让依乔从的我们江家的姓。在我看来,依乔是我的孩子,小恂是我的孙子,和他陆知重没一点关系。”
“和他在一起,自己把孩子生下来,这都是我自己要做的事,我不后悔。至于现在,就算他还活着,我也已经不在意了。在我心里啊,我权当他是个死人。”
宋瓷眼眶红了红,外婆是一个很坚强的女人。放在那个年代,未婚先孕,又一个人把江依乔和江恂养大,这些心酸、无奈和困苦,是她和江恂难以想象的。
宋瓷挽上江老太太的胳膊,“是啊,外婆,不管他活着还是死了,都不重要,江恂和我会陪在您身边的,我们才是一家人!”
江老太太点点头,点头的那一刻,她老人家的眼眶,也泛起了红。
遇人不淑啊,陆知重耽误了她那么多年!
陆知重亲自登门赔罪,甚至还给江老太太下跪了。
江老太太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指着陆知重的鼻子,臭骂了他一顿,江老太太才觉得解气。
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年华,却被葬送了,江老太太这么多年抚养江依乔和江恂也不容易,她老人家付出的精力、心血和钱财,不是一个下跪就能抵消的。
没过多久,陆知重找到江恂,希望他去江家一趟,把事情说清楚。
宋瓷也想跟着过去,好帮江老太太讨要个说法,于是,她跟着一起过去了。
到了陆家,江恂和宋瓷才发现原来陆知重也在金石胡同这边居住。
不过,陆家和江家的四合院,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加上陆知重身体不太好,之前要么在实验室那边住,要么在家休养,因此,搬来金石胡同半年多的时间了,江恂并没有在金石胡同这边遇到过他。
把江恂和宋瓷请到屋里,陆知重长长叹一口气。
以前,在他眼里,江恂是个出色的学生,是个做科研的好苗子,再没有其他。
可今天,他才知道,原来这个前途无量的少年,是他的亲孙子。
陆知重把调查的结果告诉了江恂,原来,当年陆家人并不同意他和江老太太的亲事,陆家人看不上江老太太的出身,想要撮合另一个世交的女儿和陆知重在一起。
陆知重在江家的时候,曾把家里的地址告诉过江老太太。
陆知重受伤回到北市,养病的时候,当时的江老太太,也快要十月怀胎生子了,她依照着地址,给陆知重写过一封信。
见陆知重执意要娶江老太太为妻,陆家人瞒着陆知重,并没有把江老太太的那封信交给他,而是模仿江老太太的笔迹,另外伪造了一封。
陆知重最后收到的“江老太太”的那封来信,便是被陆家人伪造出来的。
等于说,是陆家人毁了江老太太一辈子。
陆知重歉疚地道:“小恂,事情都已经查清楚了,也是我对不住你外婆。”
江恂淡声道:“你是对不起我外婆!”
陆知重脸上浮出一抹不堪,一时说不出话来。
江恂薄唇轻启,“当年,任何一个参与过这件事的人,我希望他们能亲自到我们家,来向我外婆赔罪。”
陆知重忙道:“这是应该的,我会让他们给你外婆一个交代的。不过,还有一个人,是…是我后来娶的那个女人,伪造你外婆信件的主意,其实就是她想出来的。”
“最该和你外婆赔罪的人就是她,但她已经去世多年了。”
江恂轻笑了一声,透着毫不掩饰的讽刺的意味,死了?
看来做了亏心事,是要遭报应的。
陆知重今天找他们过来,除了把事情说清楚给江恂一个交代,还是想和江恂修复关系的。
他结婚后,没多久妻子就死了,连一个孩子都没给他留下来。
陆知重自己都觉得这是报应,后来,他没有再娶妻,而是从陆家旁支收养了陆成,把陆成当成自己的孙子培养。
现在,他功名在身,可也旧疾缠身,一年有大半年的时间要休养在家,他后来娶的那个女人没了,他也无儿无女,膝下只有陆成一个晚辈。可陆成不是他的亲孙子,他自然想和江恂修复关系。
江恂并没有同意,“你是该补偿我,补偿我妈妈和我外婆,你知道外婆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吗?因为没有父亲,我妈妈在很小的时候也被过继出去了。我外婆和我妈妈这么多年遭受到的苦难,你拿什么补偿都是不够的。”
“在我和我外婆的心里,我外公早在很多年前就离世了。对我而言,你只是学校里的一位老师,以前是这样,以后也是这样。”
陆知重站在那里,浓浓的懊悔和自责如同汹涌澎湃的潮水,把他压的快要喘不上来气。
江老太太是他心爱的女人,他却让她一个人未婚生子,让她一个人把他们两个的女儿抚养长大,江依乔是他的亲生女儿,也是他唯一的孩子,他却连一眼都没见过。
他孤独了一辈子,曾经他以为是报应,现在他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如果…如果当初他没有轻抛弃江老太太,现在他会不会儿孙绕膝尽享天伦呢?
陆知重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他承诺要补偿江老太太,依照他这样的身份,给出的补偿肯定不会太寒酸。
江恂并没有认亲的打算,很快,他就和宋瓷离开了四合院。
然后,在离开之前,他们俩却遇到了陆成,陆成还带回来了一个人。
沈然跟着陆成的后边,进屋的那一刻,看到江恂和宋瓷,她脸上的笑意瞬间凝结。
通过她这几个月费尽心思的偶遇,她和陆成的关系终于有了进展。
听说陆老爷子生病了,没有胃口吃饭,沈然表示自己有开胃的方子,可以试一试。
陆成关心陆老爷子,就把沈然带回了四合院。
沈然正得意和陆成的关系有了进展,不曾想,她却在陆家碰到了宋瓷和江恂。
沈然僵硬地望着宋瓷和江恂,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陆成对陆老爷子介绍道:“爷爷,她叫沈然,是经贸大学的学生,她厨艺不错,您胃口不好,让她给您做几道开胃的饭菜吧?”
宋瓷自然也注意到了沈然,她扬了扬眉,她不关心沈然通过什么方式、什么时候和陆家人扯上关系的,但据她所知,沈然可不是什么经贸大学的学生。
陆老爷子拜拜手,“不急,小成,爷爷有件事要告诉你。”
注意到江恂,陆成皱着眉,“你怎么会在我家?”
陆成当然认识江恂,在学院里,江恂可是风云人物,每次考试也总是排第一,处处压他一头。
陆知重忙道:“小成,是我让小恂来咱们家的。”
默了默,陆知重又道:“小成,他是爷爷的亲孙子。”
陆成难以置信地盯着江恂,一旁的沈然,也狠狠吃了一惊。
陆老爷子的孙子,怎么变成了江恂?
江恂懒得继续待下去,起身就要和宋瓷离开。
不过,离开之前,宋瓷笑了笑,“沈然,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厨艺变的这么好,还会做开胃的饭菜?”
从宋瓷口中听到她的名字,沈然身子一僵,她强迫自己挤出一抹笑,“小…小瓷。”
还没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听到这话,陆成奇怪地道:“你和沈然认识?”
“不仅认识,还很熟悉。”欣赏着沈然僵硬的表情,宋瓷更开心了,顿了顿,她又故意道:“她是我表姐,常来我们家打秋风。”
陆成眉头皱了皱,宋瓷来过清华,整个学院都知道江恂有一个很漂亮的女朋友,他自然也知道这个消息。
他以为沈然是个很单纯的女孩,怎么还和江恂以及江恂的女朋友有这么错综复杂的关系?
沈然两眼一抹黑,害怕极了,“小瓷,有…有什么误会,咱们回去再说吧。”
看沈然这么紧张的样子,不难猜出来,沈然对陆成有意思。
宋瓷并不关心这两个人的事,但沈然前段时间故意用她和江恂来刺激陈舒,这么好的机会,她肯定不会放过的。
“既然你要给陆老爷子做饭,那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宋瓷笑了笑,“不过,表姐,我怎么不知道你成了经贸大学的学生?你今年不是没有考上这所大学吗?”
宛若一下子坠到了刺骨的深渊,沈然神色僵硬,急忙看向陆成,“陆成,我…我……”
陆成拧着眉,此刻,他看向沈然的目光冷淡了许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瓷和陈舒早就不和沈家人有来往了,但想要知道沈然的消息,也是不难的,大杂院那些邻居,有时候也会把沈然、陈舒这对母女的事情告诉她。
沈然今年没有像去年一样落榜,但她压根没有考上经贸大学,她上的是另一所稍差一点的大学,她却敢伪造学历欺骗陆成。
原来陈菊口中“沈然的男朋友”就是陆成,宋瓷想,不难猜出来,等她和江恂离开了,沈然少不了焦头烂额得把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解释清楚。
她当众揭穿了沈然的谎言,过了今天,沈然攀附陆家的打算应该是要落空了。
沈然让她不高兴了,那她也会让沈然不高兴的。
不久,陆知重带着陆家人来向江老太太赔罪,当然,江老太太也得到了一笔补偿金。
这笔补偿金数目不小,宋瓷出着主意,“外婆,您拿着钱多买点好看的衣服,再买点补品养养身体,然后啊,咱们再找一个老伴,天天出去溜达,最好啊,能在胡同里遇到陆老爷子,把他气个半死,多好啊!”
江老太太乐了,仔细想想,她觉得宋瓷的话有道理,“小瓷啊,你星期天没事的时候,带着外婆去逛商场吧?”
“好啊,外婆!”宋瓷大手一挥,“反正花的是陆老爷子的钱,什么衣服好看,咱们专挑那些衣服买。”
听到这话,一旁的江恂摸了摸鼻尖,宋瓷出的这个主意还真是厉害。
如果他是陆知重,在胡同里见到江老太太容光焕发,还有了第二春,他本就不好的身体,估计要更加不好了,直接交代晚辈给他准备后事的心应该都有了。江恂还觉得,自己以后也绝对不能做对不起宋瓷的事情,不然,宋瓷肯定也会把他气个半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