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知道他是有隐情,但两人交握的手还是让她觉得十分别扭,想着,眼睛就瞄上了那两盏油灯,小跑过去提了一盏,“这下我就能看清路了。”你也不用怕黑。
原本昏暗的牢房越发看不清。
呵,这个时候又聪明上了,沈厉贺挤出一个笑。
眼看二人就要走了,仲七郎又急了,哎哟哎哟地直叫,说了一堆话,一点回应都没得到,倒是顾七嫌他烦,随手抽出手帕把他的嘴给堵了,当然,这手帕也是仲七郎的,用他自己的他可不乐意。
管家望着柳洳雨毫不留情的背影,心乱得厉害。
他要是真说了,五小姐真愿意放他走?
要是在柳府,他求上两句,柳家主子念在往日恩情上,指不定就把他放了,虽然不可能再重新得到重用,但也不用去吃牢饭,名声也就保住了。他看出来了,柳五小姐是个狠心的,脾气硬得很,说断绝关系就断绝了,还能饶过他?
他这一辈子都是体体面面的,要被以谋害主子的名义扭送到官府里去,他老了,便是吃牢饭也没什么,关键是他的儿子和孙子,出了这等事情,以后还有谁敢用他们?小儿子是个读书的料,正准备着考秀才呢,指不定因着他的丑事从德行上就被刷了,那谁万一为了自保不管怎么办?
他可真是鬼迷了心窍了,怎么连这种事都敢干呢?
害了自己也就算了,这是害了全家啊!
想着,他老泪纵横,这次的泪,可比刚才要真心实意许多了。
他高声道:“五小姐,我说,我全说!那银票是夫人给我的!”
柳洳雨回头,昏黄的油灯下,她神情莫测,语气淡淡,“你一会儿说是唐姨娘指使你,一会儿又说是夫人指使你,改口改的这么快,我怎么知道该相信你哪一句?”
管家表忠心道:“我这次说得千真万确,若是所言有假,我,我儿子一辈子都考不上秀才。”
心道,小儿子,爹对不起你啊,不过爹说得全是真话,这报应怎么也落不到你身上去。
柳洳雨大约知道他家中情况,闻言便对他的话信了五成。
她总觉得唐姨娘使唤不动管家,真要说起来,这管家的身份比她一个姨娘还要高呢,若是真看钱,便觉得牵强了。她方才也就是那样一说,谁知还真是另有隐情。
安夫人,她默默念着这个名字,以她的性子,做出这样的事倒也不奇怪,心中冷笑一声,不愧是母女俩,对付人的手段都是直接冲着清白去,一样下作。
管家说完见她不说话,心里打起了鼓,怕她不信,一五一十地全说了。
原来他早就是安夫人的人了。
当年他儿子犯了事,是安夫人托人捞出来的,管家念她这份情,再加上她出手大方,便替她做些事情,伤天害理的事也不只是做了一两回,只是夫人手段好,别人只全当是意外。
这次的事情,也是唐姨娘先来找了他,管家不敢做主,便先寻了安夫人,等安夫人同意了,这才接了下来。
闻言,柳洳雨沉吟片刻,这安夫人的手段的确是巧妙,恐怕就连唐姨娘都不知道这件事安夫人也掺上了一脚。
管家忐忑道:“五小姐,我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您了,那这出去的事……”
是他对不起夫人,可这么多年他做了那么些折寿的事也足以偿还恩情了。
柳洳雨很好说话,望向沈厉贺,“阿黎,把他送到官府里去吧。”
管家大惊,“小姐,您……您刚才说只要我说了实话,便把我放出去……您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柳洳雨偏了下头,一点都不心虚道:“我哪里说话不算数了?我可没说那个放字,送到官府里去,不就是从这出去了?”她可一句假话都没有说呢。
这人险些害了姨娘是既成的事实,难不成以为交代清楚事实便能脱身?做梦也是讲个基本法的。
管家面色灰败,知道自己是落了圈套,不甘心道:“小姐,您不能这样做啊,我要是被治了罪,我儿子孙子以后怎么能抬得起头?您这是要逼死他们啊。”
“逼死他们的不是她,是你。”沈厉贺声音冷冽,眼眸深沉,“顾七,把人送到官府里去,好好招呼着。”
如果不是当日他多了个心思回去看上一眼,那安安就沉在那片水里了。
他恨不得将这人千刀万剐,送进官府里去倒是便宜他了,罢了,就算是把人送到官府里去,他也有的是办法让人不好过。
柳洳雨默不作声,沈厉贺的话便是她想要说的,现在想起子孙后辈名声不好听了,怎么,你子孙是人需要尊严,我和姨娘就活该去死吗?
顾七沉默地将管家拎了起来,直接点了穴道,省得他嘟囔求饶。
仲七郎好不容易才将嘴里的布给吐出来,赶紧嚎叫道:“别忘了我呀,把我也送到官府里去好好招呼着吧,顾七哥,顾七郎,七哥,顾哥……”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
顾七身形一僵,险些跌倒,不敢再多待,匆匆走了。
沈厉贺也不理他,“药差不多煎好了,我们该走了。”
他这一说,柳洳雨就不想上去了,哪怕是坐这和仲七郎唠嗑,也比喝那让都发苦的药好吧,一想到那药味,她赶紧那苦劲又上来了,下意识皱紧了眉,“我觉得这事还有许多疑点,我再问问仲七郎。”
仲七郎眼睛都发亮,“对,这事我得好好和你说说,我还能告诉你点其他的,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我知道的东西可不少。”
把这小姑奶奶哄好了,他还愁出不去?
沈厉贺轻笑,“药凉了更苦。”
仲七郎是个不老实的,他可不想两人单独说话。
更苦……柳洳雨倒吸了一口凉气,“我也没什么问的了,赶紧回去吧,今天都耽误你一天时间了,你早些歇息。”
她可没有怕苦,她一个给人开药的大夫怎么会怕苦呢!
说着,她便扭头走了一两步。